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中秋國宴(三)
她怔怔的看了幾眼,不自覺眨了眨眼睛,心裏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喜悅。只覺這樣的江溯流比以往任何時候看着都要輕鬆愉悅,他唇角的笑意是完全沒有任何心事和包袱的輕快的笑意,心裏痒痒的暖暖的突然就跳着撲進他的懷裏,兩隻手各扯了他一隻耳朵,惡狠狠道:“你考慮,你再考慮我就揪了你的耳朵!”
江溯流將她抱了個滿懷,瞧見她踮着腳揪自己的耳朵十分難受,索性託了她的小屁股,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含笑道:“若是你捨得,為夫就忍痛相讓好了。”
“噗。”原本就憋着笑意的謝玉一時沒忍住,笑倒在他肩頭。
身後被這大動靜震得連連回頭的老王爺和平西王一陣哀嘆,他們倒是從來沒發現,這溯流什麼時候已經被這丫頭治的死死的。聽聽那隨風飄在他們耳邊的笑意,還真是···嘖嘖,沒法說,說出來祖宗的臉都要丟盡了,寵妻寵成這個樣子,饒是他們,都要嘆為觀止。
隱在暗處的一眾青字輩護衛看見自家這一臉笑意的主子和無法無天的世子妃,齊齊扶額也是一陣哀嘆。
不過,主子解毒了心情愈外的好,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打心眼裏也是高興的。
倒是同樣在暗處的青禾,看着那兩人的身影,又是后怕又是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
下午世子妃當著主子面挽了他的胳膊,他也當著主子面攬了世子妃的香肩,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等着他?
“溯流。”等在他肩頭笑得一陣肚子抽痛,乖乖的趴着慢慢的緩過氣來,謝玉才在他耳邊軟軟的喚了一聲,整個人窩在他懷裏,慵懶的像一隻撒嬌耍賴的小貓兒。
“嗯?”江溯流兩隻手托着她圈在懷裏,聽見她在耳邊輕喚,溫聲應了一句,拿臉頰輕輕蹭了蹭她的,溫柔的不像話。
“祖母說,先給你抬了側室,以後還會有小妾通房,為了讓你子嗣綿延。”謝玉聲音有些悶,同時又略帶苦惱。
“不用擔心,我來處理。”江溯流出聲安慰了她一句,隔了小半會又是低低一笑,看着她臉色安心些,戲謔道:“綿延子嗣的事不是有你么,趕明兒多生些小寶寶出來,祖母就再沒有時間去想小妾通房了。”
“你……”謝玉歪着腦袋略微想了一下,隔了半晌,才臉蛋紅紅,聲音小小的吱唔道:“你想要幾個?”
“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江溯流同樣是略略想了下,回答的一本正經。
“你以為養豬呢?”謝玉反駁。
“我有錢。”江溯流繼續一本正經,語調里戲謔更甚。
謝玉翻了個白眼,已經從他懷裏跳了下來,吊在他胳膊上往前走,心裏一陣汗顏。
果真,計劃生育什麼的還是和這些古人說不通。
不過,只要這具身子情況允許,多幾個就多幾個吧,想起這人身後跟着一群小屁孩的樣子應該也很好玩。
她一陣神遊九天,遠遠就聞見了極為濃烈的硝煙火藥味,等幾人不大會走到了承乾宮外,瞧見那已經完全面目全非的承乾宮她心裏突然一陣猜測。
眼前這承乾宮分明已經被炸成了一大片廢墟,可自己從江溯流的書房裏得知這裏根本沒有什麼炸藥土炮,兩國發生戰爭的話作戰的也不過弓箭長槍。
莫非是連城師傅?
她看了江溯流一眼,已經小聲的開口問道:“連城師傅今天有進宮嗎?”
