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死何苦
“外孫啊……別哭了……你該為你伯公高興才是……”
“你伯公的命，是你幾位叔公、姑婆撿回來的，當初結義，說好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結果他們都先走了，把伯公這個做大哥的一人留在這世上……”
“現在，伯公要去跟他們見面了，心裏高興得緊啊……一想到又能見到他們幾個，這死的滋味也就淡了，甚至身上都不覺得疼了……。”
方允聞言，趕緊把自己眼眶裏的眼淚擦了又擦，當洪七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他眼中的光幾乎完全消散，卻還是喃喃道。
“對了，回頭……記得把我跟你外公葬在一起……我們倆好長時間沒見了，到了底下，剛好能做個伴，好好聊聊……”
“嗯，好！”
方允連連答應，洪七此時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了，但他的眼睛還是朝方允看着，一滴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滾落下來，輕聲呢喃道。
“可伯公我走了以後……外孫你呢，你該怎麼辦呢？我倒是走得乾脆，可又把你一個人留下了……造孽啊，造孽啊……”
說著說著，洪七的頭緩緩抬了起來，似乎在朝高處望去，黯淡的雙眸凝視着空無一人處，臉上緩緩浮現出笑意，高聲大笑道。
“哈哈哈，三弟，四妹，你們來接我了！來接我了！”
就在這大笑聲中，洪七的頭顱便垂了下來，面含笑意，吐出最後一息。
當老人的屍體緩緩倒下，方允緊緊接住這具乾瘦的軀體，當他感受到這軀體裏逐漸消失的溫度，淚水再一次無法抑制的從他眼角滾落下來。
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嘴角拚命往上扯着，流着淚笑道。
“叔公，走好。”
旁邊的許三山抓着自己的葫蘆，不像樣地嚎啕大哭起來。
不遠處，桂有芳與剛醒過來的從天傾等七寶門弟子都紛紛紅了眼圈，緩緩跪在地上行禮，不少人聲音中帶上了哭腔，卻還是齊聲大喝道。
“恭送洪師祖歸天！”
荊非煙等武林中人望着這一幕，內心嘆息，各自行禮，高聲喝道。
“恭送洪掌門歸天！”
楚江龍站在不遠處的大樓頂上，神情複雜，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沉聲道。
“一路走好，老叫花子。”
就在這眾人的恭送聲中，梅山七俠最後一人，當代七寶門掌門，曾擎起龍華武林半邊天的江湖宿老，“豪丐”洪老七，就此溘然長逝。
那剛剛從山峽中趕到的羅芬眾人看到這一幕，神色不由得黯然。
向天嬌顧不上自己受創的左眼，快步走到方允身旁，跪下身單臂把他的頭攬在懷裏，用力抱緊，直到她被醫生跟步緋雲強行拽走。
儘管向天嬌沒有說話，但方允還能感受到她殘留在自己臉畔的溫度，這溫度令他振作了不少，伸手用力抹去淚水，輕輕地把洪七的遺體放下，看向許三山。
“許道長，得麻煩您去看看梁夜生他們，他們在與那老妖獸的戰鬥中受傷頗多，還有不少人都受了重傷，您最好快一些趕過去。”
“那……那你呢？”
許三山用袍袖一邊擦着眼淚，一邊下意識問道，方允看着面前一老一少兩具遺體，平靜道。
“我陪陪他們，再陪一會就好。”
許三山看着面前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的年輕人，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感覺到了嘴邊的話語重逾千斤。
最後只能重重嘆了口氣，從錦袋裏取出幾件衣物遞給方允，又拿了些傷葯給他，最後才轉身朝外側眾人奔去。
洪七躺在地面上，李素心安靜地躺在他身側，方允穿好衣服，在桂有芳身旁坐下，剛醒過來的龍輕舞也拖着傷軀慢慢挪過來，安靜地靠着方允坐了下來。
宋秋然從廣場另一側走過來，當他看到地面上躺着的李素心，神色也不由得變得黯然，在三人身側默默駐足站了一會，直到有同門呼喚他的名字才離開。
就在三人發獃的時候，一道嬌小身影從不遠處的天際飛來，裹挾着朦朧星光落在他們身側，這身影自然是付正萱，方允略帶茫然地抬起頭來看她。
“劍神李吟風之女在何處？”
付正萱沒有跟方允交流的意思，而是徑直劈頭問道。
方允沉默了一下，目光朝地面上的李素心落去，付正萱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地上的李素心，不以為意，只是淡淡說道。
“本座就在剛剛佔了一卦，卦象顯示此處仍有一人命數未盡，特此下來查看，你們且把她攙扶起來，讓本座觀上一觀。”
方允與桂有芳聞言，不由得努力振作了些精神，幫忙將李素心攙扶起來。
眼前這位帝閣閣主雖然個子矮了些，但確實也是位手眼通天之人，只見她額間豎瞳微微亮起，細細打量了李素心一番，突然伸手按在了她的心口上。
隨着着付正萱掌中浮現出朦朧光亮，溫潤的白光在李素心體表亮起，這點點星光逐漸構成了一副星象，赫然是十二星次中的降婁宮天。
隨着星象浮現，付正萱曼聲長吟。
“諸天寰宇，執我律令，眾生有命，法無外求，即歸己位！”
在付正萱的長吟聲中，李素心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當星光從她身上消失，她的眼皮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慢慢睜開眼來，看着面前愣愣的桂有芳與方允。
“小桂子，方大哥？”
聽到李素心虛弱的聲音，桂有芳久久地凝視着她的臉，隨後一言不發地摟住了她的脖子，淚水又一次從她眼中奪眶而出。
李素心雖然有些迷糊，但還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抱住了她，方允看着兩個女孩緊緊簇擁在一起，付正萱則在一旁淡淡道。
“她體質特殊，乃是一體雙賦。琉璃劍心令她心如琉璃，未被劍意所傷，加上天生劍體所生的一縷先天劍氣護住了她的心脈，才能僵而不死，屬實不易。”
方允在旁邊鄭重道，“不論如何，都得感謝您出手相助。”
付正萱還未答話，另一邊李素心剛放開桂有芳，視線好奇地朝着付正萱掃來。
她看到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玲瓏嬌俏的小女孩，忍不住伸出手，摸起了付正萱的腦袋，一邊摸一邊驚訝道。
“哇，好可愛的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