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是非
修長的手指點在她額心,衛瑾沒有用力,“那些花花腸子都給朕收起來,你的一切都屬於朕,出宮的心思想都不要想。即便百年之後,你也得葬在朕身邊。”
神色冰冷,卻又有一縷不可察覺的柔情在裏面。
姜嬈淡淡道,“陛□邊的位置,是留給皇后的。奴婢就算殉葬也葬的太遠,到時候可就山高皇帝遠,說不準呢。”
“嘴巴可見厲害了。”衛瑾已經大步往回走去,姜嬈碎步跟上,宛然一笑。
衛瑾側頭俯看她,“又想出甚麼鬼主意了?”
姜嬈笑意更是蔓延,“說起殉葬,突然間想起些往事罷了。”
衛瑾驀然停步,勾起鋒利的唇角,“你這麼一說,朕也想起些往事來。”
姜嬈張了張眼,衛瑾已經低下頭來,貼着她的唇瓣低語,“當初你第一次來求朕,朕應該成全你的…”
溫熱的氣息拂過臉龐,那些旖旎香艷的片段若隱若現,姜嬈臉色漲紅,一時不自控,張口就在他唇瓣上輕咬了一下。
衛瑾被她撩撥的心馳意盪,“當初你可是熱情如火,怎地現在倒退回去了?”
姜嬈心下一橫,伸出嫩白的指尖兒抵在他薄唇上,“陛下當初可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怎地現在又欺負人了?”
高言、蕪桃等人候在不遠處,隔着樹叢忽而聽見皇上清朗的笑聲傳來,一時摸不清狀況。
方才分明嚴厲處置了安小儀,這會子又如此開懷…
高言低低笑了聲,衝著蕪桃道,“還是你們姜姑姑有本事,可得多學着些…”
蕪桃不知道在想甚麼,魂不守舍。
過了許久,皇上終於心滿意足了負手出來,春風得意。
姜嬈也是掛着曖昧的笑意,緊跟在側。
沒走多遠,就見琉璃迎面趕來,說是皇後娘娘親自在常春宮設宴,請陛下過去一起用膳。
高言隨皇上折返回去,蕪桃自然就跟着姜嬈回含元殿。
前腳才出了千芳湖,只見林中月白色身影一晃,有人踱步而出,定定攔在面前。
“兩位姑姑請留步。”
說話之人,桃花眼微微上揚,嘴角噙笑,長身玉立。
姜嬈一眼就認出了,可不正是才見過的謝家小世子謝韞。
但他出現在這后宮裏,委實是大大的不妥。
姜嬈只是禮數性地拜了拜,就要離開,卻是蕪桃輕聲道,“見過…世子爺。”
謝韞身姿俊逸,伸手揮開摺扇,十足十的紈絝子弟的派頭,“適才這位姑姑的耳環掉在常春宮了,我是特地好心來物歸原主,但有人似乎並不領情。”
姜嬈已經看見他手中拿捏的耳環,的確是自己的,忽而想起他進門時的那種眼光…
這個謝韞,他是故意的。
“如此有勞世子爺了。”姜嬈並不伸手接過,而是示意蕪桃上前。
謝韞猛地收回手,眸中陰騭的神色一閃而過,“若姑姑不親自來取,那就放在我這好了。”
姜嬈又豈是受他制衡的主兒,揚眉一笑,伸手就解下另一隻耳環,雲淡風輕地扔到了湖水中去,“世子爺若是喜歡就拿去好了,恕奴婢不能奉陪。蕪桃,咱們走。”
這下該輪到謝韞傻了眼,他自認縱橫風月許多年,甚麼樣的女子得不到手,頭一回栽了跟頭。
蕪桃亦步亦趨,忍不住回頭望了那人一眼,但連忙又回過頭來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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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春宮家宴氣氛融融,謝道林畢竟是皇上的親舅舅,論起關係來很是親近。
皇上幼年時沒少在舅舅家居宿,和謝遷是一處玩大的夥伴,有同袍之誼,雖是表親,倒比和幾位王爺更親厚些。
因為彼時,父皇還正在南征北戰,舉兵起義,沒有空暇照顧她們母子,只能留在永平謝家。
這個舅舅對自己有養育的恩情,所以衛瑾待他們極好,從未忘恩。
眼看人都到齊了,謝韞才悻悻從殿外回來。
皇後面有不悅,柔聲訓斥道,“在宮中不比在家隨性,內城后宮裏不是你該走動的地方。”
謝韞連忙應下,“弟弟知錯了,再不敢了。”
皇上飲了一口酒,沒有加以責罰。
皇后婉婉一笑,暖融融地,替皇上夾了菜,“表哥可別太縱着他呢。”
謝韞挨着謝遷坐下,望着皇上,臉容還有些稚氣未脫,“姐夫擅騎射,弟弟早有耳聞,不知何時有幸切磋一二?”
皇后敏銳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分明示意,如今皇上是天子,妄稱姐夫委實是不知天高地厚!
