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雙姝

11雙姝

大驚大駭之下,她仍是佯作未聽到,陪着客套的笑意站立不語。

但剎那間就已經斷定,天公不作美,陰魂不散的二妹姜瑛,竟然真的尾隨而至…

蔣尚服仔細窺探,似乎並沒有見到預想中的異樣,不由地懷疑,難道只是樣貌相似而已?

她一輩子甩不開的嫡長姐,早就病死了,不可能一同來到此地。

姜瑛同張俊之成親沒多久,在一次失足墜馬之後,意外地到了吏部尚書蔣府,身為蔣家嫡出的小姐。

讓她做夢都要笑醒的,這是比上一世要好得多的出身和前途,從前她無論再討喜,也只能被印上庶出的烙印。可如今大不相同了,身家樣貌雙全,日後更能位及後宮,前途不可限量。

張俊之再好,但和衛瑾相比,卻有若雲泥之差!

入宮前,父親帶他覲見御駕,有幸能一睹龍顏,龍椅上那人俾睨天下的絕代風姿,此後便時常出現在夢裏面。

那樣尊貴高華的男人,才是她夢寐以求的良配。

各自收回思緒,蔣尚服仍不放心,她特地找來一件靖太后破了口子的金雀裘,說要急用,教姜嬈當場縫補。

從前姜蕘的綉工很好,她不論怎樣練習,都及不上。

姜嬈畢恭畢敬地接過來,略微自嘲了幾句,便認真地補了起來。

蔣尚服始終在一旁冷眼瞧着,卻越看越不像,她那個病秧子姐姐,樣貌是極好的,只可惜,天生病弱,言語謹慎,憑白損耗了幾分美貌。

當時張俊之與自己私定終身時,就是說那姜蕘木訥無趣兒,不解風情。

但面前的姜嬈,靈氣逼人,顰笑間,但有若隱若現的媚氣繚繞。

少了一份端莊,倒多出許多風情來。

蔣瑛在心中斷定,她不會是自己的病秧子姐姐。

但這一發現卻教她隱憂更甚,若是從前的姐姐,那麼自是毫無威脅,但若是眼前嫵媚勾人的姜掌衣,保不準日後會攀附龍寵。

加上入宮前,對於殉葬妃嬪之事有所耳聞,這姜掌衣是唯一一個被皇上留下的女官,個中因由,無從得知。

姜嬈這廂也沒閑着,她熟知二妹脾性,是以處處造成假象,擾亂視聽。

姜瑛雖然善於籠絡人心,但她性情多疑、書文並不精通,淺淺接觸還好,一旦深入,便會多少露出破綻。

補到一半兒,姜嬈似是累了,輕輕握了握手腕轉動,那姿態也是渾然天成的嫵媚,故意那眼瞟向蔣瑛,拖延時間,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

蔣尚服端着架子,不能發作,只待姜嬈綉好了,已是雙腿睏乏酸麻。

和預想中的一樣,綉工不是出自姐姐之手。

“既是補好了,姜掌衣便先下去罷。”蔣瑛和顏悅色,姜嬈便問,“方才進殿時,好像聽姑姑叫了一聲婉婉?”

蔣瑛微笑綻開,“不過是我帶來的一隻鸚哥的名字,這會子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呢。姜掌衣若是見到了,勞煩替我捉回來。”

“那是自然,祭服還差四套,明日做好了,再給尚服姑姑送來。”

蔣瑛對於這些東西,沒有興趣,便推辭道,“交到吳司衣手裏就好。”

