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柳腰
才進門,白容華便往軟榻上一座,微微揚起下巴,眼波流轉,“皇后和柳嬪那裏,皇上都賞了些甚麼?”
在後宮中口風嚴實,不搬弄是非,是最基本的生存守則,姜嬈不卑不亢就答,“奴婢只管刺繡,並不知道。”
白容華輕哧了一聲,丹寇殷紅的玉手,撫着案台上的貂皮手爐,“算了,我也不為難你,做奴才的,嘴巴嚴實點更容易長久。”
姜嬈點點頭,“若小主沒有要問的,奴婢便開始罷。”
白容華不再說話,眼看快要量畢,她忽然握住姜嬈的手,“你就是尚服局那個綉工最好的姜嬈?”
“奴婢,不敢當。”姜嬈心想這白容華脾氣不小,還是少沾染為妙。
她款款回身,眼神示意阿梧。
阿梧便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塞給姜嬈,出手闊綽。
“我要你單獨為我刺繡,而且要比她們的紋飾更加華美艷麗,”白容華屈身坐下,“事成之後,另一半酬勞是這次的雙倍,想來應該能抵得上你一年的俸祿了罷?”
豈止是一年,三年也是有的。
姜嬈笑了笑,放回案上,“奴婢無功不受祿,吉服自然會竭力而做,且素來皆是人襯衣裳,小主天生麗質,定會教皇上難忘。”
一番恭維的話,姜嬈神態自若,言語真誠。
不是奉承勝似奉承,這才是客氣的最高境界,果然在宮中的日子沒有浪費,恭迎人的本事也見長,姜嬈在心裏不禁暗暗自嘲。
白容華臉色稍緩,“既然你不要,那吉服若是不入我的眼,非但無賞,更要有罰了。”
姜嬈已經收拾好一切,規矩地應了聲,抬步告退。
這一轉身兒,就和外面進來的人迎面撞上。
白容華下座連忙起身,“臣妾見過陛下。”
姜嬈自然也得跟着行禮。
衛瑾掠過她,將白容華扶了,一同落座。
自從那夜含元殿,衛瑾沒能如願,姜嬈已經許久沒有見他,他也沒有下任何旨意召見。
想來是後宮家事煩亂,美人眾多,皇上自然是沒有閑心關照她這一屆女官才是。
“臣妾以為陛下就只惦記着新人,要將舊人忘了呢!”白容華嬌嗔了一聲,衛瑾似是並不反感,吃了一口白容華遞來的剝好的龍眼,細嫩的手指微微擦過他唇邊,那眼波也是勾人的媚勁。
“你這小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衛瑾往後靠了靠,話是衝著白氏說的,眼神卻是看向姜嬈。
每每見到衛瑾,總是在和不同的美人兒周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女官委實不好當。
只好恍若未聞,恍若未見。
倒是白容華髮覺了這殿中有多餘之人,遂道,“姜典衣先退下罷。”
如蒙大赦,姜嬈還沒抬腳,皇上卻開了口,“你先留下,一會兒將朕的尺寸也一併量了,再加做幾套常服。”
白容華咽下嘴邊兒的話,逕自又剝了一顆遞過去,衛瑾這次沒有接受,反而喂到她口中去。
“那奴婢到外頭候着,就不打擾陛下和小主了。”姜嬈抬眼,恰和衛瑾的目光對上,那雙黑眸中分明是一脈意味深長。
凡事不尋常,必有古怪。衛瑾多番不同尋常的表示,反倒更添了她的懷疑。
那件事,分明已經塵埃落定,若衛瑾對自己不放心,大可處死,為何要留在身邊?所有的答案,姜嬈都歸咎到自己也許還有別的作用上也難說。
白容華突然捂住上腹,以袖掩口,乾嘔了一聲兒。
阿梧連忙上前,白容華面上浮出一絲可疑的紅暈,“教陛下見笑了,臣妾近日來總覺得肚腹不適。”
阿梧也附和,“小主連日來,除了最愛吃陛下您送來的酸梅糕,幾乎沒吃過旁的東西。”
這樣明顯的暗示,就連從未生育過的姜嬈,也聽出了門道。
果然,衛瑾臉上的神情微微變了,“速請太醫過來診脈。”
再看向身邊女子時,那眼光也柔和了許多,若說帝王對女人的寵愛是七分場面三分情的話,那對於子嗣,卻是真正的歡喜。
開枝散葉,子子孫孫,綿延衛氏血脈。
“快扶霖兒到榻上歇着。”
白容華握住他的手不放,“臣妾只想要陛下陪着。”
衛瑾難得好脾性,姜嬈很有眼色的推開門,讓開道兒,衛瑾經過時沖她道,“在這候着,朕一會兒回來。”
“奴婢記得,陛下方才已經說過了。”姜嬈若無其事站到一旁,白容華回頭看過來,她旋即福身一笑,“恭喜小主。”
若沒記錯,皇上的貼身事務,皆是由王尚儀和璇璣姑姑司則,要量尺寸,還輪不到她這小小的典衣才是。
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
太醫診脈的結果是,喜脈,已有兩個月。
白容華這會偎在衛瑾懷裏,喜不自抑,后宮裏若能得子,自然是一等一的恩賜。
何況,皇上只有涵嫣一位帝姬,生母又是出身不高的柳氏,若自己能誕下龍子,那麼就是皇長子,前途不可限量!
