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瞧破行藏
柳少陽這些年為明廷通剿南北漂泊，眼見昔日故舊大多折損紛紛離世，不免最惱有人叫他“賊”字。此時聽了心頭怒起，不禁暗恨：“這伙鼠輩太也可恨，我着實不願再傷人性命，他們卻道我怕了不成！”
隨即斷喝一聲袖袍陡振，身形拔起丈許竄出刀影，人在半空幻出紅光已然擎劍在手，電光火石間憑高借勢劍掌齊出。
閻氏雙俠照面間連搶數招，不能傷柳少陽分毫正是驚憤。此際眼瞅頭頂劍光如虹掌影勁熾，有如泰山壓頂胸口頓覺一滯，緊忙氣貫運勁自下揮刀封擋。
霎時之間，金鐵交鳴氣勁激迸，傳聲凄厲慘呼三人分開！四遭諸人目眩神馳定睛去瞧，卻瞅閻氏雙俠里閻虎噴口鮮血跌坐於地，胸口鮮紅顯是為掌力所傷。旁里閻豹面頰扭曲鬚髮盡豎，兵刃鬼頭刀飛出數丈，整條右臂竟已齊根而斷血如泉涌。
錦衣衛里眾高手瞅得心寒一時怔然，但覷柳少陽雙足踏定立於場中，冷冷道：“夷邦鼠輩夜郎自大，也敢與我中土玄門正宗放對！”繼而神情蕭索，嘆口氣道：“今日柳某不願取你二人性命，他日倘若恨意難平，不妨江湖再了仇怨！”說罷彈身縱起好似鯤鵬凌空，大袖倏卷飄然西去。
對面樓閣之上的禁營銃弩手瞧了，緊忙“噼噼啪啪”把丸失如雨齊射，卻都被柳少陽袖袍拂卷墜地。眾錦衣衛高手回過神來，發聲喊齊縱輕功追趕，已被柳少陽遁影踏瓦而行甩出百丈之遙。
此時夜幕籠罩舞謝樓枱燈火搖曳，柳少陽身形一晃凌波而去，倏忽間縱過秦淮河甩脫追趕眾人，落足之處已在京師貢院之畔。但瞅華燈四懸熙熙攘攘，柳少陽混入人叢回頭未見有人追來，伸手摸了摸懷背腰間，見銀票寶劍行囊等物俱在，心頭漸定不禁搖頭苦笑，暗想：“今夜到賭場中本只想賺些銀子，想不到身不由己又增了半分殺孽。”
他深知眼下這南京城還是朱允炆坐鎮，自己縱然銀票在手一時也兌現不得。柳少陽銀錢告罄已有兩日粒米未進，縱然他修演玄法數十載卻未有辟穀之能，這番爭鬥脫退群敵更覺飢餓。
正尋思往何處吃頓果腹飯食，不想主意未定轉過街角，正撞見隊官家儀仗絡繹而來，其中足有青衣道士百名。頭裏之人頭戴紫金冠一襲湛藍道袍，面頰瘦長騎匹如雪駿馬，竟然正是明廷護國真人楚望南。
柳少陽乍見此人暗覺不妙，心忖：“這老道久經事故甚是了得，我眼下雖是喬裝但形貌難改，若與之照面只怕瞞他不過！”
當下別過臉去扭身便走，不想楚望南玄功精深眼觀六路，在馬上已然覺出他似是有意迴避，念及多事之秋朝廷正是用人之時，心念動處朗然問道：“這位道友不像京畿之士，不知身在何處修行？天下玄宗道本同源，為何要避着楚某不願照面？”
哪知就是這等頃刻功夫，那楚望南倏而彈身下馬拔劍徑掠而來，厲喝一聲：“你這逆賊非但犯上作亂，竟然還敢身赴京師！真當楚某老眼昏花，大明無人了么？”
原來柳少陽喬裝而來行貌有變，楚望南乍見之下本來並未將他認出。只是他適才一番廝殺將寶劍奪回，心中尋思計較間把劍掛在腰間也未留意。但楚望南何等眼力又與呂子通曾是故交，親眼瞧過數次這柄齊雲一脈傳下的赤虹寶劍，這般照面單隻一瞅劍鞘便已識得。
他自知呂子通謀反事敗已然身死，這赤虹寶劍便傳到了柳少陽手中。而柳少陽燕營為將屢敗官軍聲名天下皆曉，他身為護國真人有意除之又恐武功難勝。如今眼見柳少陽竟至天子腳下，念如電轉驚怒出手，一招青城派劍法“五龍積芒”連環攻出，實乃生平功力傾聚凌厲至極劍封四方，只盼能將柳少陽這等“大寇”驟然斃於刃底，好為朝廷除去心腹大患。
柳少陽此時與他背身相對，已覺脊骨劍氣森然不敢託大。瞬息間真氣充盈使招“白鶴凌空”，整個人瞬息彈空掠轉，竟堪堪鑽出了楚望南飛身化出的碧芒劍幕，翻身自上凌空反拍一掌。
楚望南劍走無功瞅柳少陽發掌擊來，劍鋒疾轉一式“龍躋九天”亦騰身而起。兩人身在半空倏忽間相搏十餘招，楚望南手底劍鋒所至迅如驚雷雷快若流光，卻皆被柳少陽閃轉騰挪發掌連環震避開去。便只頃刻間兩人飄然落地，瞬息功夫已作生死之搏。
這當口數十個青城派弟子齊搶上前來，分在四面自拈招訣，各取攻守之勢結作劍陣。數十柄長劍寒光閃閃鋒芒燦然，與楚望南居中相應好似青蓮綻開，前後把柳少陽困在陣中。
柳少陽打眼瞅過見陣勢玄奧，心忖：“羽士翠衣寒劍生光，想必這就是青城派的‘青蓮葳蕤陣’了。我要想從此陣走脫且不傷人命，說不得需得費番周章！”
四方燈火掩映之下，楚望南神情肅然有如止水不波，冷冷道：“大丈夫光明磊落，閣下遮掩形貌鬼鬼祟祟，心存謀逆助紂為虐。如此鼠輩還要喬張做致承繼齊雲一脈，真是令我玄門正宗為之蒙羞！”
柳少陽聽他出言如此譏諷，豪氣陡生伸手朝臉上一抹露出本來面貌。手裏赤虹寶劍緩緩出鞘，朗然道：“楚掌門享譽玄門數十載，這些年更是護佑明廷領袖天下玄宗。區區年至不惑在真人面前，卻也不過是一介晚輩。如今貴派欺我疲怠想要倚多為勝，柳某孤身迎敵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