姜嬈福了身子,水腰款擺,蔣瑛獨自略坐了會兒,方才那柔婉溫順的表情漸漸消失,逕自斟了杯花茶飲下。

移目看向榻上綉工精巧的金雀裘,暗暗將這個姜掌衣記在心上。

初繼大統,百業待整,政事繁雜。

含元殿內,衛瑾經常一連幾日不曾離案。

倒是靖貴妃每日都會差人來請他到羽合宮,表面上是勸他多保重龍體,可暗下里不過是提醒他,早日納謝盈柔入後宮,后位不可空懸。

衛瑾看在眼裏,卻始終不動聲色,任由她們各自揣度。

對待女人,驕而不縱,寵而不愛,這是他一貫奉行的原則。

不論是從前王府中的姬妾,還是即將納娶的表妹,或者是日後那些源源不斷充入后/庭的佳麗們。

美貌有才情的女子,男人皆會動心,他自然不例外。養着一群嬌花放在園中,不失為一件樂事。

妃嬪間的鬥爭,他自幼見過太多,只要不出格,任她們鬧一鬧也無妨,只要還有一絲利用的價值,他就不會放過。

畢竟有時候收了一個女子,可以抵得過千軍萬馬的作用,何樂而不為?

吏部尚書蔣衡文,就是其中之一,此人剛正不阿,是正德帝生前器重的良臣權貴,但偏偏,他卻是衛璃一脈。

為此,衛瑾特地破例欽點蔣衡文之女蔣瑛入宮,加封高位,待喪期過後,給一個不錯的名分,以安撫蔣氏一族。

謝盈柔一身月白色素裙,領口圍了圈兒銀狐毛,更襯得清麗動人,眼含秋水地望着上座那一襲白底玄衣英氣逼人的衛瑾。

蟠龍銀紋在衣袍上若隱若現,又平添了幾分肅然敬畏。

衛瑾目光在她身上不輕不重地停留了一瞬,她遂奉上茶水,衛瑾接過啜了一口,“母后盡可放心。”

靖太後點點頭,就問,“先皇喪禮快到了,尚服局女官來羽合宮請示,哀家就教她們按照正二品品階,替柔兒她們紋綉祭服,皇兒你不會怨哀家私自做主罷?”

衛瑾淡淡笑答,“那便勞煩母后多多操勞,待後宮敕封完畢,就是您享清福的時候了。”

靖太后姿容端莊,握了握手爐,“皇上從王府裏帶來的白氏和柳氏,打算定個甚麼位份?”

謝盈柔奉茶的手微微一動,但很快又恢復了該有的溫婉。

衛瑾修長的手指在桌案上叩了叩,“白氏服侍朕許多年,盡心儘力,朕打算晉她為容華,而柳氏雖然出身不高,但給朕育有一位帝姬,位份自要高一些,正好問一問母后的意思。”

“哀家不中用了,還是要皇上自己定奪,”說著,就拿眼光瞧向謝盈柔,“不如也問一問柔兒的意思。”

衛瑾點頭,順水推舟,正好也想探探她的深淺,“早晚表妹要替朕打理後宮,不妨說來聽聽。”

謝盈柔早已成竹在胸,推辭了一番,終於開口,“柳氏多年侍奉皇上,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應比白氏略高一些,封一個嬪位也好。”

衛瑾聽罷,以表讚許地撫了撫她的手背,“朕還有政務在身,就不陪母後用膳了。”

謝盈柔正欲起身相送,恰殿外通報,尚服局蔣尚服並吳司衣來羽合宮送祭服。

不偏不倚,蔣瑛就巧合地遇見了皇上。

其實,她多日來,早已打探好了皇上行蹤,看似不經意地遇見,當真是策劃已久了。

蔣瑛身着藏紅色女官服,外頭套了素白的比甲,步履輕盈。

先是恭敬地向靖太后問了安,目光一轉,連忙沖衛瑾福身,“奴婢不知陛下在此…”

謝盈柔原本掩飾的極好的臉色,在看到蔣瑛以後,不由地變了。

若說那白氏和柳氏對自己毫無威脅的話,那麼眼前這個女子,不論從容貌還是身家,都對自己十分不利。

再仔細看去,更有一絲心驚。

衛瑾仔細回憶了一下,上個月的確許了蔣家女兒入宮為官,到底是不是眼前女子,樣貌記不清了。

遂微微上前一步,“可是蔣尚書之女?”