皇上龍心大悅,白容華有孕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紫微城。
在流霜閣,當即就為她晉封,從正四品容華升為正三品婕妤,封賞加倍。
靖太后、皇后、柳嬪各宮送來賀禮,此乃后話。
但姜嬈站在流霜閣空靜的內室里,和所有喜悅的喧囂格格不入。
腦海里,唯記得史冊中那隻言片語。
“白婕妤喪子腹中,后未再孕,恩寵漸消。”
“想甚麼如此專註,朕喚了你幾次,都沒有聽到。”衛瑾的話,將姜嬈從微微失神中喚醒。
她拿起尺素,便道,“奴婢做活很快,不會耽擱太久。”
此刻,衛瑾的心情已有所平復,揮開雙臂,任姜嬈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摸索。
其餘的還好,只是肩膀處,姜嬈需要蹬直了腳尖兒才能看準。
但量到腰圍時,左右比了比,心中不免有些尷尬。
“莫要耽擱可時辰。”衛瑾鬆了松衣襟,催促道。
姜嬈兩手從他腰際穿過,兩手交合,將他環住。
但就是這一個動作,足以讓她柔軟的身子貼上了他的。
室內蘭麝香氣繚繞,靜謐曖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衛瑾突然就微微挪了步子,姜嬈本能地一斜。
整個人便滿滿地撲到他懷中。
她似被燙到了一般,連忙掙扎,可越是掙扎,卻陷得越深。
直到腰際被他握住,姜嬈才抵着他站定。
“望陛下恕…”
她還沒說完,衛瑾便出聲打斷了她,放在腰線兩側的手仍不安分的流連往返,“朕不追究,免你唐突之罪。”
姜嬈一口氣悶在胸中,臉龐不覺間染了紅霞,明明是他故意為之,這會倒是反咬一口。
她不經意地抬頭撩了一眼,眼裏的情緒不言而喻。
衛瑾倒是覺得懷中人兒這般嬌憨的樣子,很合他心意,那怨憤的眼神也有撩人的風情。
姜嬈往回扯一扯身子,擠出一絲勉強的笑,“那奴婢謝過陛下不究之恩。”
現下在白婕妤的殿中,此舉似乎不妥。
說罷,腰間的力道卻緊了一緊。
就是這一握之下,姜嬈渾身突然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酥酥麻麻,所過之處,教她軟軟如綿,竟有些站不穩。
就彷彿,張俊之第一回牽住自己的雙手一般。
待她反應過來時,立即就咬住唇瓣,把將要溢出的呻/吟硬生生咽了下去。
這具身子,當真是天生的媚骨,輕輕一碰就敏感成這般樣子,而腰線恰好是她最薄弱的禁地。
難以啟齒,羞於開口。
衛瑾閱人無數,看着她越來越往下軟去,登時就敏銳地察覺了她的軟肋。
“尚服局的宮人倒是應付差事,你這官服大了許多,不合身。”說著,掌心漸漸移到后腰,微微一按。
這回,姜嬈再沒忍住,嚶嚀一聲兒,嬌的能滴出水來。
后腰被他托住,她就這麼折腰躺在他懷裏,“教陛下如此,怕勞累龍體,您還是坐下歇着罷。”
“朕不妨事。”衛瑾故作為難。
姜嬈一咬牙,伸手扣住他手腕,“但奴婢受不了了…”
“一早誠實些就好,也省的受罪。”衛瑾終於放開她,居高臨下。
姜嬈微喘吁吁,身子和他拉開一些距離。
“在朕身邊,容不下任何人懷有異心。”
姜嬈原本還在揉着后腰,后一句話,又教她如臨大敵。
就連風月調/情,他也能扯上政事,帝王心意,還是少揣度為妙。
她索性就裝作不懂,“奴婢謹記。”
“晚些教王尚儀傳朕旨意,教司制司給你做幾套合適的衣裳。”
其實,在宮中,除了外出採辦的時候,可以換上常服之外,其餘的時候,皆是清一色官服,新與舊沒甚麼區別。
姜嬈微微一拜,“陛下若要當真要賞賜奴婢,不若賞些貼身寢衣更為實用呢。”
衛瑾負手出殿,似笑非笑,“你倒是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