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墜落
清冽的風還在吹拂着，捲起江川上眉梢間幾縷細碎的劉海，使他露出一些光潔的額頭來，無端柔和。
在轉頭之際，他耳邊的髮絲也在風的作用下揚起，掠過那瓷白如玉的臉頰。
他的背後則是蔚藍廣闊的天空，底下還有因為昨夜雪而盈白的富士山，風景可以說是美不勝收，但再怎麼好看也通通比不上眼前人的一根頭髮絲。
那人是川上富江。
他身姿清瘦，高挑的站在那高樓之上的邊緣時，清艷的容貌就像是懸崖邊上的一朵孤傲霜花，水中月般搖搖欲墜又觸不可及。
在他看過來時，他的眼眸是深邃無邊的黑夜，看不見一絲星辰的光亮，沉寂的可怕，迎着這塵拂面而來的世間之風，才多了份寬容的存在。
如同悲憫的神明，此時微微俯身詢問信徒的祈願，就連嗓音都是那麼的柔和，哪怕本質上是漠然。
相對於他極致的美麗，他自身沉澱下來的氣質也是格外的有魅力，不斷吸引看到他的任何人。
沒有人不會對他動心，更何況他是這個虛假世界裏唯一真實的存在，在繼織田作之助這個朋友之後，他終於出現了。
沒人知道，太宰治一直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簡直無聊透頂，甚至不明白人為什麼要做種種事情，類似強加，強加給太宰治。
因為太宰治沒有人生目標，不知道人生為何，所以生而為人，他感到抱歉。
可現在有個隨性、不拘的靈魂出現了，甚至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怎麼能放過追尋呢？
人生意義不就在於刺激和挑戰？
讓我興奮吧，讓我靈魂戰慄起來。
太宰治內心乞求道，盯着他看，過會垂下腦袋，語氣頹廢又糾結。
“富江桑，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溫柔？事事都有回應。嗯…雖然這樣說可能不全面，你不想回答直接冷處理……這麼說來你應該是孤高的溫柔獨裁者……”
“溫柔？”江川上有些想笑，也笑出了聲。
溫柔怎麼可以和獨裁掛邊呢？明明是殘暴才對，但這些江川上不會說出來糾正他，那太無聊了。
江川上就向他散漫的勾唇，繼續道:“你還是不要評價人了，管它做什麼。”
“對，管它做什麼。”
太宰治定定道，深深看向江川上，鳶色的眸子在此刻閃爍着其他光芒。
緊趕過來的人們已經發現天台邊緣的兩人了，在看到他們站在這麼危險的地方時，一時沒有輕易立刻上前，而是選擇在旁邊勸說他們下來。
太宰沒有回頭，一直在看江川上。
過會兒，太宰治抬起他垂在一側緊緊包裹江川上的手，把它橫放在兩人之間，親昵的低頭用臉頰蹭了蹭。
“富江桑，我發現我好喜歡你啊，喜歡到已經不想帶着你一起殉情了，可我還想試試……”
試試？試什麼？
江川上一臉平靜的回望太宰治，似是詢問他要幹什麼，又懶得問出口。
下一秒，太宰治很快給出了答案。
他放開握着江川上的手，突然張開雙臂，如同一隻展翅即將翱翔的飛鳥一般，又猛的把江川上緊緊擁進懷裏。
緊接着，他長腿一帶，藉著這股強大的衝擊力，抱着人毫不猶豫地朝旁邊的天台外飛撲而去。
頃刻間，他們腳下脫離了天台的墊腳，停在虛空中。那一刻，時間彷彿都凝固了，兩人的身體在空中都有滯留一瞬。
在這個空檔，江川上抬眸和太宰治對上，清楚看到那雙鳶色的眸子浮現出對死亡的執着和嚮往，還有興奮，愛意是那麼清晰。
江川上面色不變，靜靜看着他，太宰治垂眼，也盯着他看，很快就回給他一個矜持又幸福的笑容。
“富江桑，我好開心呢，終於有人陪我了。”太宰治湊在江川上耳邊嗓音輕輕道。
話落，時間繼續。
“倏——”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是破空的響聲，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他們開始迅速往下墜落，周圍的景物也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什麼也看不清。
倒是兩個相擁赴死的人把彼此看的最為清晰，太宰治都捨不得眨眼，生怕錯過。
而時間往往是短暫的，48層的高樓大概有250米高，人從上方墜落到地上的時間需要多少呢？
太宰治沒算過，只覺得現在的時間好像過得很慢，滿眼都是川上富江，看不夠也看不膩。
他還想繼續湊近然後親吻一下，可是時間又好像不夠了，底下的地面是如此清晰……
太宰治只好退而求其次將自己腦袋貼到江川上頸窩處，翻身將自己墊在底下，然後病態地開始訴說自己對他的情意。
“這一世我們一起去死吧，富江桑。如果有來生，我想和你白頭到老，別忘記我……”
說完，太宰治緩緩閉上眼，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如期而至，相反，周圍一片寂靜。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江川上突然開口，打破這片沉寂。
“你想帶我死，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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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格外平靜，平靜得讓人感到不安，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接着，他伸出手，掐上了太宰治纏着繃帶的脖子。
“真沒禮貌啊，太宰……”
江川上湊到太宰治耳邊嘆息道，他的聲音在慢慢放輕，到最後一個字落下時，他的嗓音無端冰冷起來，手指也跟着收緊力道。
太宰治:“？”
富江的聲音。
啊嘞，為什麼感覺大事不妙啊？！
緊閉雙眼的太宰治突然就感覺周圍奇怪了點，他沒有感受到任何預想的劇烈疼痛，他現在好像躺在了什麼硬物上，還聽到了川上富江莫名的華麗嗓音。
那說話的語調真是過分溫柔，幾乎讓人沉醉其中，可莫名就讓人膽寒不已，沉醉是不可能沉醉的，靈魂倒是因為危險而戰慄起來。
什麼危險？
太宰治連忙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放大在眼前的昳麗面孔，接着脖子上的窒息感迅速傳來。
因為脖子上的擠壓，太宰治反射性的滾動喉結，一下都感覺推不動，連忙向江川上艱難的眨眼睛。
“富江…桑～……嗬！你在…幹什麼？”
“當然是幫你死啊，”江川上理所當然道，輕睨着太宰治，唇邊在太宰治臉頰上輕輕擦過，“我還沒活夠呢，你就拉我去死，有點生氣……”
“而我生氣的話，你就要付出一點代價，比如你這條命，我就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