“沒有。”江溯流有些詫異這丫頭突然的問話,簡短的答了一句,已經牽着她往人群里走了過去。
承乾宮外的眾人此刻都是面色沉重,百官和女眷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謝玉隱隱聽到了什麼“天災”,“天怒”之類的說法,抬眼看着此刻立在人群正中央面色陰沉幾乎要滴出黑雨來的皇上,同眾人一樣默默的低下了頭去。
這種時候,似乎還是當啞巴比較安全。
皇帝雙手後背,一臉陰沉的看着眼前已經黑漆漆傾頹的宮殿,心裏一陣怒意難消。
剛才到了這裏第一件事自然是審問宮外守護的侍衛,可那些侍衛雖說有人隱隱覺得奇怪,卻是統一的回答說什麼人也沒有出現,只聽見一聲震天巨響,宮殿就起火炸開了。
畢竟,哪怕真的看見有人潛了進去,此刻他們也是不能認的。不然,這護宮不利的罪名壓了下來,不是得全部人頭落地?
空氣里一陣十分刺鼻難聞的煙火味,皇帝目光落在人群一處,瞧見江溯流正是面色沉靜的看着一旁垂頭不知道想些什麼的謝家丫頭,心裏的懷疑消散了些。
剛才這兩人一直和眾人在一起,應該是不可能離開那麼長時間,解毒的寒蟾在寢宮地下,他應該也並不曉得。就算有侍衛來消息說連城進了京,這是他們所為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連城被矇著眼來過一次而已,眼下又已經功力全失,能有多大威脅?
莫非真的是天怒?
今年錦州春旱,刺史報備說田間顆粒無收,可恨自己撥了五百萬兩白銀下去,眼下竟然是不知所蹤,憑空消失了。
近段時間又是突然有許多難民妄圖湧進京城來,簡直事事糟心。
皇帝越想越氣,最後自然聯想到分管戶部的三皇子,眸子中精光閃動,已經衝著人群沉聲道:“昊兒人呢?”
人群靜了半晌,謝玉這才看見司空昊腳步匆匆的從人群里出來,應聲道:“兒臣在。”
“錦州春旱,朕憂思甚重,日夜難安,撥五百萬兩救災銀安撫百姓,誰能想蛀蟲可憎,將這救命銀錢據為己有。老天震怒,降此天災警醒於朕。欽天監,你說是也不是?”
“是,是,聖上所言甚是。”一身朝服的欽天監應聲而出,言之鑿鑿。
皇上看他如此上道,極為滿意的看了他一眼,已經看着剛才躬身請罪的司空昊,繼續沉聲道:“你主管戶部,此事難辭其咎,朕眼下暫取你掌管權責,回皇子府閉門思過一月時間。”
“父皇?”司空昊顯然沒想到這怒氣突然蔓延到他身上,抬起頭看向一臉怒容的皇上,臉上有些遮不住的急切和震驚。
“朕主意已定,無需多言。”皇上睨了他一眼,此事顯然已經沒有再轉寰的餘地,司空昊悻悻的垂下頭去,人群里百官同樣是一陣意外,蕭丞相一張略帶滄桑的面容上劃過一絲惱意。
這承乾宮突然出事,剛才聽見周圍百官的竊竊私語,他已經有了主意要趁着風頭將這一把火燒的再旺些。
哪能想到這皇上竟然先聲奪人將這火苗燒到司空昊身上,還順勢奪了他的戶部掌管職權。可恨的是,竟然還將欽天監給請了出來。
老丞相神色間明明滅滅,看見百官皆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袖子裏的拳頭攥了攥,卻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
眼下皇上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大權在握。無論何事,沒有十足十的把握還是按兵不動的好,所幸,眼下也不過是禁足一月而已。
“皇兄,眼下夜色已深,這些事還是交給工部就好,操勞了多半天,依臣弟之見,您還是早些安寢。”人群里突然傳來一道略顯沉着的聲音,回京不久的榮親王已經開口勸慰了。
謝玉聽見有人自稱臣弟,已經第一時間想到應該是那位頗得聖眷的榮親王,抬眼看了過去,發現這榮親王大約是四十齣頭年紀,穿着一身親王的錦繡朝服,眉眼之間是崢嶸歲月磨礪出的沉穩之氣。雖說已經人到中年,一張俊臉依舊是刀削斧刻一般的英俊,渾身散發著一股子美大叔的迷人魅力,也難怪,自己見過人家的一兒一女俱是人中龍鳳。
“工部!”皇帝看了榮親王一眼,略一沉吟,衝著人群又是沉聲一喊,工部尚書已經畢恭畢敬的從人群里出了來,應聲道:“臣在。”
“儘快動工,重建宮殿,再出任何意外,你這工部尚書的位子也算是坐到頭了。”
“老臣遵旨。”工部尚書是個五六十歲的微胖老頭兒,用衣袖抹了一把額,語氣里一陣誠惶誠恐。
皇帝吩咐完,已經揮手示意眾人散去,而他攜了一身素白衣裙的梅妃,乘了龍輦去梅妃宮裏頭歇息。
按照宮內慣例,中秋之日本該帝后同宿,可眼下眾人眼裏的這樁天災牽扯上了三皇子,若說皇上一時間惱了教養三皇子的皇后也算是可以理解,因而看着龍輦緩緩而去,多半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靜默不語。
唯獨被落下的皇后一雙鳳眼裏俱是憤怨和惱意,自從上次梅妃捨生相護,眼下皇帝對她越發看重起來,甚至能在文武百官面前隨心所欲而去,全然不將她這個後宮之主放在眼裏,果真是對她從無一點情意么?
