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誰和你咱們

第374章 誰和你咱們

紅霧們在一樓到處流竄,和柳長歸的冷氣混在一起,跟從天庭貶到地獄一樣。

華淵正叉着腰對着紅霧大罵特罵,罵得那些本就飄得低的紅霧就差要貼着地板飄了,看起來很低迷的樣子。

“你說說你們,我叫你們去拆房子你們就去,也不看看那房子能拆得了嗎,啊?!就會在那干站着,也沒個霧回來跟我說是吧!辛辛苦苦把你們養這麼大,你們呢?!要你們有什麼用!”

紅霧們如浪潮般在華淵的腳下起伏着,仔細去聽,還能聽到些細微的哭聲。

謝槿奚和南杏落站在不遠處,有些紅霧還鬼鬼祟祟地攀上了謝槿奚的肩膀,被南杏落瞪着眼睛拍下去,像一條死魚一樣沉到了底。

這東西倒是和馭雲術挺像的,不過比起漫天隨意飄動的雲朵來說,這些紅霧倒像是為華淵誕生的,不但有自己的活動意識,還全身心地聽華淵的命令。

就是這個聽話的表現有點死板罷了。

華淵氣勢沖沖地罵完人,又抱着雙臂走過來,盯着方才攀上謝槿奚肩膀,現在在最下面裝死的一灘紅霧。

“你委屈什麼?你還委屈上了?你這投敵擾亂軍心我都沒說你什麼,你還委屈,你委屈個鎚子你,給我站起來!有沒有點我們魔窟的風骨!”

那團紅霧便慢慢吞吞地飄了起來,怎麼看怎麼不情願。

華淵蹲下來把它一撈,放在了自己頭上,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看着謝槿奚。

“柳長歸搶就算了,我的嘩嘩也搶,真是夠了。”

嘩嘩?

謝槿奚低頭看了眼纏繞在腳邊,蔓延整個一樓的紅霧,抬頭用很複雜的表情看向華淵。

雖然以前就知道華淵沒什麼文化,但不至於起名起成這樣吧,好歹柳長歸教了他那麼長時間呢。

給這堆紅霧起名叫嘩嘩?真是夠了。

華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麼表情?”

為了不惹出更大的事端,也為了早點完事送完柳長歸,讓柳長歸早點去泡泡回陽真水,謝槿奚有事也裝着沒事。

“沒什麼,咱們趕緊去找我師父吧。”

“誰和你咱們?”

華淵一撩頭髮,紅霧似乎能感應到他心中所想,瞬間就幫他撫平了衣角與沒有捋順的頭髮,讓他看起來勉強不像個動不動就會砍人腦袋誅人九族的暴君,最起碼多了點人樣。

“還有,那是你師父不是我師父,下次別亂叫。”

謝槿奚:“對對對。”

本以為華淵這就要進去找柳長歸了,謝槿奚和南杏落便識趣地沒有再跟上去,都在一樓等他,誰知道華淵在一樓上二樓的樓梯口乾站着,不知道在磨嘰什麼,

站的時間太久,謝槿奚還以為他出什麼事情了,和南杏落互相遞了個眼神就過去打算看看怎麼回事。

走近了才看見華淵自己在做深呼吸。

謝槿奚一抽嘴角,站在他背後。

“你不會還要整什麼近鄉情更怯那一套吧?”

華淵的頭髮都擋不住他紅透的耳朵,猛地一回頭就開始大喊大叫。

“你別胡說!什麼近鄉情更怯!!你這是造謠!這是誹謗!”

謝槿奚嘆了口氣。

這人咋能彆扭成這樣。

他看看嘰嘰呱呱大叫的華淵,又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他身旁的南杏落,不得不感嘆還是小落好多了。

雖然也有點彆扭,但沒跟華淵這樣跟有病似的。

沒等華淵吵吵幾句,謝槿奚便向華淵身後一拱手,畢恭畢敬地彎下了腰。

“師父,你怎麼出來了。”

華淵瞬間就消了聲,整個人都緊繃成一根筆直筆直的木板,嘴唇翕動,腳步緩慢地往後轉。

柳長歸出來了?他怎麼出來了,是因為他耽誤了太多時間嗎,還是柳長歸不想自己進去找他?今天他穿得怎麼樣,應該還好吧?柳長歸應該還是以前那副老樣子沒變吧,反正他永遠都是那張冰臉,他出來幹什麼啊,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回事嗎?要他說果然還是這屆徒弟不行,照顧師父還能讓師父得上這種千奇古怪的病,真不知道是怎麼做徒弟的,柳長歸還老提他,要他看上瑤宗根本連魔窟一根毛都比不上,柳長歸早就該來魔窟放鬆放鬆了,徒弟多大了都不知道接任幫師傅忙,要這徒弟幹什麼。

