第1章 蘇竹
蘇竹這幾天睡眠一直不好。
因為她的二姐蘇蘭正面臨著下鄉的難題。
雖然爸媽和哥姐都讓她不用擔心，但那是下鄉哎，蘇竹又怎麼可能完全不擔心。
又一次在深夜驚醒，蘇竹決定去客廳喝杯水。
只是沒想到這個時間段了，父母的房間竟隱隱透出光，光亮並不穩定，應該是點的煤油燈。
蘇竹下意識的靠近父母的房門口。
“怎麼辦？蘭蘭該不會真要下鄉吧。”是她媽聲音。
“現在其他家庭的孩子也都面臨著下鄉的難題，工作都接近飽和了，我找了很多關係，都沒有辦法，也沒有什麼路徑去買工作……”
她爸嘆了口氣，聲音里也透露着濃濃的疲憊。
“我這邊也不順利。雖然為了避免下鄉，好多人都想通過結婚留城，但好對象比工作還難找。”蘇媽也嘆了口氣，“總不能為了留城，就隨便找個人嫁了吧？”
唉～
寂靜片刻之後，兩口子同時嘆了一口氣。
蘇竹也不想着倒水喝了，她木着臉躡手躡腳的回了房間。
看着在房間另外一邊睡着的蘇蘭，蘇竹也沒忍住嘆了一口氣。
不過她心裏已經有章程了。
蘇竹的家庭十分的幸福美滿。
她上面有一個哥哥，兩個姐姐。
哥哥和大姐都已經結婚了。
嫂子和姐夫也是很好的人。
下面有兩個弟弟，雙胞胎今年8歲。
蘇竹和二姐蘇蘭相差兩歲，不過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當年上學是一起上的，所以兩人同時畢業。（這不代表蘇竹是個聰明蛋蛋）
蘇蘭在同學口中得知機械廠招工的消息，就和蘇竹一起參加了考試。
只不過蘇竹幸運地通過了考試，成為了機械廠的一名員工，而蘇蘭直到現在還沒找到工作。
前段時間，不知道是誰眼紅他們家的和諧生活，舉報了他們家，知青辦的人立刻上門，給予了蘇家最後期限。
蘇家必須有人參與下鄉建設，響應國家號召。
所以，即使剛才蘇爸蘇媽沒說，蘇竹簡單的腦袋瓜也能想到，就算她二姐嫁了人或者是找了工作，恐怕他們家也不能消停。
蘇家必須得出一個人下鄉。
那為什麼不能是她呢？
現在全家最合適下鄉的人就是她了呀。
大哥大姐都已成家，兩個弟弟年紀也小。
二姐雖然年紀達標，但身體一直很弱，肯定受不了下鄉的生活。
而蘇竹不一樣。
她天生大力，身體也抗造，是最適合下鄉搞建設的人。
打定了主意之後，蘇竹爬上床，沒有了煩心事，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2天，她先去廠里請了假，然後回家，趁着家裏沒人拿了戶口本，直接去知青辦報了名。
下午下班回家的時候，蘇竹發現，她大姐和姐夫都來了。
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是因為蘇媽有事要說。
吃飯的時候沒有人說話。
等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收拾碗筷，蘇媽就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我準備將自己的工作轉給蘭蘭。”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大哥蘇衛國開了口：“這是媽你的工作，你想給誰就給誰，我們都沒有意見。”
大姐蘇梅也跟着表態：“這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蘭蘭能留下來就最好了。”
嫂子和姐夫也都點頭應和着，這已經算是目前最不得已的處理方式了。
蘇蘭抿了抿嘴，她確實不想下鄉，但是……
“媽，我不能要你的工作，先不說工資的問題，就單說下鄉這件事情……”
蘇蘭話還沒有說完，蘇竹終於咽下了口中最後一塊紅薯面的野菜餅子，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我不同意。”
眾人驚訝的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蘇蘭也微微張大了嘴巴，有些驚訝於自己妹妹的反應。
她已經決定不要母親的工作，直接下鄉去了，但是蘇竹這麼一反對，蘇蘭心裏還真是很難受。
難道，在蘇竹心目中，自己這個姐姐的分量還不如一份工作嗎？
蘇竹完全沒有注意到蘇蘭的異常，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的二姐：“二姐，你要是接替媽的工作的話，薪水勢必會降低，但你要接替我的工作，薪水不會有多大改變，最近我也剛上班不長時間。”
