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初來乍到,被人刁難
“落音妹妹真是個心靈手巧的,沒想到這才七日,就真將這些個簡片兒給刻好了。***難怪車大人會討了你來做事兒。”房門輕響聲中,春說推門走進,在看到落音身前物案旁摞的有半人高的散竹簡時,眼裏飛快的閃過一抹詫異,笑着表揚。
落音抬頭看了眼面前身穿深硃色宮裝的年輕,笑了一下,低頭將最後一筆刻完,放下手中的簡片,把物案上的竹簡粉屑掃落到腳邊燃燒正旺的火盆里,再整理好物案上的刻刀、麻布樣書、針線等物,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春說望着她從容的動作心裏皺眉,總覺得這落音對自己沒有別人對自己那樣的討好熱絡。
落音直起腰身,揉了揉因長時間跪坐而麻的大腿,慢慢的從不到膝蓋高的物案後站了起來,溫柔的笑了笑,神色平和一如以往:“春姐姐誇獎了,不過是你教導的好,落音哪裏比得了你的靈慧。”
誰都喜歡聽好話,春說聽了自然高興,剛想着讓她回去,念頭一轉,細如柳的眉頭微蹙,心裏突然有些惱怒起來。
她明明是不喜歡這個突然到公子身邊侍候的人,怎麼現在倒是心軟了?這個狐媚子,果然厲害。
“既然妹妹這樣能幹,那就將這些個竹簡全部編書落墨吧!”春說笑的親切,細細的觀察着落音的神色。其實串書落墨這些事,一般的宮人都可以干。
“好。”落音笑着應,神色平和,舉止得當。
她知道春說是在刁難她,可誰讓自己是新人?人家那幾個侍候池凈的人幾乎都是一起長了十幾年的,對她一個剛來幾天的外人,自然有着極強的抗拒心理。就像無論到哪裏,新員工剛去上班時老員工開始總會有排外的現象,等大家熟了就好了。
春說見落音如此沉的住氣,絲毫不見緒外泄,她越是這般穩重,她心裏對她的排斥越是重了一分。
她心裏不悅,面上卻是笑着提出了一個要求刁難她:“呵呵,妹妹這樣乖巧,想來兩三日就能完成,回到府里吧?”
落音神色恭敬,心裏卻是有些不耐起來,平靜的應了一個字:“是。”
別以為她性子好就是個任人欺負的,她不是無法反駁,只是現在初來乍到,不易鋒芒畢露。
將簡片編書容易,可要是落墨就難了,沒個四五天,是做不好的。
被人欺負成這樣了還這樣平靜?
春說心裏無來由的一慌。
對了,她討厭她就是因為她這幅永遠溫和不興波瀾的面貌,太過從容,因從容而安定,因安定而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淡泊,像是高深了她們一等般,有點公子的味道。
她以為她是世外仙人啊,一幅看破紅塵的樣子!
她本以為落音不可能刻好簡片,這次過來是想擠兌她一翻,沒想到她竟把竹簡刻完了。沒能挑出落音半分錯處的同時又惹自己不高興,她眼底深處閃過一道寒光,面上卻是親切的上前一步,拉住了落音的手拍了拍,笑容滿面:
“那可是辛苦你了,這幾日怕是要熬到大半夜了,公子知道了一定會覺得你是個懂事的。唉,要不是車大人人手不足,我們幾個裏邊又只有妹妹你是識字最多的,不然我也不敢冒昧的做這主了。可我們總歸是公子的人,應當為公子分憂。”
落音展顏一笑,跪坐下去,不着痕迹的把手從春說手裏抽了出來。她拿起案前紅漆竹籃里的線,再拿一片簡片,頭也不抬,一幅認真的樣子,邊比着簡片的寬度打結邊道:
“還請姐姐讓人送了筆墨硯台等相應的東西過來,落音就不佔姐姐的時間來教導於我了。”
她話說的十分客氣謙虛,心裏卻是不待見這人。刁難她也就罷了,還不想落個惡人的名頭,做出一幅無奈的好人模樣。
好,這事她記下了。
誰人不知池凈雖是寧國國主唯一的嫡孫,卻是沒有住在宮裏,而是在宮外另有府邸,基本上不管宮裏的事!欺負她新來不知道么?
聖學殿再怎麼忙,不過是教些皇親國戚的子孫學習的地方,她所刻的也不過是一些學習的書籍,這種芝麻大的小事還能“憂”了池凈去?
分憂?
不要以為她不知道是她春說央求那什麼車大人讓她來這裏做事,夏秋語冬話那三人同意她來,對她應該是試探或觀察,只她春說,呵,不就是想給她個下馬威么?
