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狗見都嫌
翌日散朝過後。
戰寒征安排好秦宮安防事宜,駕高大的駿馬行在長街之上。
本準備徑直前去陳家,只是想到陳家,戰寒征墨色的長眉微微擰起。
陳家老夫人身患痴癔,陳大將軍癱瘓,陳家老弱病殘。
陳玉皎,更僅僅只是一個弱女子。
戰寒征又勒緊韁繩,令馬匹停在繁華的長街上。
他翻身下馬,走入商鋪,親自挑選諸多物事。
半個時辰后,一大堆物品裝得滿滿當當。
有養生一類藥材,有錦緞布匹,有金瘡葯等,甚至還有許多生存所用的柴米油鹽。
雖陳玉皎開了寧世堂,但陳家所住偏遠,家中亦無男丁幫襯。
戰寒征檢查物事,冷峻的神色間儘是嚴謹。
最後,他親率隊伍,前往陳家府邸。
在他身後,跟着李穆等好十名親隨,為便利搬運物事。
只是……
陳玉皎從贏菱的宮殿睡醒后,早已順利回到陳家。
有了她昨日的安排,駱伯招募到相應之人,幾乎全都是昔日陳家的老僕。
當年陳家垮后,其實許多奴僕不願意離開,十分感念陳家的恩德。
但陳家斷了經濟來源,總不能委屈奴僕,也不能什麼都問贏長屹要。
陳震岳當初是直接將那些奴僕推出去,丟出賣身契,關上大門,才總算打發走大多數的人。
這七年來,無數人在別的府邸為奴為婢,幾乎全被當做牛馬。
病了,沒有陳太傅隨手開個方子。
遇到難事,也沒有陳震岳大將軍那般的爽快仗義相助。
甚至運氣不好的,還要被打、被罵。
如今陳家一招募,許多奴僕哭着求着要回來,駱叔便將靠譜之人的賣身契買了回來。
所有人由衷地忙碌着,做起事來井井有條。
只是一日時間,已恢復了陳家許多昔日的場景。
陳玉皎回來后,又戴上青絲假髮,傷口也被她遮掩得極好。
她忙碌好朝政之事,攙扶着老夫人,走在府邸里的許多地方。
“祖母您看,以前您喜歡帶我在此處餵魚。”
“這邊這個飛鳥鞦韆,還是祖母您親自給我做的呢。”
“還有正院這邊……”
入門處有一大片正院,記憶里自幼就長滿芭蕉,芭蕉樹下總是放着一個躺椅。
老祖母總是帶着她坐在芭蕉樹下乘涼,輕輕搖晃着手中的羅扇。
旁邊還有一張小案桌,祖母經常給她做一些竹蜻蜓,用顏料塗上顏色,手一旋便可飛上空中。
如今場景也被一一復原,與從前一模一樣。
陳玉皎扶着老祖母在芭蕉樹下坐下:“祖母,等今夏炎熱了,玉皎給你搖扇。
還有這個竹蜻蜓,皎兒長大了,皎兒也會做了……”
她坐在那裏,用工具一點點打磨竹蜻蜓。
待打磨完成,便操作給祖母看。
在她的秀手下,竹蜻蜓朝着天空飛去,飛得很遠,旋轉許久許久。
老祖母看着那蜻蜓,模糊的記憶在一點點清晰。
再側頭看看身邊的女子,玉皎……那個曾經會纏着她的小皎兒,不知不覺已經長這麼大啊……
陳玉皎就那麼帶着祖母一點點去做以前的事,一點點治癒。
當心裏的積鬱散結,用不了多久,老祖母病情也會恢復!
戰寒征帶着大量物資策馬而來時,隔得遠遠的,就看到院子裏、
午後的芭蕉樹下,陳玉皎正坐在那兒做竹蜻蜓,和老祖母說說笑笑。
婢女和奴僕們也出來了,她每做一個蜻蜓,就耐心地分發給他們。
二十幾個奴僕婢女們全在飛竹蜻蜓,滿院子裏,五顏六色的蜻蜓旋轉着、飛來飛去,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戰寒征一勒韁繩,駿馬停駐,高坐馬上的他神色微微驚異。
本以為陳家儘是老弱病殘,定是凄風苦雨,未曾想……
也是,陳玉皎,本就與他記憶里不同。
倒是他,總是低估她。
戰寒征大手輕揚,低聲下達命令:“帶回去。”
那些他精心挑選的物資,宛若從未出現過一般,又被悄無聲息帶走。
陳玉皎,她並不需要。
戰寒征就那麼威昂高坐在馬上,深邃的目光遠遠落過去。
慵懶的午後陽光籠罩,陳玉皎周身瀰漫著淺淺的柔和。
對待老人、奴僕,她十分有耐心,絲毫看不出昨日在朝堂之上鋒芒尖刺的模樣。
原來一個女子,可如薔薇遍佈荊棘,亦可如山茶淡遠靜好。
院內的陳玉皎十分敏銳,頃刻間就感覺到一道注視感。
她抬眸看去,果然看見府邸外幾十米遠處,一高大的駿馬靜靜佇立,其上坐着的男人,是一襲將軍統帥服的戰寒征。
陳玉皎眉心頃刻間皺起,若是祖母看到戰寒征,極易受到刺激。
她斂眸,“春鷺,帶祖母去葯浴了,午後葯浴效果最佳。”
春鷺會意,去扶老夫人。
老夫人起身,還不放心地叮囑她:“小皎兒,你小心些,刀子鋒利,別挫傷手。”
陳玉皎淺笑着應下,心裏又有些酸楚。
即便患病了,祖母還知道記掛着她的安危。
這便是至親的愛,純粹無暇的愛。
若當年她沒有執意……
想到這些,在祖母去了後院后,陳玉皎的臉色徹底冷下來。
她走出去,甚至將院門關上,徑直走到離戰寒征馬匹還有幾米遠的地方佇立,冷聲問:“你來此處做什麼?”
戰寒征墨眸一沉,方才還如山茶花一般的她,此刻恍若頃刻間變成堅冰。
曾經她還多次巴不得拉拽着她進陳家,想將他介紹給她的家人。
只是他嫌聒噪,一次也未來過。即便回門,也以軍務訓練重傷為由,推脫。
如今,那個昔日見了他就滿眼星辰的少女……
戰寒征居高臨下看她:“和離后,你連和我好好說句話都不行?”
陳玉皎冷聲道:“若定西王前來只是想廢話,另尋他處。
我出來只是想提醒你:陳家,不歡迎你。還請你日後切勿踏足此處,礙事。”
她口吻里是真的嫌棄。
他一來,影響祖母和父親的休養,何止是礙事,簡直是狗見嫌。
原本方圓一里有贏長屹安排的人守着,但她回來后,也不怕什麼消息傳進來,便讓荊毅安排那些人撤了。
那些人在此苦守七年,也該去做他們想做的事。
只是如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