站在她身側的婉妃面上倒是並無多少波瀾,只側頭看見她一臉怒容在心底冷哼了一聲,可到底,盯着龍輦離去的方向,華貴的護甲深深的陷入了手心裏,皇上對梅妃以前是假意她自然知道,可如今竟看着慢慢起了真情,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原本今天已經是打定主意,周詳計劃了一番,只等一會歌舞到了酣處,梅妃飲下了那杯她讓人送上的玉露瓊漿,頃刻斃命,自個再設法將這把火燒到皇後身上,來個一石二鳥。
可誰知竟是憑空出現了這件糟心事?
婉妃暗嘆了一口氣,美眸里斂着些光芒,被自個的侍婢攙了下去。
中秋宴鬧了這麼一遭大烏龍,眾人心思各異的回府而去,聯想到三皇子被禁足,皇后遭到冷落,皇上的態度似乎越來越明朗,一些有眼色的大臣已經自覺地開始想着要如何站隊了。
平西王府燈火通明,謝玉和江溯流一回府已經被喚進了松鶴院,老王爺老王妃和平西王俱是正襟危坐,剛才在宮裏,皇上的態度突然明朗化,三皇子意外被禁足一月,又丟掉了戶部的掌管權責,靜怡這婚事倒似乎真的不能應下來。
畢竟,距離她及笄還有多半年時間,若是這半年裏出了變故,他們府上豈不是多少得受到牽連?
眾人沉默了半晌,老王妃想起今個的另一件要緊事,才將目光移到了江溯流小夫妻倆身上,衝著江溯流,語氣溫和道:“眼下你身子骨大好了,祖母相看了禮部侍郎的嫡次女給你做側室,今個玉丫頭也已經同意了,趕明兒選個良辰吉日將這事定下來,儘快將穆歡接進府里來,祖母這樁心事也能放下了。”
她話音落地,謝玉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了一眼,畢竟,自個到現在雖說沒有嚴詞拒絕,可也沒有點頭同意不是。
老王爺先是抬眼看了看謝玉,又是看了看江溯流,這兩個小輩的感情他看在眼裏,自然知道兩人大抵都是容不下別人的,可老王妃整日在他耳邊念叨,溯流又不曾對着他明確表過態,因而才決定只旁觀,不參與。
江溯流目光落在旁邊丫頭略帶鬱悶的小臉上,已經目光專註的看向了老王妃,溫聲道:“納妾之事祖母不必再提,孫兒此生有玉兒足以。”
“這是什麼話?”老王妃已經第一時間反駁了一句,面上的表情是一陣恨鐵不成鋼的急切:“你是堂堂平西王府的世子爺,以後是要繼承爵位承襲王府的,屋內只有一個女人還不是平白的惹人笑話,我不同意。”
老王妃語氣堅決的表了態,已經繼續斬釘截鐵道:“侍郎府的嫡次女祖母已經相看多日,別說側室,相貌氣度,做你的平妻也是可以的。擇日不如撞日,祖母明日就去將這件事給定下來,你們倆就不要再多言了。”
許是聽見這平日也算溫和恭順的大孫子語氣里罕見的帶了些不由分說的堅決,老王妃不滿的睨了謝玉一眼,語氣里也是越發惱了起來。
“祖母,孫兒已經說了,有玉兒一人足矣。若是其他事,祖母都可以替孫兒做主,唯獨這件事,孫兒沒法答應。”江溯流語調依舊是不溫不火,言語之間卻是依舊毫不退讓,這祖母的性子他自然了解,此事須得一次性清清楚楚的說好了,才不會有後顧之憂。因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侍郎府的嫡次女也罷,侯爵府里的嫡長女也好,我這竹園裏是斷斷容不得第二個女人進去的,青亭青霜的身手想必祖母都是知曉的。若是祖母願意那些千金小姐還沒入院門就斷了手腳,就依舊一意孤行往府里抬人好了。”
“混帳。”老王妃厲聲斥了一句,一隻手抖抖索索的指向了謝玉,“玉丫頭,你說,這件事到底如何說法?”