“回陛下,家父正是蔣衡文。”蔣瑛開口語調溫軟纏綿,讓原本沒放在心上的衛瑾,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乍一看,他竟覺得十分熟悉。

無緣無由就聯想到另一張嫵媚的面孔,她們二人眉宇間的確有幾分相似,但行為舉止,卻大大的不同。

這蔣衡文之女溫軟順從,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官,是個十足大膽的。

不僅大膽,更是衛璃的人。

當初奪位成功,倒也有她一分功勞,是以,並未遣她出宮,而是隨意放回六尚任職。

政事忙碌起來,就拋在了腦後,一晃月余,不曾在有她的動靜。

衛瑾素來如此,沒有任何女人在他心裏,能重於朝事,對女子寵愛的前頭,分寸適宜地加上了限度。

謝盈柔和靖太後分別對這個蔣瑛有了排斥,但看皇上似乎有些中意。

卻不知,此刻衛瑾心裏想的是另外一個女人。

蔣瑛見皇上如此隨和,更是成竹在胸,“陛下的祭服已經做好,一會兒,奴婢就替您送到含元殿。”

若說謝盈柔是端莊的名門閨秀,那蔣瑛給人的感覺便是小家碧玉,倒不是以出身而論。

衛瑾不置與否,靖太后卻發了話兒,“不勞蔣尚服奔波,教王尚儀過去取來便是。”

謝盈柔低頭,瞧見那祭服右臂上玄色鳳文圖騰十分精巧,稱在雪白的絹布上,竟比華服還要素雅三分,就轉開話題,不再去理那蔣氏,“姑母您瞧,這司衣司的綉工越發進益了。”

靖太後接過來瞧了,亦是讚歎,“你們司衣司還有此等靈巧的女官,改日教她來給哀家綉一條腰帶也好。”

吳司衣便答,“這正是出自姜掌衣之手,若太後娘娘喜歡,司衣司隨時聽憑傳喚。”

太后暗道這個吳司衣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比這蔣尚服強了許多,日後倒可以提拔些。

但聽皇上突然問了一句,“這姜掌衣,可是那個姜嬈?”

吳司衣規矩地答,“回陛下,正是。”

衛瑾微微一彎唇角,隨口就道,“想不到她還有這等本事。”

言罷,大步流星地出了殿外,徒留這滿殿女子各懷心思。

而姜嬈這個名字無疑是一枚投湖的石子,激起千層浪花。

靖太后因為她長得像極了先皇惦記了一輩子的前大燕朝公主伊姒,而一直瞧她不順眼,沒料到,皇上一登基,便將她無罪釋放,且還留在了宮中,幸而不是封為妃嬪,否則她定是無法容忍。

謝盈柔心思細膩,皇上幾番提到姜嬈,總是語氣微妙,憑着女人的直覺,想必這姜嬈絕不會僅僅只是一個女官那樣簡單。

蔣瑛更是難忍,上一世就處處被嫡姐姜蕘壓制,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又被這個酷似嫡姐的姜掌衣屢次搶了風頭。

卻說衛瑾自羽合宮出來,對那身祭服上精緻的紋路記憶頗深,繼而便不斷想起姜嬈那雙勾人的桃花眼,還有兩隻嫩白的蓮足。

當時皇權爭奪之時,沒有多餘的心思,現在突然回味起,想來她那滋味應是不錯,也許,不會比素以嬌媚得自己歡心的白氏遜色。

雖然她生性放/盪,但如今衛璃大勢已去,她也無從興風作浪。

回到含元殿,他拿起摺子看了會兒,忽而衝著一旁立侍的大宮女璇璣道,“晚些去一趟華章宮,傳司衣司姜掌衣過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女官上位守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女官上位守則
上一章下一章

11雙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