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間

第2章 空間

醫院普通床位緊缺,兩人雖一男一女卻也還是安排在了同一個病房,顏母給顏意換到VIP病房的時候順帶着白城,這次白城推脫了很久,最後是直接被顏爺爺顏奶奶擁着進電梯的。

回到顏意病房裏,顏奶奶不住地誇:“小白是個好孩子。”

顏爺爺皺皺眉:“小白這個叫法——像狗。”

顏奶奶瞪他一眼,但及時改正:“小城真是個好孩子。”

顏母替顏意拿着鏡子,她頭上和左手臂、肚子都包着紗布,還能感受到明顯的灼熱和刺痛感,但是那種感覺不如頭痛來得猛烈,傷得不算嚴重。

“確實,警察說要不是白城,我可能活不下來。”顏意看着臉上一條細細的血痕皺了皺眉,想着:那人是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的。

“還是要好好謝謝人家。”余幼薇將鏡子收回:“你的傷也要好好處理。不能留疤。”

顏父讓助理跟着處理了車子賠償的事情,又到白城兼職的地方和學校打了招呼,最後買了些珍貴補品給白城以示感謝。白城實在拒絕不了,最後收下。

即使嶸城醫資在宏國數一數二,顏母還是將國內着名專家團隊從宏都請到了嶸城進行“專家會診”,顏意大呼“過分了”,顏母還不放心,又將內外用藥都全部換成頂級的,當然,白城的也換了。

顏明山去了警局,看了白城行車記錄儀的視頻后也深知兇險。無牌車、忽然加速超車、多次后倒。

顏家從顏爺爺那輩開始就經營金銀玉石珠寶生意,與其他商人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不同,顏氏屬於老老實實小心翼翼不爭不搶型,本想安安心心做買賣,聲譽卻越來越好生意也越做越大。顏氏漸漸嶄露頭角,惹人眼熱。顏明山雖實在,但在商場摸爬滾打數十年,保持老實是不可能的。對朋友真誠,對敵人冷硬,才是顏家的處事方式。

新聞播出,顏明山將車子圖片截下,派人到二手車市場查,特別是已出售但未入戶,同時也拖關係到地下二手車交易市場查,查鬼鬼祟祟的、交易利落基本不砍價的。

顏明山還在朋友引薦下找到了嶸城的地下頭目之一謝文東,給他送了極品翡翠雕刻而成的足有足球大的彌勒佛和300g黃金,請求他幫自己查這台車的來源。

在不需要證據的情況下,他認定這是蓄意謀殺。

這根刺不找到,遲早會出大事。

彌勒佛品質很好又投其所好,黃金是地下交易通用貨幣,謝文東很滿意。

嶸城地下有兩股勢力,“南北董東西謝”,指的就是地下世界嶸城南北兩區歸董岸的藐峰幫管,東西兩區歸謝文東的憬宸幫管。

政軍區在東區,這也在一定程度限制了憬宸幫的發展,導致憬宸幫勢力不及藐峰幫,這也是為什麼董在前謝在後了。他們兩個一個自稱“董爺”一個自稱“東爺”,讀音相近,又一山二虎自然時常鬧騰。據說兩人還因為稱呼的事情進行了一次談話,董岸希望謝文東叫“謝爺”,謝文東直接罵:“我謝你大爺,你怎麼不叫岸爺?”

在嶸城的其中一種方言裏,“岸”是“痴、傻”的意思,經常用來罵人,董岸恰好是講這個方言的,自然不肯,還覺得謝文東罵了自己就地打了一架。兩敗俱傷。

藐峰幫自此宣佈與憬宸幫勢不兩立,但一直不敢滅掉憬宸幫,是因為謝文東有後台——宏國第一大幫聯袍幫的老大曾紀聯曾受過謝文東恩惠。

別墅區在北區,但事故發生在西區,而且外界對謝文東的評價會比對董岸的評價高,謝文東是明目張胆的壞但收錢辦事,董岸是暗地裏的壞,陰險狡詐,謝父覺得找謝文東會好一點。

顏奶奶與白城聊得十分投緣,一會在顏意這邊,一會又晃悠到白城那邊,一口一個“小城”地叫着。

顏意無聊,拉着顏奶奶、顏母和白城一天玩UNO一天玩大富翁一天玩跳跳棋……每天都有不重樣的新玩具,倒也是將幾人逗得樂呵。

至於顏爺爺,就是個跑腿的,不跑腿的時候就將白城換下來,他玩,白城在旁邊教他給他出計謀,顏爺爺連贏好幾把開心得不得了,顏奶奶不樂意了,白城在自己玩的時候又努力給顏奶奶助攻,顏奶奶也就樂意了。