“祖母。”謝玉聽了江溯流剛才那番話,心裏已經是一陣感動,此刻再看向眼前這氣的怒不可遏的老太太,略帶無奈的喚了一聲,面上也是慢慢浮上了堅定清明,一字一頓道:“我愛溯流,所以不能和別的女人分享他,請祖母諒解。”
“我就知道是你。”老王妃怒氣沖沖的說完,手掌拍了扶手瞬間站起身來,拿過邊上的龍頭拐杖就衝著她招呼過去。
江溯流眼疾手快的將她拉到自個懷裏,背上重重的挨了老王妃一下,老王爺已經騰地一聲站起身來,沉聲喝道:“鬧什麼,他們不同意就算了。”
老王妃原本不過是怒火中燒,一時情急,此刻看自個拐杖頭砸傷的是素來身子骨清瘦的大孫子,一時心疼,氣憤的哼了一聲,坐回了自個位子。
謝玉被江溯流護在懷裏,只聽見一聲悶響傳來,已經第一時間抬眼看他,卻發現他只是微微蹙了眉頭,彷彿那笨重的木拐杖不是砸在他背上一樣,一時間十分心疼,飛快的從他懷裏鑽了出來,撲通一聲對着老王妃跪了下去,穩了穩心神一臉恭敬的開口道:“說到底都是玉兒的不是,請祖母息怒,玉兒願受家法責罰。”
“哼。”老王妃冷冷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臉上怒氣未消。
江溯流眼看着她突然從自個懷裏掙脫跪倒在地,言語裏是一陣心甘情願,微嘆了一口氣,俯身扶她,卻不料謝玉抬眼看上來,對他搖了搖頭,依舊對着老王妃的方向跪着。
老王爺將這兩人的動作盡收眼底,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已經對着老王妃開口道:“他們不願意就算了,何苦為難?”
老王妃看了他一眼,卻是並不鬆口。
江溯流一隻手撩了衣袍,也同樣跪下身去在謝玉邊上,看着老王妃,“孫兒心意已決,此生唯此一妻,請祖母成全。若是祖母無法成全,那這世子之位孫兒不要也罷,江州四季如春,氣候適宜,孫兒願意帶着外祖父回去頤養天年。”
“你!”老王妃被他面上的認真和嚴肅震驚到,張了張嘴,半天說出來一個字,須臾,對兩人揮了揮手,被邊上的丫鬟扶了下去。
“回去吧。”老王爺起身看了兩人一眼,同樣擺擺手進了屋子。
江溯流扶着謝玉起身出了松鶴院,月色溶溶,到了夜裏的王府靜謐無聲,一路牽着手的兩人也是安靜的沒有說話。
謝玉心裏是滿滿的感動,天啟朝男子的地位比女子高出許多倍不止,他剛才的動作何止震驚到老王妃一個人,原來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讓她相信那句古老的詩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願意為了自己忤逆祖母,拒絕這裏男子三妻四妾的權利,而自己,今天竟然還因為江靜流一兩句話懷疑上他。
一隻手挽上他的胳膊,她緩緩出聲道:“溯流,對不起。”
“傻丫頭,這是什麼話?”江溯流摸了摸她的腦袋,暖暖一笑。
是回門那一日她的相護讓他決定從此用生命來護着她,不管有多少風雨,他也願意擋在她身前。
“祖母看起來氣的不輕。”謝玉斟酌着言語,過了半晌,才聲音悶悶的小聲說了一句。
“不用擔心。”江溯流低頭看了她一眼,瞅見她一臉苦惱的神色,笑着開口道:“祖母的性子我了解,這一陣氣過了也就沒事了,要是想哄她開心,眼下你養好身子,多替她造幾個小重孫出來勞煩她就好。”
“嗯。”謝玉心神不寧,悶悶答了一聲,隔了半晌反應過來自己應下了什麼,一張臉已是緋紅一片。
江溯流拿眼瞅她,瞧見她一顆腦袋都要全部埋到身前了,聲音愉悅的笑了一聲,已經突然將她整個人打橫抱在了懷裏。
