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暮星與夜月（下）
“！”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原本平靜的眼瞳因為他着驚雷一般的話猛的一縮，死死凝視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塞勒涅二世。
來之前他還有些許的困惑為什麼塞勒涅二世會讓巴德爾菲這位傳奇騎士以那樣的姿態來找他，還得在這樣隱秘的地方見面。
現在他算是知道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塞勒涅二世特意將他找來想要與他談論的居然是這樣的事。
即便是以他暮星帝國皇帝的素養在聽見后也無法平靜。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拉塞爾閣下！”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看着依舊維持着臉上的笑容的塞勒涅二世，口中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被擠出來：“比我年輕許多的你應該還不至於老昏了頭才對。”
“當然，”塞勒涅二世對阿斯特賴俄斯六世的反應早有預料，笑容依舊：“我很清楚，也很清醒。”
“如果你真的清醒，那就不該說出來這種話！”
“哦？難道說克拉維爾你對我的提議沒有興趣？”
塞勒涅二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好整以暇得注視着阿斯特賴俄斯六世，並用眼神邀請他一同坐下，只是後者並未有所動作。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不語，目光一直停放在對方身上，彷彿想要重新審視塞勒涅二世這位與他同為帝國皇帝的，許久以前的好友。
沉默許久，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再次開口了。
“你覺得我應該對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感興趣嗎？我不記得你是如此天真的人。”
“不切實際？”
塞勒涅二世搖頭：“不，我不這麼認為。”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不說話，重新恢復了之前那般淡漠的神情。
塞勒涅二世不以為意：“想想攔在我們面前的會是誰？麥克斯威爾那個只會當教廷走狗的老東西還有他下面的那五個王國，加上光明教廷自己，並非無可動搖不是嗎？”
他看着絲毫不為所動的阿斯特賴俄斯六世，繼續說道：“當然，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克拉維爾，無非是那位自古以來便從未下台的教皇。”
“不得不承認，這位與傳說無異的教皇確實是一個我們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坎，”塞勒涅二世拿起一旁自己剛放下的搖晃了幾下：“甚至僅憑我們根本無法解決，冒然行動我們很可能會步當初日蝕帝國的後塵。”
塞勒涅二世所說的正是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心中所想的。
或者說，在他生宴上所發生的事過去后他就曾想過類似的問題，並隨之清醒過來。
光明教廷的教皇，這位自稱女神之仆的老人才是光明教廷千年來屹立不倒的根本。
塞勒涅二世所說的日蝕帝國是如今的耀陽帝國的前身，曾興兵攻打過光明教廷，甚至一度打進了聖城耶格拉斯去到了中央教廷的腳下，即便是光明教廷與另外兩大帝國的聯軍加起來也不是當初的日蝕帝國的對手。
但正當日蝕帝國一路勢如破竹，高歌猛進，甚至當初帝國的皇帝“赤色暴君”將要宣佈登臨頂峰之時，當時被他們視為“吉祥物”的教皇出手了。
那是即便是上百名傳奇集合起來都無法做到的事。
無邊的聖光一舉清掃了整個日蝕帝國來犯的軍隊，讓日蝕帝國拚命取得的戰果化為烏有，讓赤色暴君的野望化作泡影，也讓世人第一次見識到了光明教廷這位傳說一般的教皇真正的力量。
真正的人間之神。
那一天後，日蝕帝國徹底洗牌，經由光明教廷的“監督”下涅盤成為如今的耀陽帝國。
而從如今的耀陽帝國的實力便能夠略微窺見一絲曾經的日蝕帝國的強大。
所以，無論塞勒涅二世把話說得多麼天花亂墜，越不過教皇這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一切便皆為空談。
但塞勒涅二世在明知這一點的情況下卻依舊向他發出了那樣的邀請，阿斯特賴俄斯六世想知道是為什麼。
沒有讓他多等，塞勒涅二世在將手中酒杯里的最後一點美酒飲下后悠悠說道；
“不過我們拿這位傳說沒辦法，不代表其他人拿他沒辦法，不是嗎？”
他看着仍舊一言不發的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嘴角咧開：“你說，連女神都只能封印而無法徹底殺死的深淵主宰，那位魔王能對這位年老的傳說造成威脅嗎？”
“拉塞爾！”
聽見塞勒涅二世的話，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再也無法無動於衷。
他驟然喝止，眼神冷冽得看着對方：“有些底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觸碰的！我不希望有一天看見你被架在斷頭台之上！”
阿斯忒里俄斯六世想不到塞勒涅二世居然在打深淵魔王的主意。
如果不是沒有攜帶佩劍而來，阿斯特賴俄斯六世現在已經拔劍了。
“不不不，克拉維爾，我想你誤會我了。”
塞勒涅二世失聲笑道：“我指的並非是魔王，而是，今天的那位小姑娘。”
他伸出手來，用魔力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個美麗少女的模樣，那是不久之前才被選中成為勇者的少女，維妮的樣子。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驟然沉默。
“同為神選之人，不知這位未來的勇者能否撼動那位年老的傳說？”
塞勒涅二世卻並沒有停下自己的發言。
“還有那位聖女...”他饒有興趣地看向沉默的阿斯特賴俄斯六世，重新站了起來來到他的身邊：“難道你真的沒有想法嗎？我的老朋友。”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知道，自己因為塞勒涅二世的話心動了。
同為神選之人，徹底成長起來能夠擊殺魔王的勇者能否撼動那位堪稱人間之神的教皇？
無人知曉。
但，至少能夠讓人看見希望。
而更讓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心動的卻是塞勒涅二世之後所提及的聖女。
他曾經的女兒。
在今天當他再次得見自己的女兒卻發現她被洗去記憶而後作為光明教廷的聖女出現時自然十分憤怒，但這同時也給了他一個飄渺的希望。
米蒂絲還沒有死去，只是被洗去了記憶，那麼她能否重新找回記憶，重新成為暮星帝國的公主，他最寵愛的女兒呢？
當時被前方巨大的障礙阻攔而被迫放下的想法又一次被塞勒涅激起，並無法抑制地在他內心生長。
塞勒涅二世注視着表面依舊保持平靜的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嘴角上揚。
許久之後，阿斯特賴俄斯六世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凝神之後重新睜開。
“今天的話我會當作沒有聽過，拉塞爾閣下，我們就此別過。”
他說著，轉身離開，沒有給塞勒涅二世絲毫挽留的機會。
“呵呵，走好，克拉維爾。”
塞勒涅二世本就沒有挽留的意思，微笑着注視着他的離去。
當阿斯特賴俄斯六世徹底離開，在遠方戒備的傳奇騎士巴德爾菲來到了塞勒涅二世的身邊。
“陛下，我們無法拉攏阿斯特賴俄斯陛下的話，是否要將計劃放緩？”
“不，巴德爾菲，克拉維爾他會答應的。”
“可...”
阿斯特賴俄斯六世明明並沒有答應下來他們的提議不是嗎？
塞勒涅二世笑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親自動手給自己倒上一杯美酒，在後者疑惑的神情中說道；
“他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