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言語圈套

第八章 言語圈套

國子監位於皇城以東的墨池坊,為求清靜,因此位置有些偏僻,與緊鄰皇城的修文坊隔着十餘里地。

雲瀟從侯府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辰時四刻,一路疾步走到國子監都已經巳時了,遲到了將近兩節課。

國子監的課業如今對他而言已經十分簡單,少聽幾節也不緊要。

臨時趕上的是一堂經學課,台上助教講的是《尚書》仲虺之誥那章,雲瀟隨便聽了聽,就將心思分散到了別處,經學是所有學科之中最基礎、最耗費jing力的一門科目,在科舉考試之中也佔據不小的篇幅,卻也是最容易學的一門科目,只需死記硬背,雲瀟上輩子能考中進士,沒少在經學上面下功夫,不敢說博覽群書、學無遺漏,《四書五經》至少能夠倒背如流,此時也沒必要再聽,目光朝四處瞟了瞟,終於看到了位置已被調到犄角旮旯里的秦飛熊。

只見這廝躲在背yin的地方,yin森森的看着自己,好像當初受害的不是自己,反倒成他了,不過他將自己打成那樣,只怕也挨了不少處分,從這位置的變化便能看出一二來,也許這廝將舊怨新仇一塊又算自己頭上了,看樣子有機會還得找自己麻煩,也未放在心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雲瀟心境十分平和,縱然那秦飛熊目光之中挑釁之意十足,他也只是隨便瞥了一眼,便不在理會。

一堂課得半個多時辰,雲瀟也沒有閑着,微微閉上眼,摒棄心中雜思,就在課堂上冥想起來。

不知不覺間,耳邊助教扯着嗓子講課的聲音就消失不見了,腦海之中一片漆黑,一道道白sè的流光通過玄妙之門映shè腦海之中,猶如冬ri雪原上的萬千霞瑞,纖塵不染,純粹至極,而且帶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氣息,讓人內心一片祥和,任何yin邪之念都蕩然無存,十分的舒服。

跟以前冥想時的情況完全不同,沒有聲sè迷離的幻象,也沒有灼燒神魂的陽煞之氣。

神魂在這白光之中前行,顯得容易至極,雲瀟冥想四五ri也未能達到入定的境界,可如今在這白sè流光之中卻頃刻間水到渠成。

眾妙之門觸手可及,一層窗戶紙捅破,便可出竅神遊。

不過如今是白天,他神魂剛入定境,虛弱的很,貿然出竅只會被陽煞之氣灼傷神魂,更何況在浩然之氣猶如煙海一樣的國子監中,就連鬼仙進入其中都會法力盡失,他現在敢要出竅,只會落得一個下場,那就是魂飛魄散,這浩然之氣是讀書人的意念匯聚而成,為天下之正,小可靜心凝神,大可肅清天地綱常,所以在國子監中冥不會受聲sè所迷,阻礙少了許多,而且他jing通儒學,可借浩然之氣養神,因此修鍊效果極為顯著,就這小半會,抵他之前幾ri功夫。

不過浩然之氣守天下之正,而道術相對而言卻是假借天道推行人意的邪術,論語之中都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這浩然之氣對道術實則又巨大的壓制xing。

借氣養神可以,但只要神魂出竅,離了本心,浩然之氣非但不能養神,還會將神魂與天地同化,徹底消散。

那些學問高深的大儒養出一口浩然氣,百邪不侵,鬼神不能近,便是這等道理。

雲瀟深知其中厲害,借浩然之氣將神魂養到入定之境也就罷手了,不敢越雷池一步。

睜開眼時,一堂課也已接近尾聲,台上助教看他時的眼神有些yin冷,自個在台上講的口乾舌燥,底下學生卻在閉目養神,換做是誰,也會心生反感,雲瀟自知理虧,趕忙頷首致歉,那助教脾氣倒挺溫和,沒再看他,算是放了他一馬,雲瀟稍稍鬆了口氣,雖是逃過一劫,但心情並未輕鬆,暗中琢磨道:“國子監課業緊張,根本擠不出時間修鍊,若一直耗在這裏,就算到了明年,我實力還不會有太大長進。”似先前那種舉動,一次便惹得助教反感,三番五次必然會將人惹怒。

而且神遊之境必經神魂出竅這步,國子監中浩然之氣充塞,猶如汪洋,神魂一旦離體,便會被吞沒,也不是修鍊道術的地方。

“還須早ri從此處脫身。”雲瀟暗自下定決心,只是欠缺借口,否則母親那裏沒法解釋,雲瀟不想看她傷神的模樣,哪怕是因為一點點誤解。

可無故休學豈是那麼容易,正苦苦思索,書桌忽然讓人推搡了一下,硯台里的墨汁灑出來將一摞還沒用過的宣紙直接給浸黑了,雲瀟臉sè一下子就yin沉了下來,這一摞紙少說也值一錢銀子,這都是母親省吃儉用一點點攢下來的,抬頭看着秦飛熊那張蠻橫無禮的臉,雲瀟心頭泛起了一陣冰冷的殺意。