謝遷出聲制止,但皇上卻點了頭,“經你這麼一說,朕也許就不曾去過獵場了,忙完這陣子咱們擇個時日,同去暢快一番。”
皇后雖然表面是責怪弟弟,但心裏卻對皇上的親近表現很滿意,可見不論如何,她謝家仍是最重要的。
晚間,皇后將謝韞喚道房中,“不論皇上如何開恩,你都要明白他早已不是當初的三殿下,而是萬人之上的帝王,所以,在宮中要萬事小心,絕不可落人話柄。”
謝韞玩世不恭的應着,皇后又道,“不論你在外面惹了多少風流債,我都可以不管。但后宮裏的女人你趁早斷了心思,一個也不能碰,可是聽明白了?”
謝韞點頭如摏蒜,“草民謹遵皇後娘娘訓導。”
皇后再三叮囑,又交待大哥謝遷看管好他,才姍姍離去。
其實父親進宮之初,她便傳信回去,教這個不安分的小弟留在家中。
誰知,那謝韞怎會聽從安排,到底還是跟來了。
常春宮門禁閉,月上中天。
皇後走了不久,謝韞就從床上起來,沿着後門悄然潛了出去。一路徑直往常春宮外不遠處的假山後頭而去,對面隱隱月色下一抹纖細的身影躡手躡腳地過來。
剛探出頭,就被謝韞從後面一把抱住,直拖到山石後頭。
“小東西怎麼才來,教爺好等。”
那女子半推半就,兩人就纏在一處。
隱秘中,唯有隱忍壓抑的低喘聲此起彼伏,驚醒了一池春水。
紫宸宮中,安小儀以身子不適為由,多日不曾來請安。
皇後端坐在鳳榻上,面有憂色,“傳本宮旨意,再多派太醫往靈犀宮去,萬保無虞。”
下座各位小主,卻是神情曖昧,各懷心思。
誰不知,前些天安小儀在姜御侍面前逞威風,結果便宜沒佔到,倒是反被人打了臉面,好不難堪。
皇上竟連她身懷龍嗣都不在乎,又可見那姜嬈在心中的分量。
這不光是打了安小儀臉面,更教她們這些妃嬪也長了教訓,看誰還敢沾惹皇上身邊的人。
白婕妤嬌媚一笑,已經顯身,“只怕皇後娘娘還要教太醫多開些舒心解懷的靈丹妙藥,才能治一治安妹妹的病呢。”
誰又聽不出這話中諷刺的意味,那安小儀近日驕縱慣了,這事一出,自然是給了一個教訓。
庄美人臉色不太好看,輕聲接了話,“安小儀年幼,若有做的不當之處,還望姐姐們多多包涵。”
白婕妤撩了她一眼,“咱們這裏,就屬庄妹妹通情達理,好像別人都是看她笑話的一樣。”
庄美人素不善嘴上的功夫,被搶白了一通,只得默默坐回去。
最後還是皇后開口,“說起來,安小儀的事情,也給你們都提個醒兒,在皇上面前別動歪心思,恪守本分才能相安無事。”
庄美人臉色稍有緩和,向來少言寡語的柳嬪竟是跟着附和,“皇後娘娘說的是,咱們能有的心思,皇上又豈會不懂?”
這句話一陣見血,眾人皆是沉默了,若有所思。
如衛瑾那樣的鐵血帝王,治國用人手段剛硬,當初奪嫡時,對自己的父皇和哥哥都能下的去手,又何況她們這些文弱女子。
想要翻起風浪,不異於以卵擊石,自尋死路罷了。
就算是對華昭容看重是因了幾分盛冉的面子,但說到底,就算皇上冷落盛真,他盛冉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只是衛瑾不想將事情做絕了,似他這般登位之人,還有甚麼可畏懼的,哪根手指又是乾淨不染血污的?
白婕妤往柳嬪處靠了靠,“還是柳姐姐最懂陛下的心思。”
柳嬪淡笑不語,旁人更是接不上話。
皇后對白婕妤權作未見,而是看向別處,“華昭容的癥狀可有好轉?”
盛真微微福禮,“勞皇後娘娘掛心,只是因為夏日百花齊放,臣妾對花粉過敏所致,不妨事的。”
皇后沒再說話,倒是從不言語的陳常在細聲開了口,“嬪妾往玉堂殿去了幾回,周圍芳草茂盛…只怕盛姐姐的癥狀一時無法轉圜…”
皇后瞭然道,“是本宮不查,華昭容也是個能忍的脾性,原該早些說出來,明兒就教花匠去將鮮花移走。”
陳常在如此一說,顯而易見就將她和盛真交好的信息傳了開去,所謂樹大招風,看似是她依附於華昭容,但實則只會讓人更防着華昭容,免她恩寵做大。
眾人散了,皇后柔美的臉龐上現出一絲陰沉,“這個陳常在盯着些,皇上若召見她,即刻回稟。”
琉璃應下,皇後起身更衣,還沒到浴房忽又想起了甚麼,便問,“謝韞那邊可有何動靜,他沒有胡鬧罷?”
琉璃笑答,“小姐您這一天都問了兩次呢,小世子爺很聽您的話,一直呆在外城常春宮,並沒逾越。”
皇后地嘆了一聲,“總教本宮不能安心,只盼他快點回永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