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設伏龍州堡
進了大堂后姜鑲環視一周，正準備去坐榆林總兵的位置，卻發現正上方威震朔漠的匾額上，插了支帶有書信的箭。
姜鑲讓護衛取下箭，想要避嫌準備直接丟掉，又想看看裏面寫了什麼，反正身邊都是跟隨自己多年的護衛，就算看了這信，那些八旗兵也不知道。
姜鑲坐在總兵位上，心裏鬥爭了半天，還是拆開了信。其實姜鑲在剛進門的時候看到院子裏的兔子，大概就能猜到信里有狡兔死走狗烹這話。
不過等他看到信的後半段，心裏確實有些想法。自己在明朝時就是大同總兵，到了滿清還只是個大同總兵，不說吳三桂，就連麾下只有三四千兵馬的唐通都封了個定西侯，自己手握重兵卻什麼都沒有，心裏怎麼能沒想法！
姜鑲看完了信，面無表情的對身邊的人說：“你們都是跟隨我多年的心腹，今天什麼都沒看到！”說完就找個火摺子，燒掉了書信。
在榆林城中，姜鑲和唐通、高勛以及隨軍的八旗軍官商量，向阿濟格和北京朝廷都發去奏報，已經拿下榆林，順軍向草原逃遁。
又請外藩蒙古的騎兵向北探查順軍的動向，大軍在榆林城中休整，等弄清順軍的動向，再決定是否追擊。
此時順軍大隊已經沿着長城走了三四十里，沿途城堡里的駐軍都被田虎拉進隊伍，準備帶着他們一起南下。
這些邊堡里的駐軍，都是明朝九邊的老兵，雖然都是被多次抽調剩下來的，但是久在邊疆，還是有些戰鬥力的。
到了晚上，順軍前鋒已經在高一功的率領下，到達無定河邊的波羅堡。
順軍一到，就立刻在河邊的空地上紮營，等待田虎他們帶着的糧草輜重的到來。
波羅堡只是眾多長城邊堡中的一個，裏面的守軍有些被抽調走了，有些逃亡了，原定一個百戶的守堡兵力，只剩下十多個人還在堅持。這十多人平時也沒事，就是在套虜南下的時候，點燃堡內的烽火，給內地示警。
高一功所率的前鋒到來后，堡內的人直接被裹挾到大軍中，高一功和田虎他們準備把邊軍都裹挾南下，反正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順軍紮好大營后不久，田虎帶領的中軍和李錦的騎兵就陸續來到這裏匯合。隨後三人商議，大軍已經走了一天一夜，除了路上有短暫的休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趕路，將士太過疲憊，所以決定就在波羅堡駐紮一夜，休息好了以後再出發。
順軍在波羅堡宿營時，榆林城內派出的蒙古人，也探查出大軍的動向，返回城中，正在向城內的一眾總兵、額真們彙報。
雖然大家都是總兵，但是阿濟格南下時，指定姜鑲督率大軍攻打榆林，所以姜鑲當仁不讓的坐在主位，下首一邊是定西侯唐通，三關總兵高勛，榆林總兵王大業，副將銜的康鎮邦，榆林巡撫趙兆麟等文官陪做末位；另一側則是留在榆林督戰的滿蒙八旗將佐。
姜鑲等人得知順軍出了長城隨即折向西南后，立刻推斷出他們想要沿着無定河西行，至於他們想去哪兒，大家都不關心，反正把順軍趕出榆林，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
現在他們要決定的是，順軍毫髮無損的撤出榆林，他們要不要去追擊。
一番推脫拉扯，最後幾人商量，推出沒靠山的王大業和職銜低的康鎮邦，率領本部兵馬延長城追擊順軍。
好在這兩人麾下加起來也有七八千人，追上順軍后立即回報榆林。就算被順軍發現也能自保，只要能拖到援軍到達，就沒多大問題。
王大業和康鎮邦只能集結所屬兵馬，出城追擊順軍。
順軍沿着無定河向西出發，因為攜帶糧草輜重和榆林城中的青壯，緊趕慢趕的走了三天，才剛過清平堡。這時最後面的斥候隊來報，在大軍后三十多里處發現追兵。
李錦心下暗罵了一句，來的還挺快，然後神色如常的問道：“追兵有多少人？誰是主將？”
斥候回答道：“接近萬人，其中騎兵大約有兩千多，還攜帶有車營，所執將旗上有‘王’‘康’字樣！”
聽了斥候的話，李錦不再擔心追兵了，笑着對身邊人說：“姜鑲推了兩個不見經傳的屬下來追擊，自己躲在榆林城不出來！”
“咱們繼續往前走，不用管他們。”他對周圍的人說了一句，安定軍心，然後又命令斥候：“你們繼續盯着追兵，等他們到了十里左右再來通報。”
斷後的騎兵繼續前進，李錦又命人去前面通知高一功和田虎，榆林城中的尾巴跟出來了。再往前不遠就是龍州堡，他想到了龍州堡斬斷尾巴以後，再繼續出發，讓前軍和中軍在龍州堡做好準備。
龍州堡城牆周長接近三里，高二丈多，在周圍這一片也算是小城了，可以依靠龍州堡的城防滅了追兵。
