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原諒你了
躊躇不前的郁棠，隔着巨大的落地窗，有些精神恍惚地和楊慧、郁曇遙遙相望。三人的目光在艷麗晚霞的籠罩下交織在一起，網出了一個外人無法踏足的世界。
“別怕，我陪你一起去。”簡堯山把懷中的大兒子遞給楊姨，立場堅定地開口道。
他是郁棠的丈夫，他不該讓郁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麼痛苦的過往。
內心惶恐的郁棠牢牢抓住他的手，不斷汲取所需的力量。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該面對的事，遲早要面對的。”郁棠沖他展顏一笑，盡量輕鬆地向前走去。
郁家人的事，就該郁家人自己解決。如果簡堯山在的話，她覺得自己更難開口。
“你們來了，進屋坐吧。”她若無其事地招呼兩人進去。
“棠兒，你，你不生氣了？”楊慧掂着沉甸甸的布兜，緊跟在她身後追問道。
說實話，郁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傷心多一些，還是憤怒多一些，她沒法回答楊慧的這個問題。
“你覺得，我該不該生氣呢？”她面無表情地把問題拋給了楊慧。
楊慧怔愣片刻后，嘆息道：“你生氣，也是應該的。可天底下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女兒呢，我是真的知道後悔了。”
“後悔？”郁棠咬着腮幫子，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忍不住發問道：“你究竟是對七年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還是為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讓我知道了真相而後悔呢？”
比起楊慧為了釣金龜婿出賣她，親生母親在電話中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更令她心寒。
提起此事，楊慧面色一僵，語無倫次道：“棠兒，你聽我解釋，那天我不知道你在，所以才，才胡說八道的。”
“你的表演還沒結束嗎？”郁棠冷笑一聲，一字不落地重複道：“有簡堯山那個冤大頭在，哪用得着真的賣房子。他為了不讓你姐為難，偷偷給我塞了不少錢呢。”
楊慧羞的臉色煞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緊緊攥着隨身攜帶的布兜。
一旁的郁曇見形勢不好，忙開口道：“姐，你別生氣，聽媽給你解釋啊。”
“所以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見知道全部真相的妹妹如此偏袒楊慧，郁棠心裏很不舒服，語氣也不好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那就免開尊口了。”
犧牲最多的她，反倒成了郁家唯一的外人，這種感覺讓她很不爽。
不知為何，郁棠忽然預感到，如果她堅持不原諒楊慧的，她很有可能要同時失去兩個家人了。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郁曇有些委屈地拉着楊慧，低聲哭泣道：“我知道是媽做錯了，是媽對不起你。我不強求你原諒她，可你至少也應該給她一個申辯的機會吧。”
“若真論起來，簡堯山就沒錯嗎？我都聽媽說了，他當時可是清醒着呢。他若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也不用被強逼着嫁給他了呀？”郁曇想不明白，姐姐為什麼只一味責備她們。
剛知曉此事的時候，她也無比生氣憤怒，沒少懟母親。但在楊慧聲淚俱下的闡釋聲中，她的立場開始不那麼堅定了。
仔細想想，母親說的又何嘗沒道理呢。雖然姐姐過程波折，可最終還是陰差陽錯嫁給了心上人，過上了人人艷羨的富貴生活。既然結果是好的，那又何必如此在意過程呢？
郁棠強忍着在眼眶裏上下翻滾的淚水，她萬萬沒想到，連一向站自己這邊的妹妹也是這樣想的。
她冷聲質問道：“郁曇我問你，如果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你還能輕巧地說出這番話嗎？”
刀子不割自己身上，沒人知道疼的。
“姐，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意識到錯誤的郁曇咬着下唇，着急而又愧疚道：“我只是覺得，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都向前看不好嗎？”
“姐，我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如果時光能倒流，我情願替你承擔這一切。”慌不擇口的郁曇沒經大腦道：“只要簡堯山能看上我，我肯定義無反顧嫁了。”
被這話驚到的郁棠小口微張，猶豫不決地問道：“你，你喜歡簡堯山？”
這下可難辦了，她這個做姐姐的，讓還是不讓呢？
她正左右為難之際，郁曇破音道：“姐，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怎麼可能覬覦姐夫？我的意思是，是我願意為你承受所有的痛苦，讓你去過自由自在的人生。”
天地良心，雖然簡堯山是名副其實的高富帥，但她真的對他一丁點兒意思都沒有。
郁棠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她差點兒以為自己要在親情和愛情之間做抉擇了。
“棠兒，我知道你怪我恨我怨我，你放心，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沉默了許久的楊慧，決絕地放下手中的布兜，擠出一絲笑容道：“媽媽希望你往後餘生，都能過得開心自在。”
她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頭也不回地就要走掉。
郁棠的心猛然跳動起來，她下意識起身，氣喘吁吁追上楊慧，抓住她的胳膊厲聲質問道：“你想幹嘛？”
“媽媽實在想不到該怎樣才能讓你消氣了。”楊慧嚎啕大哭道：“媽媽唯有一死，以平你心中的怨念憤恨。”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嗎？”郁棠按住她的肩膀，不停告訴自己，楊慧一定在撒謊。
可另一道聲音強勢響起，反問她道：“如果她真的因此死去，你不會為此愧疚嗎？”
郁棠覺得自己的腦子好亂，好像有誰撬開了她的腦殼，拿棍子在裏面攪啊攪，攪得她不得安生。
緊跟着攆上來的郁曇，使勁兒抱住楊慧，撕心裂肺道：“媽媽，你不要拋下我。”
即便楊慧千錯萬錯，那也是她的親生媽媽呀，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家人。
“你以後啊，要聽姐姐的話，媽媽不能陪你們了。”楊慧擦拭乾凈臉頰上的淚水，一根根掰開郁曇禁錮住她的手指，輕聲細語交代着後事。
郁曇勸不住她，只能沖郁棠喊道：“姐，你說句話啊，你說你原諒媽媽了。”
泣不成聲的郁棠暗恨自己不夠狠心。
這明明就是威脅啊，楊慧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因此去死？可她不敢賭，也賭不起。
“我原諒你了。”彎月在天際若隱若現之時，郁棠閉着眼睛喊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