大家熟識活絡了許多,再加上他那張臉,顏家人對他更是忍不住親近。

白城還喜歡看書,顏意也是。

顏意頭痛閉目時他就會把那枚金屬葉子書籤放在她手裏任她把玩隨後給她講故事,這樣能幫她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看的是《周國平文集》。

“今天講的是《落難的王子》。”在他嘴裏,一個多愁善感的王子被塑造得惟妙惟肖,他學着王子的口吻嘆息:“天哪,太可怕了!這事落到我頭上,我可受不了!”

講到厄運終於落到了王子的頭上讓他失去親人、變乞丐后,白城又裝作另外一個人對王子發出同樣的嘆息:“天哪,太可怕了!這事落到我頭上我可受不了!”

顏意微微點頭,失去了全部家人,從頂端跌落塵埃,確實受不了。

白城觀察着她的表情,用王子的口吻正色道:“先生,請別說這話。凡是人間的災難,無論落到誰頭上,誰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於死,那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最後是有一天,厄運也落到了跟王子說話的人頭上,也有人看着他的遭遇嘆息:“天哪,太可怕了……”

寓言很短,卻將人這一又膽怯又頑強的生物和災難說了個明白。

白城還將周國平老師給這篇寓言理解的參考讀了出來:“定理一:人是註定要忍受不可忍受的苦難的。由此推導出定理二:所以,世上沒有不可忍受的苦難。”

顏意深深嘆出一口氣,她比旁人順遂,也有難以承受的悲痛,記憶里,那張明艷的少年的臉,與白城重合,又脫離。

白城繼續講着,顏意卻依舊思考着周國平老師的話,他的聲音漸漸淡去,不知不覺進入了夢境。

在醫院裏的日子彷彿也沒那麼蒼白,VIP病房裏也並不怕吵着誰鬧着誰。顏意和白城在這一群圍着他們倆轉的醫生照顧下恢復得很快,奈何顏家人還是怕她磕着碰着落下一絲疤痕。顏意小時候貪玩,長大后也會玩一些危險項目,平時沒少受傷,但在顏母的挑剔和努力下,愣是連痘痘印子都沒有。

白城滿眼羨慕:“這是怎麼修來的公主命啊!”現在他們相處已經與普通朋友無異了。

顏意打趣:“你也想要?”

白城笑眯了眼:“哈哈哈哈哈我想要個王子命。下輩子一定修。”

4月8日,警方調查后將打撈起的車和物品交還顏意,行車記錄儀存儲卡能用,警方也將對方定性為蓄意謀殺。但也僅此而已。兇手反偵查能力很強,戴了帽子墨鏡口罩,加之位置偏僻天色灰暗,線索還是斷了。

顏明山將警察送出,又叫助手給顏意買了兩台新手機。顏意將兩台舊手機4張卡放入新手機,沒一會便有電話打來,人還沒說話哭聲便傳來:“銀魚,是你嗎?”

顏意輕咳兩聲:“是我,還沒死,不用哭喪。”

對方哭聲不止:“是我的錯,以後我再也不去那裏吃飯了,如果不是我讓你來,你就不會經過那個橋,你就不會出車禍,你就不會受傷,你就不會毀容,你就不會差一點……”

毀容?還差一點?顏意搖搖頭:“我在嶸城醫院好得很。有事說事,沒事掛了!”

“掛?哪個掛?你別掛啊嗚嗚嗚!”

顏意一把掛掉電話,她懷疑何清蕊是故意的。

十幾分鐘后,身穿小香風、腳踩細高跟、手提名牌包的何清蕊就風風火火地出現在了顏意門口,眼睛又紅又腫,顯然不止哭過一場了,一看到顏意,就甩着小高跟跑了過來,又在離顏意十厘米處猛然停下,眼淚說掉就掉:“嗚嗚嗚,你哪裏痛不?這麼多天了你還沒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非要讓你來,你就不會……”

顏意拿起一旁的蘋果打斷施法:“說過了說過了,重複了,來來來,吃個蘋果。”

見何清蕊還扁着嘴眼淚啪嗒啪嗒掉,顏意拿起一旁的紙巾輕輕幫她擦了擦臉:“人家說醫院不能哭,你在我的病房哭,我會變得不幸的。”

何清蕊連忙抽噎兩下,生生止住眼淚,她不希望顏意不幸。

“妝都哭花了。”顏意將她拉過來坐在床邊,又將蘋果遞給她,這些蘋果都是七大姑八大姨買來的,但她一點都不愛吃。

保姆貼心地又洗了一些水果然後出去了,將空間留給兩人。剛穩定下來,何清蕊又要道歉卻被顏意止住:“不關你的事,就算我不經過那裏,也會在另一個地方被撞的。”

何清蕊削着蘋果,眨巴着紅腫的圓眼,帶着懵懂:“為什麼?”

