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惡魔與夜精靈

在辛-阿茲沙里，有些人即便面對血腥的屠殺，也沒有選擇離開，反而對眼前的一切似乎毫不在意。那些高大瘦削的夜精靈們繼續在宮殿及其周圍忙碌着，彷彿一切都和平常一樣。他們深紫色的皮膚和華麗多彩的服飾，就像是在參加一場盛大的慶典。即便是那些身着綠色盔甲的陰城守衛，站在護欄和牆壁上，也顯得格格不入。他們冷漠地注視着同胞被屠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細長尖銳的臉上沒有一絲懷疑的跡象。

他們中沒有一個人因為看到那些在廢墟中尋找倖存者或潛伏者的可怕巨人而感到恐懼或厭惡。

成百上千的燃燒軍團惡魔戰士正在行-阿茲沙里搜捕，而另有數百名惡魔從宮殿的大門湧出，加入向首都外進發的隊伍。這個美麗的王國已經落入他們手中，若有機會，他們將橫掃整個世界，消滅一切阻礙他們的人。

大多數惡魔的身高超過九英尺，甚至比七英尺高的夜精靈還要高。他們身邊環繞着憤怒的綠色火焰，卻絲毫不造成傷害。惡魔的下半身奇怪地纖細，向上逐漸變寬，面孔怪異，像長着獠牙的頭骨，頭頂生有巨大的角，雙眼充血，貪婪地四處張望。幾乎所有惡魔都攜帶着巨大的尖銳盾牌和閃亮的釘鎚或劍，他們是腐化守衛，燃燒軍團的主力。

在他們的上空，火焰翅膀拍打着的恐懼守衛在地平線上巡邏。這些守衛與地面上的同類幾乎沒什麼不同，只是身高略有差異且智力稍高一些。他們在辛-阿茲沙里上空盤旋，就像禿鷲在獵食。時不時地，其中一位會將腐化守衛的力量指向某個可能隱藏着什麼的方向。

與腐化守衛一起，其他陰險的軍團生物也在獵殺。最大的便是那些巨大的、可怕的四足生物，模糊地像是狗或狼。它們身上覆蓋著鱗片，背上有粗糙的毛髮，憑藉著大嘴和從背部伸出的有吸盤的觸手嗅探着翻動的土地。腐化獸在血腥的戰場上狂奔，偶爾停下嗅探被肢解的屍體，然後繼續前進。

在宮殿牆外發生着這一切的時候，最南端的塔樓里卻上演着一個更為安靜但同樣可怕的場景。高貴的夜精靈們——所有為女王服務的夜精靈都被稱為高貴者——聚集在一個雕刻在地板上的六角形圖案上。他們青綠色衣服上精緻刺繡的兜帽低垂，幾乎遮住了那沒有瞳孔的銀色眼睛……這些眼睛如今閃爍着焦慮的紅光。

夜精靈們凝視着圖案，低聲吟誦着偉大的咒語。可怕的綠色光環包圍着他們，滲透進他們的靈魂。精靈們的身體因持續的負擔和努力而疲憊不堪，但沒有一個人顫抖。那些在過去表現出軟弱的個體，早已被淘汰。現在，只有最堅韌的個體在施展源自宮殿外湖泊的黑暗魔法。

“快點！”一個可怕的身影在發光的圓圈後面低聲吼道，“這次必須完成……”

隨着他們的咒語不斷增強，空氣中瀰漫著緊迫感，彷彿整個辛-阿茲沙里的命運都懸於一線。

這隻巨大的、長着獠牙的惡魔在四條粗壯的腿上移動，寬大的爪子和收起的巨翼顯得格外龐大。厚如樹榦的蜥蜴般的尾巴不耐煩地抽打着地面，在堅硬的岩石上留下裂縫。惡魔的青蛙般的頭幾乎觸及天花板，周圍較小的腐化守衛見狀，明智地紛紛讓開，為它提供更好的視野。火焰般的綠色鬃毛從頭頂垂下，隨着它每一步震動大地的腳步，閃爍着狂野的火焰。在沉重、無草的眉骨下，陰森的綠色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眼前發生的可怕場景。

這個指揮夜精靈進行艱巨工作的生物習慣於播撒恐懼，而非感受恐懼。然而，在這個激動的夜晚，即便是名叫曼諾羅特的惡魔也感到了一絲不安。他接到了主人的命令，卻遭遇了失敗，這種情況以前從未發生過。他是曼諾羅特，偉大者親自挑選的指揮官之一……

“怎麼？！”曼諾羅特對夜精靈們咆哮道，“難道我還要再砍掉一個可憐蟲的頭嗎？”

一位滿身傷疤、身穿綠色盔甲的夜精靈鼓起勇氣開口道：“如果您再這樣做，她不會高興的，我的主人。”

曼諾羅特轉向說話者，惡臭的氣息籠罩着士兵痛苦的臉龐。

“如果是你的頭，瓦羅特將軍，她會抱怨嗎？”

