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凄風苦雨

第6章 凄風苦雨

三間大房後面是一間簡陋潮濕且陰暗的馬廄,四面連牆都沒有,呼呼的冬風吹過,站立的馬兒都在打着寒磣。這裏是極北的冬天,除了人畜已經看不到其他生物了.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劃過天際,伴着寒風,傳出了嬰兒的啼哭,聲音很小也很弱。一個小小的生命來到了這個冰冷的世界,但是這裏可是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

一旁的母親已經沒有了呼吸,有的只是那三五匹烈馬不斷地嘶吼,那錚亮的馬蹄就直勾勾的踏在嬰兒旁,濺起的泥水,淅淅瀝瀝的灑在嬰兒的嘴角邊。一點一點流入他的嘴裏,劇烈的咳嗽聲,慢慢掩蓋了哭聲。

孩子的父親正在被主人毒打,因為他剛剛偷了一個餅,想帶回來給自己快要分娩的妻子。

這是一個人如豬狗的奴隸時代,而他們正是一對給主人看馬的奴隸。

過了很久很久,父親終於回來了,或許是主人打累了,也許是預感到他們家的小奴隸出生了.拖着那皮開肉綻的身體,在寒風中卻帶着笑容.今夜妻子沒有把頭伸出來渴望地看着他,今夜的馬亂成一團,完全失去了平時夜裏該有的安靜。

男人拚命的跑,一種不好的預感緊緊在心頭盤旋。

夜色下一團黑乎乎的液體,正慢慢向外流,男人沒有穿鞋,一腳踩上去竟然還有一絲絲的暖意,他很快意識到出事了。可是馬廄里實在太黑了,他什麼也看不見。摸索着來到妻子身邊,妻子一動不動,無論他怎麼哭喊,馬兒被他的哭聲驚得更加慌亂,整個馬廄就像是地震一樣。

男子的哭喊聲,好像驚動了不遠處樹林裏的妖怪。黑暗裏一雙雙渴望地眼睛亮了起來,風聲更大了,幾聲狼嚎招來了膽小怕事的管事。

管事艱難地邁着他那臃腫的步子,每一步都是那麼蹉跎,臉上的肥肉都快遮住他的眼睛,乾癟的嘴唇不停地嘟喃“這該死的兩腳豬”

男人遠遠地看見黑暗裏的那絲亮光,心裏微微升起一絲暖意,他大聲哭喊的目的達到了,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

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嘴裏眼裏都是血絲,頭一個勁地往地上磕“主人,主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救救我的妻子”

管事捂住口鼻,嫌棄地一腳踢開了他“你這滿身臭屎豬,離我遠點,不要弄髒大爺的鞋子。還指望你那下賤的妻子生個小子,給老爺換頭羊呢,帶我過去看看。”

男人跪在地上,滿心悲涼凄苦,這是他家以後世代的命運,無法反抗不能反抗,他叫柳慶曾是戰場上無往不克小頭目.

沉默着像一頭真的豬那樣趴行,他的內心也少了許多慌亂,他知道主人一定會救他苦命的妻子,不是大發慈悲,而是妻子活下來依然可以為他勞作。

那點小小的火燭,終於在那隻極度不情願的手中慢慢靠近了馬廄。血流得滿地都是,之前乾燥的草料和着女人的血肉,被馬蹄踏成了腥臭的泥水。正是這份腥臭引來了樹林中那些貪婪的傢伙,它們不斷嘶吼渴望一頓饕餮大餐.

管事捂住嘴巴,踉踉蹌蹌的退了出去,這一幕實在是太噁心了。頭也不回的走了,嘴裏還不停的咒罵著“快扔掉,快把那噁心的死豬扔出去,天亮以前她如果還在那裏你就和她一起埋在草場裏吧”

柳慶的哭喊聲,再次無力的迴響在這個空曠的寒夜裏。奴隸的生活比他記憶中的要悲慘一百倍,不知道此刻他有沒有後悔當初做了逃兵.

突然,一個黑影跳了出來,它死死咬住了管事的腿,用力地將他拖倒在地上。

管事笨重的揮舞着燈籠,他還以為是男人撲倒了他,大聲謾罵“你這頭該死的豬,好大的膽子竟敢襲擊你的主人”

一股鑽心的疼馬上傳遍他的身體,燈籠也打翻在地,燃起了火苗。這才看清自己腿上的肉,已經快被那傢伙扯下來了。它的臉白骨森森,眼部的窟窿里沒有眼球,只是一團綠油油的光。那鋒利的長牙深深扎進管事的血肉之中,不斷吸食着血液.它身上長滿了蛆蟲,像是一匹死了很久的狼。

管事又疼又怕,看着自己血流了一地,眼球都快爆裂了,指甲深深的抓進泥土中。聲嘶力竭地朝着男人大叫“啊,啊,臭豬,臭豬救我、救我,我給你吃肉,我會給你妻子治病,救我,救我。”

柳慶被那哀嚎聲振住了,木訥地站起身來,本能地想衝過去,腳卻一步也邁不出去。

這時那狼回過頭瞪着他,低沉的嘶吼從它白森森的嘴角發出,那綠油油空洞洞的眼,彷彿在質問“誰才是壞人?”

這一幕嚇得他又楞楞的坐倒在地上,緊緊抱住妻子那裂開的身體默默流淚,他的雙腿控制不住地在打抖。

大房那邊的燈亮了,裏面的人都聽到管事的哀嚎。但燈很快又滅了,裏面的人裝作沒有聽見管事的哀嚎。麻木的奴隸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深夜的哀求聲,卑微的奴隸哪有去管他人瓦上霜的能力.

那打翻的燈籠點燃了旁邊的乾草,那怪物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管事的聲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

火越燒越旺,藉著火光男人終於看清楚了身下的妻子。她的身體已經被馬踩碎了一半,雙眼圓睜,嘴巴張得大大的,手指同樣深深的摳進地里,四周堆好的乾草被踢得凌亂不堪。

馬被那火光驚得更是暴躁,這時傳來一聲清脆的哭聲。

男人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馬槽邊躺着一個滿身沾滿泥水和血水的嬰兒。他的身體不知被人用什麼東西草草地檫了幾下,還有許多動物的毛髮在嬰兒臉上。

慌亂的馬兒,拖動着韁繩下一秒就要拉到槽子了。千鈞一髮之際,男人拿起砍草的刀斬斷了韁繩。幾匹馬一鬨而散,逃進了黑暗之中。

他忙抱起那嬰兒,淚水大顆大顆滴在那臟髒的臉上。嬰兒的哭聲伴着父親的哭聲格外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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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臣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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