顏意張開雙手往床上一倒:“因為他是壞人啊!”

何清蕊眨巴着清澈又愚蠢的眼睛,倒在顏意旁邊,側向顏意的臉上是大大的問號:“啊?”

顏意抬手摸摸她獃子一樣的傻瓜腦袋:“壞人就喜歡幹壞事,逮着機會就干。”

“那也不要來找你。”何清蕊臉上淚痕未乾就抱住顏意的細腰輕蹭:“找我吧。”

顏意開心又無奈:“缺心眼子!”

何清蕊貼着顏意的手臂抬頭:“不許再這麼叫我了!”

“你就是缺心眼子。”

“臭銀魚,不許叫我缺心眼子!”

何清蕊每天都來、時時都在,顏家人和顏家的保姆們更是來來往往,得知消息的親戚們更是不甘示弱,顏意病房每天都能湊幾桌麻將,只好裝頭痛把他們趕到休息室,然後享受何清蕊的投喂和白城的故事會。

夜深,除了保姆和護工,大家都各回各家了,她也再次試探起那一片空白之地。

一開始以為那個空白的空間是夢境,但每次頭痛,她都會進入那個空間,再後來,她已經可以用心緒控制隨意進出了。

她以前可沒少看小說,不難猜到,這就是傳說中的空間。只是這空間並不是她的傳家寶滴血認主什麼的,而是自己車禍后偶然得到的。她還嘗試過放物和取物,發現這是一個靜止空間,放進去的東西會保持放進去時的狀態和姿態。

空間不能進入,即使她好像進去了,但實際上她的身體還躺在床上。她探索發現,除了那個站立視角,她還有無限全局視角。彷彿那就是她的江山,任她指點變化。她隨意將一個果籃裏面的水果分散到各處,那些水果就好像長在那裏了,心緒一動就到了手上,再一思緒就回到了空間裏。裏面也像是沒有引力影響,可懸浮、倒掛,果籃倒放裏面的果子也不會掉下來。她可以隨意處置裏面物體的位置,移動、倒置、側放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

比記憶還要好找,簡直就是一個秒搜到結果的極速搜尋引擎。

有了空間,還要什麼保險箱和行李箱?!

顏意買東西越來越沒有邊界感了,反正買了也不會壞,特別是愛吃的零食水果糕點飲料,一大堆一大堆地購入,堆進空間裏隨時隨地想吃就拿,就不用經常去買了。

這空間就像是一個時間靜止裝置,放進去的東西都保存在那一瞬的狀態。那天她看到一個老爺爺在醫院樓下賣小金魚,賣半天沒賣出幾條,便幫着買了幾條。回來后想都沒想習慣性放進空間。等反應過來時連忙拿出來,幸好,小金魚們都由那一瞬的靜止變回了遊動的活脫態。

4月10日,白城準備出院,顏意更受不了了,百無聊賴地在床上蹦,把門口剛提着湯進來的顏奶奶嚇了一跳:“么乖呀,你還沒好呢!”

顏意誇張地抖了抖自己的手腳:“奶奶,我真得好了!白城今晚就要出院了,現在都收拾東西了!”

顏奶奶將湯遞給保姆就扶她坐下:“人家是男孩子,又高又大,你是個女孩子,瘦瘦小小個的!”

顏意長出一口氣,神他的身強體健和瘦瘦小小,自己可是日常十五公里快跑不帶喘氣的,拳擊、劍擊、武術能一敵三的那種!

直到4月15號,足足半個月了,顏意實在是待不住要逃院,顏父母才同意出院。身上的傷疤都已經好了,一點痕迹都不見。醫院的一個護士想要一瓶這樣的藥膏給她不小心燙傷了肚子的女兒,但一問價格,還是直呼算了算了。

離開時顏意還是將一瓶新的藥膏留下,何清蕊替護士感動得抱着她一頓啃。

顏意看着身旁喋喋不休的何清蕊,希望她可以永遠如此天真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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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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