眾人：？！
蘇蘭皺眉，心裏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什麼意思？”
蘇竹看了一眼蘇媽，有些心虛的舔了舔嘴。
蘇媽很了解自己女兒，當即就拍了桌子：“你幹了什麼？”
蘇竹：“我已經報名下鄉了。”
“什麼？！”
所有人都震驚的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蘇媽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你乾的這叫什麼事兒？明明我們都已經想出辦法來，你為什麼還要添亂。不，不行，得找人把你的名字去了。對，把你的名字去了。”
蘇竹也跟着哭了出來：“什麼想到了方法？我們家不能一個下鄉的都沒有吧。我只是覺得所有人當中只有我最合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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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竹哭着喊出這句話之後，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蘇竹哭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安慰她，也就停止了哭泣：“而且已經報上名了，就沒有辦法更改。我不怕幹活，也有一把子力氣，就算下了鄉，也能過得很好，至少比二姐好。”
蘇媽閉了閉眼，這一刻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蘇蘭：“竹子啊，這下鄉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不是只有幹活，人際交往……”
蘇竹揮了揮手：“嗐，我不交往不就是嘛。媽，你要實在擔心我的，等過兩年沒有人再盯着我們家的時候，你再把你工作讓給我不就行了。”
蘇媽都快被氣死了，這蘇竹還在胡說八道。
她猛的站起來，開始四處找什麼東西。
蘇竹看她媽那樣子，也立刻站起身來，往自己房間跑，等蘇媽找到掃把的時候，她已經反鎖了門，說什麼都不出去了。
這場爭執很快就結束了。
畢竟，蘇竹的下鄉時間就在後天。
他們還有很多需要準備的。
主要的就是去機械廠，將工作轉給她二姐。
蘇蘭哭了一晚上，轉工作的時候眼周都腫了，看起來十分狼狽。
現在天氣也有些冷了，東北那邊肯定溫度更低。
得拿上棉褲棉衣。
但是蘇竹的棉褲、棉衣還都是蘇梅穿不上給了蘇蘭，然後蘇蘭又傳給了蘇竹的，已經又薄又硬了，保暖性肯定不如新棉衣。
但這年頭棉票很難弄。
蘇媽和蘇爸湊了一圈，也只湊到一身棉衣棉褲的料。
熬夜給她製成了塞到了行李中。
“棉褲的內側口袋裏有20塊錢和一些票，棉被裏也有，你到時候到了地方自己找找，一共是100塊錢。每個月我也會給你打一些錢過去，你記得去郵局取。棉被的話，現在棉花還不夠，你先將家裏的這三床被子拿過去，湊合湊合……”
在下鄉前一夜，蘇媽絮絮叨叨的囑咐了很多。
蘇蘭也不放心自己這個一根筋的妹妹，讓她千萬不要吃虧，當然最主要的是……在沒經過家人同意的時候，絕對不要在鄉下找對象。
“你年紀還小……”蘇蘭說著說著就又想哭了，她妹妹才十五歲啊，就要代替自己下鄉，要不是自己沒用的話。
蘇媽又開始安慰蘇蘭。
手心手背都是肉，蘇媽就算是之前明知道蘇蘭身體狀況不佳不適合下鄉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讓更健康的蘇竹下鄉。
不過，蘇竹這死丫頭竟然瞞着他們報了名！
想到這裏，蘇媽的火氣又上來了，也顧不得安慰蘇蘭了，轉頭就準備再罵一次蘇竹，反正近幾年這樣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
誰想到剛轉過頭來，就看到倚靠在牆壁上用一種極其彆扭的姿態已經睡得流口水的蘇竹。
這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
和以前一樣，只要一囑咐她或者教育兩句，就秒睡。
這樣的她真能一個人過好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