龍州堡建於成化五年，是延綏鎮中路所轄營堡中最靠西的一座，原定有一個營的駐軍五百多人，還有馬近四百匹，城堡內還有一些軍戶家屬。不過由於戰爭和天災，堡內駐軍多有逃亡，到現在堡內也就剩下百十個老兵和幾家破落軍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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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軍的到來對堡內的人來說，並沒有什麼新奇，反正都是路過的大軍，只要不打擾他們的生活，誰來都行。
兩個多時辰以後，李錦率領騎兵，擦黑進了龍州堡。高一功和田虎在門口等候，然後把他迎進了堡內一個空閑的院子，除了老營和輜重傷兵，其餘兵馬都在堡外安營紮寨。
三人進了院子以後，李錦率先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高一功和田虎也隨便找地方坐下來后，李錦開口詢問高一功：“高將軍，圍攻榆林的清軍中，姓王和姓康的都有誰？”
“你說的應該是宣府領兵副將康鎮邦和韃子剛委任的榆林總兵王大業，他們麾下兵馬戰力，比姜鑲的大同兵要差一些。”高一功聽了李錦的話，立刻回答道。
“今天下午斥候通報，他們兩人帶了近萬人，尾隨我們已經到了三十里內。我想讓步軍據堡固守，騎軍隱藏在周圍的山裏，等他們攻擊龍州堡時，騎軍四面合圍，解決這個尾巴。”李錦說出自己的計劃，然後望着高一功和田虎，想要詢問他們的意見。
高田二人低頭盤算了一陣，田虎忽然開口問道：“他們帶的有大炮嗎？如果他們用大炮轟，這龍州堡恐怕不太好守。”
“有車營，帶的應該有佛朗機炮和虎蹲炮，如果他們攜帶紅夷大炮，追不了這麼快！”
三人又合計了一陣，最後決定高一功率軍守堡，田虎和李錦連夜帶領騎兵躲在十裡外的山裏，明天追軍到了以後，高一功先固守消耗追軍銳氣，田虎和李錦找準時機再率軍殺出，在龍州堡外剿滅這伙清軍。
一番議之後，三人分頭行動，高一功在堡內連夜安頓老營和傷兵，佈置防禦；李錦和田虎出堡帶着大營都還沒紮好的騎兵，連夜退往山坳里埋伏。
第二天一早，高一功在城樓上等着，命令部下打開城門，安排伏兵藏在堡內民房頂上和房內，堡牆上偃旗息鼓，等待追兵進堡。
快到中午時分，康鎮邦和王大業才帶着兵馬姍姍來遲。兩人並馬而行，隨着大軍向龍州堡緩緩前行。
王大業騎在馬上，緊了緊披風，懶洋洋的對身邊的康鎮邦說：“康總鎮，再往前就到延綏中路最遠的龍州堡，咱們追出來也有三百多里了，一路上雖然循着賊寇行軍蹤跡，但是一直沒追到人。到了龍州堡咱們搜尋一遍，然後就回軍吧！”
康鎮邦雖然只是宣府領兵副將，但是降清以後，阿濟格給了個總兵加銜，王大業叫他總鎮，也是給他面子，花花轎子眾人抬。
康鎮邦騎在馬上迤迤然說道：“我們在榆林鎮的地界，全憑王總鎮做主。”
兩人一路閑聊慢慢向龍州堡靠近，來到城門外后，兩人同時駐馬。此時龍州堡城門虛掩，堡內寂靜無聲，堡牆上也空無一人。
此時高一功躲在城樓內，一手攥着刀把，一手撫着腰帶，手指不停的摩挲，同時透過門縫注視着堡外的敵軍。
康邦鎮此時和王大業並肩觀察着龍州堡，只是他感覺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只能勸王大業道：“王總鎮，已經追出來三百餘里，也沒遇到賊寇，再往前就是榆林西路所轄，我們還是回去吧！”
王大業聽了康邦鎮的話，心裏一陣鄙夷，暗罵康邦鎮膽小。不過還是面帶微笑的勸他：“既然來了這裏，就在龍州堡休息一天再回，就當陪我這個榆林總兵巡視一下自己的汛地。”
康邦鎮心裏一陣猶豫，指着龍州堡對王大業說道:“王總鎮，這龍州堡內是不是太過安靜了些？咱們追擊流寇，那是腦袋別在腰帶上，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我們陝北經過十幾年天災，人口本來就少，明軍和流寇又不斷抽調沿邊駐軍，所以龍州堡人少也是正常。我們前幾日路過的懷遠堡、威武堡等地，不都是沒人了嘛，想來是流寇把邊堡的人丁都裹挾走了。”
說完這些，王大業還指着堡外的空地上，繼續說：“你看這堡外還有紮營的痕迹呢，流寇最近肯定在此地駐紮，在我們到來之前他們拔營離開的！”
城樓內的高一功，看着清軍在堡外清軍站着不動，心裏越發忐忑，大冬天的手心裏都快出汗了，又不敢有什麼動作，害怕驚動城外的清軍，只能繼續等着，期待清軍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