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絕不被容許之事
暴雨之中，桂有芳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就看到那道人影把洪七小心翼翼地放在李素心身旁，梁夜生手裏握着短劍，神色驚疑不定地注視着面前的這道人影。
“允哥？”
當梁夜生遲疑着問出這個問題，那道人影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只是這麼一瞥，便讓他感到有無數鋒利劍氣從這雙眼眸中衝出，將他的臉頰刺得生疼！
然而，當梁夜生穩住心神，重新朝面前這人看去，卻只看到了可怖的血淚從這雙眼眸中淌落，整顆眼珠都被血光充斥着，在暴雨中冒出刺目的紅光。
“……悠悠？”
梁夜生又試探着問了一句，那穿着黑色裝甲的人影慢慢站起來，覆蓋在黑色面甲之下的嘴唇翕動着，難以分辨男女的嘶啞嗓音在雨中傳來。
“照顧好我伯公。”
說完，那一道身影縱身躍起，朝着天空中原本裂隙的方向衝去，此刻天空中那混沌的妖氣已經幾近散盡，原本存在於雲層之中的裂隙也已經消失不見。
然而，卻有一道銀色妖影漂浮在雲層之中……那是一小團銀色的妖氣，如同水滴懸浮在空中，它的表面浮現出漣漪，逐漸開始朝外膨脹。
那黑甲人手中持着一柄無刃的斷劍，只剩下一截黑色的劍柄，但隨着黑甲人朝天空衝去，黑紅色的血液從裝甲縫隙中流淌而出，沿着黑劍逐漸衍生出去。
一柄黑紅色的長劍，躍然於黑甲人手中，那黑甲人衝破妖氣，毫不猶豫地朝那一滴銀色妖氣揮劍斬去。
一道數十丈大小的黑色劍氣，裹挾血紅色的光芒，沿着劍痕飛出！
這純黑色劍氣之中夾雜着暗紅色的光芒，如此不祥、如此扭曲，彷彿充斥着對整個世界的憎恨與怨念，無數肉眼可見的負面能量在這道劍氣之中翻湧。
並不是寂滅之意那樣要毀滅一切的力量，也不是像禍斗那樣對世間所有美好的貪婪以及嫉妒，而是更為純粹的恨意！
簡直彷彿要將這世間的一切事物盡數玷污，盡數化為污穢的憎惡，不論善惡、是非、將一切都扭曲的怨恨……這一切的一切，都通過這劍氣而顯現。
到了最後，這份怨恨，便化為了這世間無物堪比的鋒刃，朝銀色氣團斬去！
銀色妖氣團彷彿也感受到了某種危險，原本緩慢蕩漾的漣漪開始迅速震顫起來，下一刻，一道如水銀澆鑄而成的銀色龍爪便從這妖氣團中探了出來！
那銀色巨爪之上還帶着液體閃爍的銀白之色，它的爪尖與那黑色劍氣相撞，半月形的劍氣頃刻間破碎成無數細小的黑色劍氣，瘋狂地在銀色巨爪表面切割着。
然而，就當劍氣與巨爪相接，那黑甲人已經衝到了那一團銀色妖氣的旁側，手中黑紅長劍猛然朝着那銀色氣團劈落，扭曲的劍氣在這一刻猛然爆發開來！
那銀色水滴中的存在意識到這一擊避無可避，竟是絲毫不躲，又是一隻如同水銀澆築而成的巨爪從水滴中伸出，凶戾地朝着黑甲人落下的長劍迎去。
當這一爪與一劍撞在一起，黑色劍氣發出凄厲的哀鳴聲，瘋狂地切割着銀色巨爪的表面，不斷將那表面泛起的銀色染為漆黑之色。
當爪尖與劍刃摩擦，那黑紅色的劍刃終於無法承受這股巨力，悍然破碎！
這一爪之上的巨力震蕩開來，隨即便將黑甲人打飛出去！
手中的長劍斷裂，黑色的血液飛濺，黑甲人的意識出現了片刻恍惚……
時間回到數分鐘之前。
方允看着面前的李素心，又看了一眼天空中出現的異象，血紅色的雨不斷滴落在他的臉上，他開始意識到自己那一天遇到的不是幻境，而是某種預兆。
就像夢裏那樣，所有人都會死，李素心會死、洪七會死、桂有芳會死、向天嬌會死、梁夜生會死……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死！死在妖族少皇的手上！
他必須要做些什麼，可是當天空中那一股唯我獨尊的無上威勢開始瀰漫，那一股就連三境武者都要為之膽顫的氣勢傳來，他又感到了迷茫。
是啊，面對如此強大的，像他這樣的無名小卒又能做些什麼呢？
力量！
從他生下來這一刻起，他從未有像現在這樣渴望過力量！
他看着自己的雙手，李素心的血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那手掌間徒留得只有悔恨與哀痛，透過雙手之間的縫隙，他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獨孤悠。
那柄殘破的黑劍摔落在她身側，獨孤悠的眼眸完全失去了焦點，唯有淚水還在不斷淌落，她死死地握着李素心的手，就好像那樣做才能把她留在身邊一樣。
方允看到了那柄殘破的黑劍，他想到了什麼。
那一天，某個人同樣用了一柄斷劍捅了他的心臟，隨後他就失去了接下來發生的記憶，但他在昏睡中總仍能感覺到自己的行動，以及另一種陌生的感覺……
那就是力量！並不屬於他，但卻無比強大的力量！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他抓起地上的斷劍，匆匆站起來朝獨孤悠衝去，當他衝到獨孤悠身旁，看到獨孤悠獃獃地轉過來看他，眼神空洞。
“為什麼是她，方允？”
獨孤悠哽咽着囈語道，淚水不斷從她的雙眸中淌落下來。
“……為什麼死的是她？不是我？”
“明明……明明我那麼沒用，素心她是那麼堅強……”
“可為什麼是我活下來了，她卻……她卻死掉了呢？”
每個問題都如同鐵鎚般敲打着方允的心，令他感覺到錐扎般的疼痛，但他只能抓住獨孤悠的肩膀，朝着她大吼道。
“是啊，你說得對！她確實不應該死，不只是她，這裏的很多人都不該死！岳哥、老葉、老宋、梁子、小桂子、蒂姐、翠竹、富貴……”
“他們都是天才，他們都應該活下去！他們活着，比你這個陰沉膽小的傢伙更有價值，也比我這個渾渾噩噩的傢伙更有價值！”
眼淚不斷從獨孤悠的眼眶裏淌落下來，她一動不動地看着方允，彷彿被嚇傻了一樣，但方允只是抓着她的肩膀，凝視着她，一字一頓道。
“但是，不可以。”
“不能這樣想。如果就這樣認命的話，他們的付出就都浪費了！他們不是為了讓我們在這裏自暴自棄才犧牲的！”
“……所以，獨孤，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