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無為觀徹
李泳奇的媽媽低着頭數着石磚縫隙，迷迷唔唔地愣在思緒中。
李泳奇默默地在前面走着，一瞥南面，一片望不到全貌的遊船交叉橫行，而岸邊又能聽到湖水的啪啪濤聲。
李泳奇的媽媽突然問道：“學校什麼時候月考？”
“啊？咳嗯……”李泳奇轉而一懵，問道，“應該放假之後吧……”
媽媽翻看着手機說道：“老師說返校之後馬上考，這兩天要複習複習！”
“哦……”李泳奇軟軟咳了幾聲，答應下來道。
媽媽抬起頭問道：“你的書都帶回來了嗎？”
“啊？呃……”
李泳奇記憶中悉數着，數學、生物……
“嗯——帶回來了……”
“回去再看看，聽見了嗎？你老師說這次是初中入學之後第一次大型考試，要家長和同學都重視起來，給自己在全校里一個定位。”
李泳奇只好一邊聽着湖上的歡呼，一邊頻頻點頭。
媽媽剛好看向李泳奇求問，驚見陽光倒映下的千佛山，問道：“想不想去划船？”
李泳奇甩甩頭說道：“不去了……”
“去劃劃吧！”媽媽堅持道。
“你看那麼多排隊的！”李泳奇回想起似曾相識的烈日等待，指着前面的碼頭說道。
陽光曬得湖面霧氣騰騰，帶着燥氣和腥味撲面而來，一同捲來記憶中前後圍欄盤旋的長隊躍躍欲出，曬得融化的太陽帽垂到眼前，順帶着烤得熏熟的風油精直竄鼻咽。
正排着排着，眼前一道陰涼——定是爸爸媽媽伸過來的蒲扇——眼前媽媽果然伸高單手，沿着湖邊指向遠處說道：“沒事啊！排就行啊！讓你爸爸去排着，排到了叫咱！反正他是論船又不是論人！”
“為什麼？”李泳奇問道，“為什麼要爸爸去排？”
“他一個人去就行啊！省得咱這麼累！”李泳奇的媽媽朝着碼頭一比劃說道。
李泳奇的爸爸接着順着長隊找到了隊尾。
“可是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李泳奇解釋道。
“以前什麼樣？”媽媽問道。
“我不知道……”
“還能有什麼樣啊！”
“不是……家裏之前不是這樣的！我什麼時候必須要回家複習了？這不是才剛放假嗎？”
“看不看是你的事，反正家長就提醒你一句！你不看別的同學都在看！你不進步別人進步，你就在退步！你長大了我們不逼你，很多事情在學校里得自己看着辦……他排哪去了？人呢？”
李泳奇緊緊盯着青玄的石磚，盯着磚縫裏的螞蟻冒着陽光鑽出細長的黃土，排着隊鑽到拐彎的不見的陰涼里。
李泳奇的媽媽也拉着李泳奇靠到搭成房子一般的配電箱北邊，半彎着腰在把頭頂藏到短影下。
媽媽蹲了一霎，小腿又開始酸痛，不住地旁出一條腿的虛撐，兩指輕輕捏着筋肉。
李泳奇往湖對面望去，問道：“走完要多遠？”
“走完可遠了！”李泳奇的媽媽說道，“要好幾公里！”
“那回去吧……太遠了……”
媽媽換出另一條腿旁松，繼續揉捏着說道：“也行吧……把你爸爸叫出來！別讓他排了！”
媽媽說完拉了一把李泳奇的手，站穩腳跟，一同找着隊尾走去。
李泳奇在迴旋的欄道中發現了爸爸的背影，一聲呼去，誤聽的陌生人三三兩兩地回頭。
爸爸也在人群中回過頭，聽到回撤的消息，難忍地呼扇一疊傳單。
媽媽此時一招手，爸爸跟了過來。
媽媽遮着太陽的方向說道：“回去吧，太曬了！”
爸爸默默地點點頭，低頭一看手錶，正到飯點，聽到李泳奇的午餐鈴響，問道：“中午吃什麼？”
媽媽緊踏着雙腿，難耐地說道：“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吧……”
“吃火鍋嗎？馬路對面就有一家，連鎖的！”
李泳奇的媽媽也看向李泳奇。
李泳奇抬頭一驚，說道：“都行吧……”
“那你想吃什麼？”爸爸問道。
李泳奇轉意間讓書桌上齊削的卷摞撐得沒有食慾，無心說道：“呃……都行……”
“走！”李泳奇的爸爸下令道。
一過馬路，按照導航穿過迷氣交雜的超市，車庫的樓道里九曲十八彎，找到光亮時剛好聽到店門口的迎客聲。
李泳奇的爸爸迎了上去，門口的店員滿手端着薄荷糖，騰出一隻手順向上坡的深處。
李泳奇跟在爸爸媽媽的身後，忐忑地拐過門口幾道彎，轉眼看見一排一排富麗堂皇得望不到邊際。
李泳奇只想着找張桌子開始點菜，他就近挑了個寬敞的沙發一屁股坐下，引得帶路的服務員半路上看了過來。
“這裏也可以。”服務員轉身說道。
服務員拉起領子念叨兩句便離開了。
“呃……我要……”
李泳奇拿起桌下的平板電腦，上下巡視，點過之後交給了爸爸。
爸爸媽媽看過幾眼，點點頭說道：“那就先上這些吧。”
不一會兒一盤一盤擺滿了一桌，白盤方正而盤中晶瑩。
李泳奇端起鮮蝦的盤子，連帶着菜葉一同倒進鍋里。
媽媽驚叫道：“哎！給小貓留兩……哦……不用了……沒事，都下吧！”
幾隻銀蝦在番茄鍋里滾了幾圈，彎起腰背，全身赤紅。
李泳奇奪過漏勺，儘力撈出兩個，環看一圈，又把蝦裝在原來的盤子裏。
爸爸見李泳奇吃力，拿起湯勺一起打撈，一同倒在盤子裏。
爸爸宣佈道：“好了，快開始吃吧！”
李泳奇把生菜葉也挑了出來，塞到麻醬里，捏着一隻蝦頭，又“刷”地鬆開，反覆碰了碰，捏在手裏吹得不熱，才下手剝殼。
爸爸趁着間歇隨意下鍋兩盤羊肉，見媽媽不吃，又夾了一隻蝦放到媽媽面前的盤子裏。
“那兩個小貓最喜歡吃大蝦，要是能帶點蝦殼回去多好……”
李泳奇霎時愣了起來。
爸爸解圍道：“送走了不用擔心了！肯定有的吃！”
“你怎麼知道有的吃？”李泳奇的媽媽追問道。
“把蝦滑下進去吧。”李泳奇的爸爸指着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