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城
沒有同意司機呂鴻和攝影費翼提出和他一起去的提議，
莫道帶了一部攝像機，一部相機，記者證和少量食物，
獨自開着一輛車，輕裝上陣。
離開分社前，在分社內的同事都到院子裏來送他。
望着莫道，一眾編輯記者，攝影，目光都有些複雜。
有人敬佩莫道的勇氣和一腔熱血，
當然肯定也有人覺得莫道此舉魯莽且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但既然主編都同意了，自然沒有誰再提什麼意見，
只是默默目送着莫道離開了華新社克爾納分社的院子。
駕着車，沿着道路往前行駛，身後分社院子的鐵門重新合攏。
對於分社其他人怎麼想，怎麼看，莫道也不怎麼在意。
某種意義上，他就是在做多少意義的事情，但他有足夠多的時間，足夠多的機會可以讓他去做一些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他註定漫長的人生中，也不需要每件事情都有意義。
更何況……他現在就是在履行這一世的目標。
車通過了這條還算平靜和繁華的街道，經過街道口的卡口時，
莫道遞出了自己的記者證，給了值守卡口的政府軍士兵。
拿着記者證看了眼過後，士兵將記者證遞了回來，然後揮手將莫道放了過去。
經過這卡口過後，路變得有些難走。
主要是道路上，時不時就會湧上來一些乞食的難民。
這段時間隨着克爾納國內局勢的進一步惡化，圍在這裏的難民數量再多了許多，
讓這些衣衫襤褸，身形普遍枯瘦，目光麻木的難民，就像是密密麻麻道路上的潮水，而被迫緩慢行駛在其中的車輛就像是孤舟。
對於普通開車經過這段路的人來說，這一幕其實是有些恐怖的。
面對尋常的人山人海，普通人身處其中只會感覺擁擠或者熱鬧，
而這些人山人海都朝着你湧來，麻木地望着你的時候，沒由來的就會有種恐懼。
莫道目光倒是沒有恐懼，只是仔細地從能夠看到的每張面孔上逐一看了過去。
這些看似相同狀態的面孔，其實每張臉也還是有些不同的，這其中有瘦弱的小孩，也有嶙峋的老者。
有些孱弱的只是本能求救的，也有些發了瘋般想要將車攔下來的。
常年身處和平狀態的人望着這一幕，比起憐憫，其實更多的，可能是一種難言的‘震撼’和默然。
“fuck……”
這時候，這些擁擠在街道上的人群，很大一部分涌動了起來，
朝着前面一輛打開了車窗的車涌去。
有人朝着那車窗里伸手，有人甚至想爬進那車窗，乃至互相之間瘋狂地撕扯，
能夠看到有被推倒在地上的人被踩踏着，原本就已經艱難的身體很快沒了生息。
那車裏，響起一些罵聲。
似乎是車裏有位乘客，因為憐憫打開了車窗。
然後就發生了這起事情。
這會兒，車裏別得乘客，似乎在一邊怒罵著開窗那個人，
一邊對着窗外涌去的難民咆哮着，同時用重物，尖銳物去砸着那些伸進車廂里的手乃至頭，
那司機也加快了速度，踩着油門，不惜將車前方一些難民卷下了汽車底部。
最後，
“嘭！”
一聲槍響，濺起血花，讓這騷亂的景象短暫停頓了下，
是那輛車裏伸出的槍口。
然後重新關閉了車窗，加快了速度朝前離去。
莫道看到了這一幕，只是繼續開着車，徐徐通過這段路。
這短暫的騷亂，在這兒小片區域裏，是找不到對錯的。
那個開窗的人錯了嗎？
善良本身有錯嗎？
可這善良的舉動，卻帶來了災難般的結果。
就剛才那一瞬間，加上那被槍打死的人，踐踏死的人，被車碾死的人，乃至受了傷接下來也很難活下來的人，
可能比什麼都不做，死的人還多。
那這些蜂擁而去，瘋狂想要多找些吃的人錯了嗎？
他們因為極度的飢餓想要吃東西，想要活下去有什麼錯？
他們之所以聚集在這兒，就是因為有時候這些從那條稍安穩些街道出來的人會給他們一些吃的。
那兩方都沒有錯，又是誰錯了？
是反對武裝和政府軍爆發戰爭錯了？
其實就連這反對武裝，其行動也是一種必然。
為什麼製造動亂，除了那些野心家，那些普通的士兵是為什麼，因為活不下去。
那是政府軍錯了？與反對派武裝交戰，鎮壓反對派武裝對於政府軍來說也是種必然要做的事情。
這似乎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因為製造這一困局的外部干涉力量，就沒想過讓這個問題在克爾納國度內能夠得到解決。
莫道開着車，穿過了這段路。
再往前，一路上看到的是克爾納首都的一些騷亂和蕭索。
反對派武裝距離克爾納首都已經只有幾十公里的距離，
一些騷亂乃至爆炸，時常就能夠看到在克爾納首都範圍內出現，有種各方力量在其下蠢蠢欲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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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兩側，大部分店鋪，餐飲場所都已經關了門。
一些高檔場所，乃至官方機構的圍牆內，都能看到架設起了不少武器。
沒去管這些，莫道開着車一路疾馳。
不過越往後速度越慢。
因為這時候進出克爾納首都的卡口實在是不少，
不過有賴於分社主編提前跟政府軍打得招呼，莫道得以順利通過了大部分卡口。
然後，到了出城前最後一個攔路的卡口處。
“朋友，你確定要出城？我不能保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還能夠讓你回到首都。”
“嗯。”
“你的證件沒有問題，我們也歡迎偉大的記者朋友為我們報道他們的惡行，暴行……”
這個卡口的士兵長官嘴裏說著漂亮話，一邊拿着莫道的記者證打量着莫道，
嘴上說著同意的話，但和他的士兵，卻依舊擋在莫道的車前，沒有半點挪開的跡象。
莫道看了眼，從副駕駛的包里抽了一些現金，遞給了卡口士兵長官。
“當然。”
“哈哈……我偉大的記者朋友，感謝您為克爾納的無私幫助。”
接過錢，這位士兵長官哈哈大笑，出聲說道，然後一揮手，讓他手下持槍士兵讓開了去路。同時將記者證拋了回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收了莫道的錢，這人再多說了句，
“另外，夥計，一路小心着點……你要去的那地方，那些混蛋可不少。另外，記得不要離開道路，路邊可是有不少厲害的傢伙，會boom的厲害傢伙!”
“嗯。”
莫道應了聲，沒再多說什麼。
啟動了車，駛出了克爾納首都。
再往前，就得靠他自己了。
他得至少穿過克爾納反對派武裝的防線，才能到他需要到的地方。
前方，一切危險都是未知的。
車開着開着被炸了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