“啊。”謝玉一聲驚呼,正對上他盛滿笑意的一雙眸子,神色間都是曖昧溫柔,紅着臉將腦袋埋進了他懷裏。
江溯流大跨步到了竹園,坐在月色下下棋的老太傅和青墨意外的瞧了一眼,全當沒看見般收回了視線。
其他眾人張口結舌目送兩人進了屋子,齊齊憋着笑低下頭去。
立在門口的青禾長長吁出一口氣,一臉輕鬆。看主子這樣,很明顯已經將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第二日,在眾人一臉挪揄加審視的目光中出了屋門,謝玉臉上的表情還是不由得帶了些不自然,走路的步子都顯得極為古怪。
等她微微的調節了情緒,若無其事的坐到了椅子上,青櫟已經到了近前清了嗓子開口道:“世子妃,江州那邊已經將天鵝絨送了來。”
“哦。在哪?”
青櫟抬眼往後面看了兩眼,已經有侍衛將幾個袋子抬了過來,解開了袋口,她一眼就瞧見那些白白軟軟的蓬鬆的一團團絨毛,心裏一陣滿意,臉上就綻開了大大的笑容衝著一邊喚起了春芽綠柳,差她們去拿軟棉布和針線。
“小姐這是要做衣服?”春芽看着自從進了屋,將東西放在榻上就開始用剪刀裁剪棉布的自家小姐,猶疑的問了一聲。
要知道,這小姐從小就是只對舞槍弄刀的感興趣,什麼針織女紅,琴棋書畫就沒有一個願意動的。眼下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咩?
“嗯。我想給溯流做個馬甲和護膝,再過一段時間天氣冷了就可以用了。”謝玉正兒八經的回答了一句,將自個裁好的一塊棉布在自己身前比劃了兩下,一旁的綠柳已經弱弱的開口提醒道:“小姐,你不是說給世子爺做馬甲嗎?在自個身上比劃怎麼行?”
“哦。對。”謝玉兩隻手拽着棉布垂了下來,腦海里想了一會,已經將手裏的那塊棉布放在一邊,重新用剪刀裁了一塊。
裁完之後兩隻手拽着到眼前瞅了瞅,感覺大小似乎差不多了又將它放到一邊,拿剪刀裁了一塊同樣大小的,已經開始用針線沿着邊角縫合。
在現代從小都是穿的成品,她眼下也不過是循着外婆做活的印象動手,手下的動作十分小心而緩慢。
她微微弓了身子坐在榻邊,低着頭專註的看着自個手中一來一回的針線,長長的睫毛蝶翼般的撲閃着,貝齒輕咬着唇瓣,一臉認真的樣子讓身邊兩個丫頭都是愣了愣。
隔了半晌,她才算是縫合了三邊,伸手取了蓬鬆柔軟的羽絨往裏面一塊一塊的塞了起來,一旁的綠柳看了好奇,湊過去開口道:“小姐,這些東西看着比棉花輕了好多,是用來保暖的么?”
“嗯。羽絨輕盈又柔軟,觸感又好,保暖係數又高,用來做冬衣再好不過了。”謝玉塞好了羽絨,又繼續縫合起來。
等她又依樣縫好了另一塊,將兩塊拼接在一起,讓春芽稍微休整了一下,最後又親手在側邊縫好了兩個盤扣,一件樣式簡單的中衣算是做好了。
拿在眼前左右瞅了瞅,卻覺得哪裏似乎缺少了一點什麼,看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少了刺繡圖案。
穿越過來是夏季,因而她所見識到的中衣都是軟綢質地,除了大婚之日,江溯流的所有中衣都是雪白軟綢,朝外的那一面綉着如意雲紋等清淡素雅的圖案。考慮到軟綢質地到了冬天貼上皮膚會有涼意,她才特地讓春芽綠柳拿了這軟棉布的料子。
觸手溫暖細膩,裏面再塞上羽絨,自然特別貼心舒適,可外面素白一片,一點花紋似乎還是缺了點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一旁的春芽已經小心翼翼徵詢道:“小姐是覺得這外面太單調了?要不奴婢給邊角綉些簡單的花紋?”
