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能不能,多看我幾眼
江雪翎被迫重新坐回水中。
側首看了看那隻手,又重新抬頭看向了言卿。
“……妻主能否讓雪翎真真正正侍奉您一回?”
言卿:“……”
多少是心亂如麻。
她轉身拿起少年之前脫下的衣裳裹住他肩膀,那衣裳沾了水,便立即被洇濕,
她牙關輕咬,
而那少年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手腕。
“就算沒有未來,就算沒有以後,就算您並不屬於這裏,就算您總歸還是要離去。”
“但是在那之前,妻主能否多看看我,多看看雪翎?”
“二哥說,就算未有妻主,他也只會認準您一個。”
“但雪翎想說,不止二哥,雪翎亦如此。”
“所以您能否多看看我?”
“除了大哥、二哥,四哥外,能否也對雪翎偏愛些?”
言卿忽然啞語,
燭火之下,少年神色澄亮,一如既往的神色恬靜,可那眼底也好似帶着幾分如江孤昀那般,深藏極處的剋制。
她忽然就覺心頭髮燙。
“……”
反覆地張了張口,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半個字也無法吐出。
而此刻,水中的少年再度起身,他依然緊緊地攥着她手腕。
言卿下意識後退半步,這才恍惚察覺,初見時,曾文弱內秀的少年,似乎悄然長高了許多,四肢抽條,身量也越發修長。
那一件濕衣沾了水,披在他薄弱的肩膀上,可他如今的模樣,已快趕上他五哥,
他也不再那麼年少,只是她太過習慣用固有的眼光去看待他,總覺得他文弱,覺得他需要呵護,需人去精心照顧,
但其實這麼久以來,他或許起初曾是那嬌弱的菟絲花,但漸漸的也已成長為一棵妄圖遮天蔽日的林蔭樹,
反倒是他處處仔細,處處周到,是他在處處照料她,
照顧她衣食起居,也照料她所有情緒。
江雪翎微微垂眸,又輕咬一下自己的嘴唇,才朝她看了過來,只是那眸中好似帶着些朦朧的水汽。
“妻主曾說,”
他嗓音暗啞了些。
“讓雪翎再忍忍,再熬一熬,興許接下來便是海闊天空。”
“讓雪翎去看一看來日的海清河晏。”
“雪翎聽了您的。”
“可看了這麼久,雖未等來您口中的那份海清河晏,”
“可是對於雪翎而言,您這個人,本身就已是雪翎所嚮往的一切。”
“但事到如今,我卻有些怕。”
“我也有些慌。”
“我怕來日分離,怕永無相見,怕人世廣袤卻再難重逢。”
“我想將您留下,若留不下,我也想與您一起。”
他又頓住片刻,才輕聲地問,
“昔日雪翎曾問您,若有朝一日您想走,可否帶雪翎一起?”
“您當時並未作答。”
“那現在,我想再重新問上一次,您可願意?”
而若不願,至少留下些什麼也好。
他們這些人,終歸是被世俗所約束,為夫者一生只許侍一妻,
而若有朝一日交付了真心,那麼此一生至死方休,也會有這麼一次,只會對這麼一個人,用情至深。
而言卿怔然地望着他,心中似有躁動。
“我……”
“叩叩叩,”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江虞羲曾短暫出去過一趟,也不知他是去了何處,但此刻斜倚在房門外,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
“六兒,出來。”
江雪翎:“……”
又一垂眸,而後抿緊了唇。
若是往常,他定然聽從,似乎順服早已成為某種天性。
可此刻他卻置若罔聞,他牽起言卿的手,按緊自己的心口,眼底也似染上一層薄紅。
“妻主能否看清楚,您眼前的這個人,不僅僅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少年,不僅僅只是四哥家中的幼弟。”
“同時也是一位夫。”
“有愛有欲,為您而傾心,隨時隨地,都可以徹底屬於您的夫侍。”
“雪翎是您的夫,”
“言之夫。”
“生而為夫,便是百年後化為枯骨,也依然還是您的言之夫。”
他眉眼已紅透,有些凄楚,有些悵惘,
而這對言卿來講,無異於一陣驚雷轟然震鳴。
她忽然就覺得有些燙手,倏地一下抽回了自己的手,
那神色似有些慌亂,也有些窘迫。
而江雪翎見了這,也一陣啞然,末了,好似一陣空虛之感發自內心地洶湧而來,滿身的寂寥繚繞不散。
他再度抿了抿唇,眼底那份紅也微微加深了幾分,旋即又微微彎了彎唇,好似在笑,
“……雪翎無狀,還請妻主莫要怪罪。”
你要學着為你自己爭取。
並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會主動走向你。
昔日五哥那些話言猶在耳,
可五哥卻沒告訴他,
若他爭取之後,依然被冷落,依然難以得到那些夢寐以求的回應,那他又該如何?
往後又該如何自處?
這個夜晚對他而言太過漫長,一時竟也為此啼笑皆非。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而少年那副忽然落寞,啞然失語的模樣,也叫言卿看得一怔,
一時之間,一些密密匝匝的情緒,竟好似如排山倒海,驟然朝她衝擊而來。
她狼狽地低下頭,沒敢看任何人,就這麼直視着地面,
心中好似有着許多念頭,許多想法,在來回拉扯,
她也忽然想到。
或許,她也真該冷靜冷靜了。
冷靜想想,
到底,
該怎麼處理這些事,
該如何去回應,
又該如何去解決。
…
江虞羲喊走了小六兒,哥倆走遠了一些,他怕六兒把某人逼得太緊,反而過猶不及。
甚至不僅僅小六兒,還有老四江斯蘅,小五江雋意,這幾個多少不穩重,不如孤昀那般內斂。
甚至哪怕江孤昀,也早已按捺不住。
更何況,莫說他們,就連他本人,其實也早已有了這個傾向。
在意識到這個問題時,江虞羲便冷靜了幾分,於是順便喊上了雋意和孤昀,幾人一起來到江家那個老房子。
說來也巧,白日時言卿也來過這裏,如今依然是那間柴房,
兄弟幾人齊聚一堂,
一時之間,這深夜之中,就聽那柴房內時不時地傳來一些沉吟,一些苦笑,一些唉聲嘆氣。
具體都商量了什麼,估計只有這哥幾個自己清楚。
而等回去時,已是幾個時辰后,
後半夜了,
夜寒星疏。
最先察覺不對的人是江孤昀,他習慣性地側耳聆聽,忽然臉色一變,旋即直奔言卿那屋。
但等破門而入時,
就見滿室的空空蕩蕩。
言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