華淵心裏嘀嘀咕咕一大堆,又慢慢轉過身去打算把自己最完美的側臉弧度展露給柳長歸,畢竟這是這麼多年來他倆第一次見面,想留下一個好印象也是正常的。

可惜華淵轉頭后,餘光連柳長歸的影子都沒瞥見一個。

反應了那麼一會兒的時間,華淵才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

可這是在柳長歸門前,他還有點理智記得不能吼太大聲,只咬牙切齒地從牙縫間漏出來一句,“謝槿奚——!!你找死嗎!!”

謝槿奚憋着笑,正要帶着南杏落往後退,卻抬頭看見了什麼,又拉着南杏落直直迎了上去。

“師父!你怎麼出來了!”

華淵頭也不回地站在原地,譏笑着看向謝槿奚。

“還來?我這次可不會上當了——”

因為速度過快帶起來的髮絲與衣角從華淵身邊擦過去,謝槿奚的滿臉焦急不似作假,可華淵已經知道了他的套路。

絕對是打算再騙他一次吧,柳長歸得寒髓病多久了都,能站起來就見鬼了。

再一不再二,他這次才不會再上一次當的。

華淵輕哼一聲,不緊不慢地轉過身,身子一扭,歪歪斜斜地靠在樓梯扶手上。

“少騙啦,就你那說謊的本事,能騙過我第一次就算厲害,還想有第二次?柳長歸不會出來的——”

奇怪,怎麼越來越冷了。

他撩起眼皮一看,嚇得登登登往後退了好幾步,腳下一踩空,差點丁玲桄榔摔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地兩手往後一扒扒住了扶手,方才整理好的衣服又亂作一團了。

柳長歸正被謝槿奚和南杏落攙扶着,鬆鬆耷着眉眼,看着慌亂不堪的華淵。

上下樓梯所形成的高低差,一如他們初見時扒住柳長歸褲腿,抬頭望過來的華淵。

果然,都還是老樣子。

柳長歸渾身上下都裹着濃濃一團冷氣,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一個人,這麼看着更沒什麼人氣兒了。

好像謝槿奚和南杏落一鬆手,柳長歸就要成仙了。

但華淵知道事實與他所想像的恰恰相反,他們倆一鬆手,柳長歸根本連站住都困難。

這和他記憶里無所不能的柳長歸可真是差遠了。

他們倆誰都沒說話,只是維持着這樣的姿勢互相注視着。

華淵應該只是單純僵住了。

或許太久不見的兩個人總是這樣吧,在腦中講這一次的碰面試想過成千上萬次,可真輪到他們碰上了,反倒什麼都做不出來了。

謝槿奚看着華淵那一臉呆樣,心想這不就是近鄉情更怯嗎。

堂堂魔窟之主也會這樣子,真是稀奇事。

華淵最後還是摔下了樓梯,

他的目光沒有在柳長歸臉上停留多久,很快又向下打量而去,像是在與記憶里的柳長歸比對,看看他這些年過得如何。

看着看着,也不知道他心裏想了什麼,原先在他身後幫忙支撐的紅霧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迅速凝結成一團,在柳長歸身後變成了一把看起來相當豪華的椅子。

和謝槿奚見過的魔窟之主的椅子沒什麼區別。

謝槿奚:……哇。

還沒等他細細看多久,下面沒了支撐的華淵就徹底叮叮咣咣滾了下去。

謝槿奚挪開了眼當作沒看見,柳長歸閉着眼嘆了口氣,只有南杏落露出了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華淵迅速爬起來拍了拍衣服,嘴裏咬牙切齒地嘰嘰咕咕幾句,不用想都知道他絕對是在罵人。

這麼一摔,也讓他們之間的氛圍稍稍緩和了一些,華淵幾個大跨步上來,擠開了謝槿奚和南杏落,半跪在柳長歸腿邊。

南杏落瞪大了眼看了片刻,他在漫長的生活中除了謝槿奚之外很少關注別人,也很少在意別人,因此你要讓他說出謝槿奚上上下下這麼多年他能如數家珍地噼里啪啦說上幾天幾夜,你讓他想想華淵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他可能只說得出一件“華淵很討厭”。