就在落音背過身坐下去后,春說臉上的笑容立刻隱去,眼裏透出一抹狠光。她盯着坐的端正規矩的落音一眼,只覺她身上的正硃色的深衣特別的刺眼,轉過身,關了門而去。
冬日裏空氣寒冷,一出偏殿的門春說就打了個冷顫,她轉到後殿從偏門輕聲進去,就見與她服色相同的秋語,帶着責備的目光望了過來,想起剛才刁難落音的話,覺得有些心虛。
秋語又悄悄的掀了窗帘子,見殿內那女子面容沉靜,認真快速的編着書簡。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見她有什麼動靜,兩人就輕聲的出了殿門。
路上拉住一個宮侍,吩咐他去準備落音要的東西。
“怎麼樣?”又走出一段路后,春說停下着急的問,想知道她走後落音有沒有氣憤或是不當的緒和行為。
秋語將手裏的手爐遞給春說,上下打量了春說一眼,那樣平靜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人一樣,讓春說心底毛,才聽秋語嘆了一口氣:“春說,你的心田要放得寬。大家現在都是侍候公子,不要相互為難。你今天是遇到個性子好的,不然真鬧起來,沒得擾了公子清靜。”
春說正要張口反駁,看到秋語那樣略微清冷的目光,當下住了嘴。
秋語轉身向外走去,聲音淡淡的傳到身後春說的耳里:“我們三個同意為難於落音,不過是因為聽冬話說那落音是公子在路上撿到的,有點不放心她的為人。三日後她要是做不完,你不要刁難她,也不要拿話擠兌她。你走後那女子淡定安靜,沒個不當舉止,是個好的。”
“這樣來路不明的女子,怎麼能輕易的放在公子身邊,誰知道有什麼意圖!你也看見了,她剛來時公子不過是寬厚,問她叫‘落琴’好不好,她竟然自作主張的說想要叫‘落音’!
公子身邊的八個宮婢,無論是四個一等的大宮婢還是四個二等宮婢,哪個不是名字固定的,誰來都叫一個樣兒?誰像她那樣沒規沒矩大膽妄為的?”越說越是氣憤,在抱怨懷指責落音的背後,包含着的卻是委屈。春說眼眶紅,聲音裏帶着哭意,又有半絲的妒嫉。
秋語竟然為了一個外人,責備起了她的不是來,她心裏怎麼能平?
秋語猛的停了下來,春說不防,差點撞到了她的背上,急忙收腳停步。一抬頭,秋語自青石板的路面上轉過身,拉下臉,嚴厲的問她:“你這是在質疑公子的決定?”
春說很少見秋語這樣厲害的神色,立時收了心思,吶吶的搖頭:“我怎麼敢質疑公子的決定?”
“你應當知道,公子做事自有他的原因。”秋語也緩了神色,勸解道,“就算公子納了她為妾甚至更高,我們也沒有說話的份兒,我們要謹記自己的身份。”話說到最後,她也有些悻悻的,轉過身繼續走。
春說原也不是這樣小氣的,不過是心裏吃了酸,她的心思她怎麼看不出來?可是以她們的身份,就算做公子的妾,也不夠資格。
春說愣愣的站在原地,有點呆。
秋語也看出來,公子對那個落音不同了?
她們四個侍候公子多年的大宮婢都無幸與公子親熱,她一個初來的二等宮婢憑什麼?
一想到池凈有可能納落音為妾,春說的心裏突然一陣疼,嫉妒如瘋長的野草在心地上滋生。她皺眉緊緊的咬了咬牙,一雙好看的杏眸里寒意加深,掠過一道惡毒的光,心底突然下了一個決定。
卻說落音在春說走後,快速的編着書簡。她從來沒有學過這東西,不過在池凈的府上,管的剛好是池凈的書房,又讀過這裏的很多書,早已見過編成的樣子。
她心靈手巧,一細想就明白了,再試着做了兩遍就會了。剛開始編的不快,一卷書下來就已經習慣了。
等到宮侍敲門來送東西的時候,她已經編好了兩卷書。
輕聲讓那宮侍進來,等他走後又再編了一卷書,落音才停下手裏的活,目光轉向了門口。
她以為,春說針對她不過是排外,她內斂一點,低調一點,過段時間總會沒事。在她坐下后,背後的那道目光是那樣的深刻。別的人輕易感受不到,她卻對人緒的變化超常的敏感。想來她的到來觸犯了別人的利益,那麼,以後得倍加小心了。
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監視她?想來池凈身邊那幾人謹慎穩重的性格,很有可能這麼做。不過這時,應該已經走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她故意將一塊竹簡掉落地上,側身去撿時,利用這個機會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窗帘。
沒見窗子處有什麼異樣,迅速收回目光拾了東西繼續編。
墨黑的眼眸專註於手上的東西,心裏的想法雲遊四海。
其實她們那幾個人,爭的應該就是池凈的妾室這樣的一個身份。不過是乾國分封的異姓諸侯國里一個國主的嫡孫的妾室,她連乾國國王的妃子這樣高貴的身份都看不上眼,又怎麼會去爭一個妾室的位份?
她之所以留在池凈身邊,為的不是什麼身份,而是池凈這個人。
一時想起一些事,默默無。
午飯後不久,她已經把簡片全部編成書卷。拿了硯台注了水磨了墨,挑了一個大號的毛筆醮滿墨汁,在硯台邊上刮掉多餘的墨汁,將案上的書簡第一片簡片全部塗黑。
是的,全部塗黑!
要是讓她一筆一筆的去寫,別說三日,怕就是四日都寫不完!現在她將書簡上的簡片全部塗墨,再拿微乾的布巾輕擦一遍,因為字是在簡片上刻出來的,凹了進去,擦一遍也只會將凸出來的墨跡擦掉。這樣,她只需半日就可以做完全部的事,這也是她答應的如此爽快的原因。
果然,天黑時,落音就已經做完了這些事。
她在火盆上烤了烤手,站起來輕捶着跪坐的麻的腿面,又一次低頭望着腳下不到膝蓋的物案。
她在心裏中嘆了一口氣。不無語,是因為兩年來已經無語了無數次,已經無語到沒有力氣再無語了!
不過一想起明日裏春說那目瞪口呆的表,落音的眼裏終於露出了笑容來。雖然不想爭,可是很期待看她吃扁,那也是一種生活的調劑,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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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春說(說:讀yue,四聲)
覺得本文一般的親們,一定要看完第四章再決定是收藏還是點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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