謝玉靜默了半晌,看着她搖了搖頭,已經自旁邊拿了淡青色的綉線重新坐回了榻邊,忙活了半天,給角落裏綉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玉”字,再拿起來已經十分滿意。
雖說綉工有些不堪入目,可好歹是她的處女綉,江溯流應該不會嫌棄才是。
將馬甲做好了擱在一邊,又親自動手做個兩個軟軟的護膝。
想了半天,又讓春芽綠柳挑選了有綉樣的棉布做了幾個馬甲,她依樣做了幾個護膝,多半天時間已經匆匆而過。
到了晚膳時間,想起了自個早上沒有過松鶴院給老王妃請安,又出了屋子去小廚房給老王妃熬了軟糯的清粥做了兩個小菜,才提着保溫盒拿着做好的小衣服前往老王妃的松鶴院。
自從昨天夜裏江溯流表了決心,老王妃這一整天都氣不順,聽見丫鬟通報順手將桌邊的茶杯撥了下去,沉聲斥了一句:“讓她滾。”
謝玉被丫鬟擋在外面,自然聽見屋內清脆的碎響和老王妃怒氣沖沖的話語,心裏一陣黯然,將東西交給了屋外的丫鬟代為轉達,又重新回了竹園。
她自然知道老王妃心裏有氣,不是一時半會能想通的,卻顧忌江溯流昨夜的態度和決心,一時間不能給他納妾,心裏堵着一口氣。
可心裏卻明白,縱然她如何生氣動怒,在這件事上,自己也是不能退讓的,因而這給老王妃消氣需要很長時間,慢慢來就是了,總有一天,她應該會想通的。
一路回了竹園,將做好的馬甲和護膝給老太傅和連城師傅一人送了兩件,她哼着小調,心情愉悅的去小廚房給江溯流準備晚膳。
自從有了做酒樓的心思,她已經循着印象將自己腦海里所有會做的菜色一一記錄下來,然後趁着空閑將那些菜譜一個個記錄,也同樣,越來越喜歡廚房這一畝三分地。
兩個廚娘從剛開始的意外震驚束手束腳也慢慢習慣了,由着她變着花樣的折騰。
江溯流自從進了院子就覺得氣氛詭異,先是自個的外祖父和師傅看着他一臉樂呵,再是這丫頭忙前忙后的給他布膳夾菜,盛飯舀粥,笑的一臉賊兮兮的不說,那眼睛裏亮閃閃的的討好意味也讓他渾身一股奇怪的感覺。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這丫頭捅了什麼簍子需要他跟在後面收拾的?
可明顯暗衛們眾口一詞道:“世子妃沒有出府,世子妃就是屋子和廚房兩頭忙活。”
那話里話外的意思,這丫頭今天應該乖巧的不像話。
這疑慮一直持續到青霜撤了晚膳,他在書房裏翻看了一會江州送來的最近賬簿,聽青影講了今日各府的苗頭動向,又在屋子裏用了一碗茶。可是,那丫頭還是什麼也木有說。
她沐浴過後,只穿了簡單的中衣,一頭墨發在頭頂綰了一個看着十分奇怪的“泡泡”,露出白凈的小臉袋和纖細的脖頸,盤腿坐在榻上,身前攤開着外祖父給她的內功心法,口裏念念有詞十分認真。
江溯流有點納悶的揉了揉太陽穴,從椅子上起身到了榻邊,居高臨下的站定,略微沉吟了一下,伸手將她腳邊的內功心法拿到了一邊,看着她開口道:“玉兒,你都沒什麼事要對我說?”
“說什麼?”謝玉抬眼看了他一眼,心裏憋着笑伸手將那本心法奪了過來,一本正經的重新攤開放在床上,“沒有什麼要說的啊。”
“真的沒有?”江溯流依舊是有些不相信。
“真的沒有。”謝玉沖他吐了吐舌頭,重複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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