然而怒意只在心頭存在片刻就盡數平熄,正愁找不到借口開國子監,這秦飛熊便尋釁上門,只要再生一場事端,便有機會離開此地了。

當然前提是絕不能讓人抓住自己的把柄,否則結果一樣,xing質卻截然不同,自己將會被逐出國子監,而非主動尋求機會離開。

所以得設下圈套,將秦飛熊繞進去,才能將自己撇清。

“怎麼,雲瀟,這shè藝課你又想裝病不去。”秦飛熊咧着嘴笑道,雙手撐在雲瀟書桌邊緣上,兩個手掌就跟蒲扇似得,好像輕輕鬆鬆就能給這書桌掀翻過去,這秦飛熊上次就是跟雲瀟在書院裏械鬥,雖沒吃虧,可事後差點沒被國子監除名,回家被收拾了夠嗆,這回也學聰明了,不直接動手了。

“shè藝課嗎?”雲瀟聽他這話便知道這廝作何打算,儒家六藝禮、樂、shè、御、書、數,shè藝僅僅排在禮樂之後,足以見得多受重視,而大乾王朝更是以武立國,開疆拓土之戰從來未少過,因此這國子監中也專門開設有shè藝這門科目,雖不打算將學生當作武者來培養,可shè藝課上所用的蠶絲弓也有六十斤的弦力。

雲瀟以前那體質,連弓都開不了,shè藝課自然也是想方設法的逃避。

秦飛熊見他不作回答,早是習以為常,便嗤笑道:“奈何男兒心,卻生了一女兒身,瀟兒姑娘身嬌體弱的,開弓shè箭這事你還真吃不消,也不勉強了。”

說罷便大笑離去,雲瀟身體虛弱無控弦之力,秦飛熊這番話可謂戳中了他軟肋,羞辱得逞,心中怨氣也消散許多。

“總好過男兒身,卻生了一顆婦人之心。”

誰知那秦飛熊沒走出兩步便聽的身後傳來一陣冷笑,他本以為雲瀟應是無言反駁,卻沒想到對方反倒是嘲笑起自己來了,他腦子反映有些遲鈍,還沒領悟過來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便聽雲瀟繼續說道:“令尊秦連城乃是受人敬仰的武道宗師,閣下自幼受其熏陶,想必應有男人之坦蕩,卻沒想到生了婦人一樣的心思,以搬弄是非口角為樂,又只會恃強凌弱,更可笑的是,還以此為榮,殊不知這國子監中多少暗中笑你白痴,不過也怪不得你,一切都是你心理扭曲所致。”

雲瀟神魂已入定境,jing神格外強大,說話之時不見怒意,談吐從容自若,卻極具威嚴,就好像國子監中那些不苟言笑的大儒。

秦飛熊只覺雲瀟那雙眼睛瞪的人心裏發慌,竟無還口之力,腦子都有些短路,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眼中怒火浮動,說道:“你倒要說說,我哪裏心裏扭曲,要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今ri定要讓你好看。”他之所以臉sè如此難看,只因雲瀟先前那番話針針見血,幾句話就將他說成了一個心胸狹小而且愚昧無知的婦人。

“看來你也是承認你只會搬弄口角是非、恃強凌弱了?”

雲瀟一句話將秦飛熊噎的臉sè鐵青,只見他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暴起,按捺不住要打人的衝動。

“想打我是不是又不敢動手?”雲瀟笑了笑,站起身來,毫不在意的走到秦飛熊跟前,絲毫不怕此人情緒暴走,如今他身體已非昔ri那般虛弱,可能和秦飛熊比起來還有一些差距,自保卻勉強夠了,而且他將對方心思拿捏的很准,幾乎可以斷定秦飛熊此時不敢動手,第一次可以不計後果,可有了前車之鑒第二次卻有諸多顧忌,雲瀟將他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直接拆穿道:“所以我說你心理扭曲,令尊秦連城共有三子,你排行老三,你兩位哥哥秦犴和秦見虎在武道之上都有過人之資,你大哥秦犴如今已是武師,就連只大你兩歲的秦見虎如今也是小成境的武者,唯獨你連最基礎的入門級武者考核都未通過,可以說是最沒出息的一個,所以令尊才煞費苦心送你來國子監讀書,偏偏你又不遵守規矩,成天惹是生非,辱沒秦家人的臉面,上次在家中應是被教訓的不輕吧,否則怎麼現在還有yin影呢?”

“你!”秦飛熊臉sè逾漸難看,跟沸水汆過的茄子一樣,偏偏一句話都反駁不了,雲瀟所句句屬實,又直戳他痛處,都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知這些事情。

“我知道你在家中不受待見,心裏有怨,可我又未得罪你,你為何總與我過不去。”雲瀟語氣忽然緩和了些,少了幾分諷刺,眼角餘光朝着門外瞥去,只見窗外已經聚集了十餘位同窗,正伸着腦袋看熱鬧,兩人對峙言辭激烈,聲音也挺大,哪可能不引起好事者的注意,在那群圍觀者身後,卻還有一個身穿青sè官衣的中年男子,人很消瘦,也不高,卻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因此整個人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來了也不吭聲,就站人群後面,默不作聲的看着屋裏兩人爭吵。

雲瀟自然留意着動靜,這人剛從書院大門外進來時他就發現了,言語也收斂起來。

秦飛熊背對着窗戶,而且被雲瀟先前那番話撩撥到痛楚,此時怒火攻心情緒有些失控,自然不曾察覺,依舊十分放肆,咬牙切齒的低吼道:“你他娘的就是得罪我了,我秦飛熊武道天賦就算不如兩位兄長,可至少也是准武者了,你雲瀟算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卻有資格繼承侯爵,憑什麼?”

;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權傾三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權傾三界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言語圈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