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芳蕖
湯哲庸湯公公說道,
"回陛下,老奴在當含章殿總管之前,曾在先帝時期做過十幾年的內府局總管,這內府局記賬所用的宮紙,乃楚地所供,取材於楚地特產的桃鄉黃竹,此類黃紙存放的越久,顏色越泛黃,且嗅起來有一股淡淡的竹香,而幾年前,桃鄉黃竹因為砍伐太過,加上楚地大水,黃竹的產量品質大減,製成的紙一年不如一年,且顏色暗黃,宮裏記賬,已經許久沒有用過這樣的黃紙了。”
湯哲庸接著說,“即便是宣政夫人想偽造這樣的賬簿,滿宮裏、普天下,興許搜羅搜羅,這樣的黃紙還能找到零星幾張,可是若想編成賬簿,只怕比登天還難。”
盧憶蓀看了湯哲庸一眼,輕輕點頭,彷彿是以示感謝他出言協助。
“你這妖女,你折辱我也就罷了,為何還攀誣我的兄長,我們家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窮追不捨,將我一家老小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恭嬪,不得無禮!”元淮呵斥道。
"陛下,陛下,”恭嬪呼喊着元淮,“臣妾入宮以前,一直全心侍奉陛下,事事為陛下思慮,陛下為何不相信臣妾,反而相信這個外邦妖女?”
“若是你們兄妹巧取庫中金銀、倒賣宮中物資也算是為朕思慮,豈非也將朕當成是偷奸耍滑、貪污宮產之徒了?”
一會兒,柴朝義進來回稟,“啟稟陛下,末將已經帶人將光祿寺少卿全家上下押入刑部大牢,等待候審,其家下僕從已經全部鎖在大理寺監牢,無一人逃脫。”
“甚好,這事辦的不錯。”
“末將還在光祿寺少卿在京城外的宅子中搜出了金銀無數,此刻已經命人看管起來。”
“明日一早,派戶部官員、御史台監察御史、內府局的屬官前去一一清點。”
"是。”湯哲庸領命,派人下去傳旨安排。
三名侍衛拿着一大摞賬簿呈到御前的桌案上,
“陛下,這是從光祿寺少卿府上和廣興坊搜到的賬本,請陛下過目。”
元淮看着這或新或舊的許多賬本,“哲庸,”
“老奴在,”
“將這些賬本子帶下去,讓內府局給朕仔細查驗,看有何不實不妥、含混不清之處,全部查明了來報。”
“是,”四五個太監從侍衛的手中接過一本本的賬本,由湯哲庸領着往內府局去了。
"陛下,”月娥也說,“這是從恭嬪宮中搜出來的賬簿,”
“這些是內宮之事,就由夫人處置吧。”元淮說道。
“是,”盧憶蓀答應道,“將這些賬本拿到尚宮局,讓司記房的女官們核查。”
月嬌也讓太監們帶着賬本,往尚宮局去了。
“恭嬪,你還有何話說!”元淮問。
"陛下,臣妾認了,這些事皆是臣妾與兄長所為,臣妾確實巴結皇后,求皇后將內宮採買物資之權交託給臣妾兄長的親信客商,不過四皇子對此一無所知啊,常俊還小,求陛下明鑒,賜臣妾萬死,不要錯怪了常俊!”
“來人,恭嬪王氏,欲在宮中行刺,夥同外臣,貪污宮中銀錢,罪不容赦,念其侍奉多年,賜其毒酒一壺,讓她自行了斷吧。帶下去!”
幾個太監拖着恭嬪往殿外走,這時一個聲音喝道,
“不可!”
元淮和盧憶蓀抬頭一看,來人原來是太皇太后。
“孫兒參見皇祖母。”元淮連忙起身請安。
眾人也皆向太皇太后請安。
“如此深夜,皇祖母不在仁壽宮歇息,怎麼會大老遠的,到孫兒的含章殿來了?”元淮一邊扶着太皇太後上座一邊問道。
“皇帝,你不能殺芳蕖。”
芳蕖便是恭嬪的閨名。
“你忘了,當日你征討北桓,重傷而回,還得了瘟疫,眾嬪妃雖然嘴上傷心,可實際上個個避之不及,只有芳蕖,在你身邊沒日沒夜的侍奉,你才撿回了一條命,”太皇太后說,“皇帝,你忘了嗎?”
元淮有些慚愧,默不作聲。
“我知道,這些年,芳蕖生了常俊,你又有了這宮中的許多嬪妃,她性情也變了許多,確實有些跋扈。只是皇帝,我雖然時而糊塗,這頭腦也鈍得很,只是每當想那一日芳蕖獨自一人入殿侍奉重病不起的你,我畢生永遠也忘不了。”
太皇太後接着說,“我老了,只是我年輕時,你的祖父成宗皇帝常說,我們元氏當日從孟氏的手中奪得了天下,承天景命,有幸坐在這大位之上,治國安邦,統御百姓,也並未像前朝君王,大業初定,便屠戮功臣,或坐穩皇位,再伺機清洗,因此臣民歸心、四海賓服於我大黎,憑的便是我們元氏的一顆仁心。”
太皇太后將手伏在元淮的膝上,“若你今日殺了芳蕖,便是不顧當日之恩,我今夜前來,並不為了芳蕖,也不為常俊,只為了你和我們元家的列祖列宗,還請你莫要輕易對有恩於你之人動了殺心,做出有損皇家仁德與我大黎的社稷國祚之事。”
“陛下,”盧憶蓀也說,“太皇太后說得有理,再者說,如今已到深夜,不宜行賜死之事,恭嬪且有許多罪狀,若她能交待乾淨,還請陛下念在四皇子的份上,對她從輕發落吧。”
“既然太皇太后和夫人都替你求情,朕也念在恭嬪昔日的德行,免其一死,押入永巷,等將光祿寺少卿與其宮人審問清楚之後,一併發落。”
元淮說完又對太皇太后說,“皇祖母,您放心,兒臣答應您,是不會殺她的,夜深了,還請皇祖母早些回宮安置吧。”
“好,好,”太皇太后被宮人們扶着往殿外走去。
走到恭嬪的身前時,恭嬪抓住了太皇太后的腿,“臣妾多謝太皇太后,臣妾今後不能侍奉在側,還望太皇太后保重身體,長命無極。”
太皇太后被宮人們攙扶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