“很可能，”夜精靈回答，臉上沒有絲毫恐懼的跡象。

惡魔揮出巨大的肉掌，隨時可以將瓦羅特將軍的頭盔和頭顱一併碾碎。爪子抓住了精靈，隨即又鬆開。曼諾羅特的主人一開始就命令他要確保夜精靈女王和她所愛的人都保持完好無損。對腐化軍團的統治者而言，他們具有特殊的價值。

至少在此時是如此。

瓦羅特是曼諾羅特不可侵犯的人之一。隨着女王顧問克薩維亞爵士的死，瓦羅特成為了她的右手。每當光輝的阿茲沙爾不願親自出現在忙碌的大廳時，瓦羅特總是代替她的位置。他所見或所聞的一切，都會向他的女主人報告……而在曼諾羅特觀察女王的短暫時間裏，他已經判斷出女王並非某些人想像中的那種空頭木偶。她的溫柔與嬌媚的舉止中隱藏着某種狡詐，儘管這種偽裝並不算太好。惡魔好奇他的主人為阿茲沙準備了什麼，等他終於踏入這個世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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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能踏入這個世界的話。

通往那個異界的傳送門，位於不同維度和領域之間的王國，正是燃燒軍團在征戰間隙棲息的地方，因魔法的衝擊而崩潰。同樣的力量撕裂了最初由高貴者和惡魔們工作的塔樓。曼諾羅特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幾位在災難中倖存者暗示了周圍那個看不見的敵人，正是殺死顧問的兇手。曼諾羅特對這個看不見的惡棍有自己的猜測，並已派出獵手去尋找他。現在，惡魔只專註於恢復這個無價的傳送門——如果這可能的話。

“不是的，”他心中暗想，“一切都會實現。”

直到此刻，懸浮在圖案上方的能量火球依然只是在熊熊燃燒，沒有任何其他反應。當這個長着獠牙的巨人凝視着它時，他並未感受到無盡的存在，也沒有領略到主人的壓倒性氣息。曼諾羅特一無所知，心中充滿了不安。

這種“無物”的狀態無疑意味着失敗，而在燃燒軍團的鐵律中，失敗就等同於死亡。

“他們正在減弱，”瓦羅特將軍小心翼翼地說道，“不久，他們就會再次失去對它的控制。”

曼諾羅特心中默默同意，士兵的話言之有理。低吼一聲，巨大的惡魔聚集起思緒，開始加入魔法咒語的編織之中。他的干預像狂風般震撼了高貴的法師們，幾乎將周圍的一切都掀翻，但他成功地掌控了這些法師，重新引導了他們的努力。

“這次，必須成功，絕不能失敗……”

在他的指揮下，法師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曼諾羅特的決心將他們推向了狂熱的狀態，精靈們的血紅色眼睛睜得大大的，身體因體力和魔法的緊張而顫抖不已。

曼諾羅特陰沉地盯着那個頑固的能量團。它拒絕變化，拒絕為他的主人打開通道。惡魔的身體上流下黃色的汗水，寬大的青蛙嘴角溢出泡沫。失敗意味着將與偉大的聯繫割裂，曼諾羅特心中無疑，隨之而來的必然是懲罰。

沒有任何生靈能逃脫薩格拉斯的憤怒。

帶着這樣的想法，他施加了更大的壓力，抽走夜精靈們體內最後一絲力量。圓圈中發出低沉的呻吟聲，彷彿在向他們求饒……

就在此時，在火球的中心，形成了一個絕對黑暗的點。曼諾羅特的意識被一個遙遠而熟悉的聲音填滿，那聲音與他自己的聲音如出一轍：

“曼諾羅特……是你嗎……”

但這個聲音並不是薩格拉斯的。

“是的，”他不情願地回答，“道路再次打開。”

“我們等待得太久了……”那威嚴而冰冷的語調令巨大的惡魔感到一陣恐懼。“你讓他失望了……”

“我已儘力而為！”曼諾羅特憤怒地回應，幾乎在理智還沒來得及警告他這樣做的愚蠢之前，他就已經脫口而出。

“他的道路必須暢通。我會確保一切最終得以實現。等着我，曼諾羅特……我正在向你走來。”

隨着這句話的落下，黑暗如潮水般擴散，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空洞形象。這個傳送門與夜精靈們首次創造時大相逕庭，然而，這正是因為來自另一個現實的聲音強化了它。而這一次，傳送門將會屹立不倒，永不崩潰。

“跪下！”曼諾羅特怒吼道，聲音如雷霆般震撼。

在他控制下的法師們別無選擇，只能立刻屈服。腐化守衛和夜精靈的士兵們在幾秒鐘后也紛紛跪下，甚至瓦羅特將軍也迅速跪了下來。

最後，曼諾羅特也跪下，但他的恭敬超出了任何人。他對這個現現的存在感到的恐懼，幾乎與對薩格拉斯的恐懼不相上下。

“我們已準備好，”曼諾羅特彙報道，眼睛不敢離開地面。任何微小的動作都可能被視為不順從，而這將意味着痛苦的死亡。“我們這無能之輩，期待着你的降臨……阿基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