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獄裏的第一束光,滅了
“這是你母親當年緊緊握在手裏的東西,想來對她十分重要。”
“如今你長大了,也該給你了,留作紀念吧。”
趙暮鳶一眼就認出了這支木簪,是母後生前最喜歡的飾品之一。
它是用珍貴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簪頭形狀如同一片楓葉,既優雅又別緻。
她抬手將木簪輕輕插入發間,頓時感覺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彷彿母后的手正撫摸着她的頭,給予她無盡的力量和勇氣。
同時也提醒着她——血債不能忘!
見狀,獨孤琅輕輕嘆了口氣,眼神複雜。
“小鳶,你的身體你該清楚……”
“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雖竭盡全力讓你站了起來。”
“但終究有違天道,恐壽數難長,你可能……”
“活不過三十歲。”
趙暮鳶一怔,這樣的結果,她其實一直都知道。
她扯了扯嘴角,語氣中透着一絲淡然。
“師父,我還有十四年的時間,足夠了。”
獨孤琅凝視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徒兒,無奈嘆息,
“一會兒去禁地囚籠,見見你三位師父吧。”
“為師當年承諾他們,待你學成下山,允許你替他們一人辦一件事。”
“這些年,他們盡心儘力地教導你,為師都看在眼裏。”
“你去問問他們想讓你辦的事吧。”
“好,徒兒一會兒就去。”趙暮鳶跪拜在地,重重地朝獨孤琅磕了個頭。
翌日清晨,朝霞剛剛染紅了天邊。
趙暮鳶和侍女花落便往山下飛去,兩人身輕如燕。
很快,她們就來到了天隕山十多裡外的一座山上。
“姑娘,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趙暮鳶眺望山下的宅院,“來跟雪音姐姐、姐夫告別,他們是我在山下唯一的朋友。”
花落有些不解。
“姑娘,您長年生活山頂,與外界少有接觸,怎會認識他們?”
趙暮鳶轉頭望向深山方向,腦海中的記憶浮現了出來。
“九歲那年,我才勉強可以站立行走。”
“得意忘形的我,獨自一個人走了很遠,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後來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雪音姐姐的僕人陳叔,上山給他老伴採藥途中救了我,將我帶回了楊家老宅。”
“後來呢?”花落很是好奇,什麼樣的人能捂熱她家姑娘那顆“瀕死”的心。
趙暮鳶微微勾唇,繼續說著當年舊事。
“在我習武小成之後,隔段時間會暗中給他們送上一些草藥,就放在這棵梨樹下。”
“救下你的那天,就是我送葯的時候,被雪音姐姐撞個正着。”
“她非拉着我到楊宅去,為我更衣、梳頭,叫我替她去看你們村的賽牛盛會。”
她話音剛落,花落的眸中頓時染上一層悲傷,
“楊姑娘,或許是想讓您去看看那人間煙火吧。”
人間煙火嗎?
像是雪音姐姐會有的想法。
“也許是吧,畢竟,那時的我,滿心滿眼只有仇恨……”
花落見她眉頭微蹙,打岔道:“那姑娘說的姐夫又是誰?”
“他叫林夜,是石方長老的弟子。”
花落震驚不已,“我們天隕派的弟子,您喊他姐夫?”
趙暮鳶不以為意,“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
“再說,在雪音姐姐面前我也拗不過他。”
“不過一個稱謂罷了,叫便叫了,雪音姐姐認就行。”
花落有些開始同情林夜了,
“他最好永遠不知道,那可是觸犯門規的。”
“若是被長老們知道,是要被罰去戒律深淵思過一年的。”
趙暮鳶莞爾一笑,“雪音姐姐開心最重要。”
“再說了,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趙暮鳶一邊說著,一邊注視着山下宅院。
花落的視線落在她張望的背影上。
呢喃:“若不是遇見了楊姑娘,不知道您還要在地獄裏待多久,幸好!幸好!”
聽到她的話,趙暮鳶微微一愣。
她沉思了許久,忽然開口,“她,是我在地獄見到的第一束光。”
是啊,抬手便能觸摸到的光!
二人等了好一會兒,依舊未見有人來。
趙暮鳶心中不禁開始泛起疑慮,“不應該呀。”
“姑娘,楊姑娘會不會有事耽擱了?”
趙暮鳶蹙了蹙眉,“姐夫平時也是在這裏等雪音姐姐的,他怎麼也沒有來?”
“姑娘,您最近半年,都在閉關,難道這期間,他們已經搬走了?”
趙暮鳶覺得有這個可能。
“那他們一定會給我留書,走,去老宅看看。”
話落,兩人踩着輕功,往山下飛去。
眨眼間,她們便已落在楊宅院牆上。
卻發現宅內空無一人。
沒有一縷炊煙。
這裏太靜了,靜得有些詭異。
“雪音姐姐。”趙暮鳶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一邊嘀咕着,一邊朝着楊雪音的院子掠去。
剛一推開房門。
她便看到了臉色慘白,雙眼緊閉的楊雪音,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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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哆哆嗦嗦伸出手,試探着搭上楊雪音的脈門。
只覺指尖冰涼,毫無生機,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雪音姐姐,雪音姐姐……”
趙暮鳶渾身顫抖着跪了下來。
她將楊雪音冰冷的身體緊緊地摟在懷裏,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
可回答她的卻是一片死寂。
安靜的屋內,錐心刺骨的疼痛肆意遊走在她的全身,令她無法呼吸。
一如十年前母後身死的時候。
趙暮鳶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而落,打濕了楊雪音的臉頰。
她見狀,立刻抬手輕輕擦拭着落在楊雪音臉頰上的淚水。
“雪音姐姐愛美,鳶兒給你擦乾淨。”
隨後,她怔怔地注視着那緊閉的雙目。
楊雪音的每一句話,都在她的耳邊迴響着。
“鳶兒,你怎麼又受傷了,怎麼這麼不小心,留疤了可怎麼辦?”
“鳶兒,姐姐教你撫琴可好,你是女孩子,不要整天打打殺殺。”
“鳶兒,這是姐姐給你做的衣裙,你快試試,我們鳶兒穿粉色最是好看。”
“鳶兒,他叫林夜,你如果不喜歡見生人的話,可以不用理他。”
“……”
它們都像是靈魂烙印一般,久久不散。
一旁的花落看到趙暮鳶這副模樣,心中也是一陣悲痛。
老天為何從未善待過姑娘?
她好不容易觸到陽光,卻又被人硬生生摘了太陽。
她蹲下身,檢查倒在楊雪音旁邊的另一女子。
“姑娘,她的氣息還在,不過毒性太重,恐怕撐不了幾天了。”
言罷,她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給女子服下。
“姑娘,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趙暮鳶沒有任何反應,她只是將楊雪音緊緊抱在懷裏。
對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聞,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都怪我,沒有早一日來找你。
都怪我,沒有給你防身毒藥。
都怪我,沒有教你保命功夫。
都是我的錯……
……
不知過了多久。
轟嘭——
隨着一聲巨響,院子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一群人提着長劍沖了進來。
“頭兒,這屋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