但眼睜睜看着華淵這麼當其他人不存在似的跪下,雖然在萬花樹秘境中就知道了華淵這副德行,但真的親眼看到,南杏落還是有點吃驚的。

從某些方面來說,他還得和華淵學學。

比如這種不要皮不要臉的功夫。

不要錢的靈力大股大股地從華淵身周溢出,在他手中形成了兩個熱源,被他放在了柳長歸的膝彎下,他起身,扶着柳長歸緩慢坐在了紅霧椅上。

柳長歸一坐上去,紅霧便自發地根據柳長歸的身形調整成了他坐起來最舒服的弧度,將柳長歸整個人都嚴絲合縫地貼着。

剩餘的熱量,被華淵隨手餵給了緩慢流動的紅霧。

這麼一出下來,葉子屋內遍佈的冷氣終於緩解了不少,華淵又莫名其妙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要對謝槿奚發難。

“你們上瑤宗窮到這個地步了?一點熱源都供不起?我看你們就是他——”

“……”

柳長歸扶着腦袋,一道靈力打過去,雖然慢了半拍,卻還是封住了即將爆粗的華淵的嘴巴。

化為椅子的紅霧有一絲在半空中浮現出一個笑臉,明晃晃的全是嘲笑之意,又被暴怒的華淵粗魯地塞回了椅子裏。

華淵指了指柳長歸,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雙眼都因為生氣活生生瞪成了杏眼。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讓柳長歸給他解開。

柳長歸就跟沒看見似的,他雙手掐訣,以坐在椅子上的姿勢閉眼運功。

方才華淵給他提供熱源的靈力內不知道混了什麼,瞬間就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涼之意,讓他一直用來壓制的靈力也有了片刻喘息機會。

這些靈力絕對不是誰變成的熱源都有用的,不然偌大一個上瑤宗,怎麼從來沒人提過要給柳長歸身邊堆放點熱源?

這麼簡單的想法杜三七再想不出來那他也別做這個醫門長老了,早點退位享清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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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然是因為不論是凡物還是靈力都不管用啊。

他恢復了片刻靈力,才長長呼出一口氣,要比先前放鬆得多了。

長期因為供需關係緊張而緊繃著的經脈驟然放鬆下來,骨子裏都瀰漫著一股細細密密的癢與痛。

好在柳長歸最擅長的一件事就是忍耐。

因為這件事是他選擇的,所以無論造成什麼後果,他將一力承擔。

“我不會去太久,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一道傳音在謝槿奚的腦中響起,他矮下身蹲在柳長歸身旁,抬起目光望上去。

在柳長歸面前,他一向是做那個仰視者的角色,無論如何,柳長歸永遠是他最尊敬的人。

“我不會有事的師父。”謝槿奚看了眼在一旁氣鼓鼓的華淵,又將腦袋轉回來,“等你治好了病,我就帶你回去。”

華淵在他們身後唔唔唔了幾聲,謝槿奚和柳長歸溝通的時候根本沒避着他,所以謝槿奚說了什麼華淵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正吹鼻子瞪眼地湊過來跟柳長歸指手畫腳地比劃。

柳長歸不知單獨交代了他什麼,原先還紅溫着想吃人的華淵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站在後面扶着柳長歸的椅子扶手,安安靜靜地站着。

謝槿奚每看一次都十分感嘆柳長歸的馴狗能力。

不愧是師父啊。

“如果我治不好呢。”

柳長歸的傳音又很快傳來,他聲音平靜,眼神也平靜,沉靜得像一汪已經死掉的湖泊。

他打斷了謝槿奚將要反駁他的話語,接着陳述,“槿奚,從上九天回去后,上瑤宗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君宿弦會輔助你的,需要證明身份的東西和一些比較重要的東西都在我房間裏,還有——”

他從儲物戒中翻出一根長劍白玉簪,能看出來這件物品被他保存愛護地極好,白玉瑩潤,泛着光澤。

“這個。”

柳長歸本想將簪子遞給南杏落,可南杏落往後退了一步,示意柳長歸親自來。

他挽起謝槿奚的發,重新束了一個冠,將白玉簪別了進去。

“你收好,此物能保你……”

柳長歸停頓了片刻。

“只要我活着,就能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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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大師兄又不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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