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入陝北
“嗚嗚嗚嗚……”
隨着城外號角聲響起，延安城外留着辮子的韃子兵和剛剃了頭的原大明降軍像潮水一樣退了下去。
李錦站在城牆上，看到敵軍退了下去，長舒了一口氣。隨即整了整衣甲，身體一下子重重的倚在女牆上。
“韃子退了！韃子退了！”城頭上的順軍將士，眼見敵人退了下去，歡呼起來。
從圍城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天，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同袍倒在韃子的刀劍下，韃子一退就說明自己又熬過了一天，怎能不高興！
“快救治受傷的兄弟，收集箭矢！”李錦大聲招呼守城將士，眼神麻木的看着麾下的將士們，為了鼓勵他們，還要露出僵硬的笑容，心裏把老天罵了不知道多少遍，憑什麼別人穿越都是簇擁着秦淮河畔的婀娜歌姬花天酒地，自己穿越就直接到大順軍兵敗山海關？
如果穿越到大順東征之前，或者李自成稱帝的時候，自己尚且可以勸阻李自成，還有打贏山海關大戰的希望。到那時，大順席捲天下，再出關北伐來個犁庭掃穴，然後封王拜相，自己也能混個名將的名頭和韓白李岳一起出現在歷史書上，多美的事啊！現在過來，怎麼看都是走個過場，必死之局！
本來李錦只是二十一世紀的一個普通小職員，陪領導應酬，喝多了酒以後，昏昏沉沉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當了將軍，看着主公登基稱帝，然後威風凜凜的出城討賊，再然後醒了就變成一片石大戰之後，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大順后營制將軍李過。
原來夢中的事情都是現在這具身體的經歷。
幸好這個身體還有原來李過的本能和一隻虎的威名，才能安全的指揮后營將士，在真定一戰中擋住清軍固山額真譚泰、准塔和吳三桂追擊的兵鋒，從真定經過太行山向西一路退到陝北。
李錦曾勸過李自成，在山西要留下方面大將，統帥一部分順軍主力和前明降軍，依託山西的表裏山河層層阻擊清軍。
只是當時李自成急於返回陝西，想要重整兵力再戰，在山西只留下一些將領各自為戰，沒有接納李錦的諫言。
後來駐守陝北，在駐守保德的唐通降清，襲擊府谷以後，李錦曾經受命率三萬大軍討伐。
不過之前後營駐守府谷被唐通襲擊，猝然之下傷亡頗大，唐通反叛事發突然，又得到清軍助陣，李錦身先士卒，與清軍短兵相接，雙方互有勝負，不過最終由於太原失守，李錦無奈只能無功而返。
而後高一功駐守榆林，李錦防守延安，兩人在陝北阻擋清軍阿濟格部南下，屏藩關中，已經快半月了。
“兄弟們，各哨留兩人在城上巡哨，其餘人迅速救治傷兵修補城牆和兵器，補充弓箭和火油、金汁。”李錦手扶着女牆，支撐着自己站起來。士兵們可以休息，作為主將的他卻不能鬆懈。
“張能，你去統計一下還有多少能戰的兄弟和存糧，順便叫馬重僖、賀蘭忙完了以後一起到我這兒來，咱們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
“李來亨，你帶人去火頭營把飯食拿到城上，讓弟兄們吃完飯後就地休息。”
張能和李來亨抱拳應了一聲，然後退了下去。李錦等他們走了以後，站在城頭，看着城下的韃子軍營陷入沉思。
下面圍城的敵軍是清軍英親王阿濟格率領滿漢八旗和吳三桂、尚可喜所部漢軍，還有隨軍徵調的外藩蒙古兵。半個月前，阿濟格為主將，率領吳、尚帶着降清的姜鑲、唐通、高勛等前明叛降的九邊駐軍從蒙古繞道進入陝北，意圖南下偷襲大順的都城西安。
因為榆林，延安位當要衝，李錦就讓高一功帶兵守榆林，自己守延安互為犄角，同時派人南下通知大順皇帝李自成求援。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久了還沒有援軍過來。
李錦原來只是一個小職員，歷史課上只教了李自成進北京后，在山海關大戰中迅速落敗。一年之內，大順迅速崩潰，李自成自己也在九宮山陰溝裏翻船，被地主武裝打死。然後就是南明的一群蟲豸與張獻忠的義子們聯合抗清，抗了幾年，全國進入異族統治的時代。
投降？不可能的，清軍可以接受原來的明軍投降，可以允許大順軍底層投降，但是現在自己是大順后營統帥，還是大順皇帝的侄子，這個身份投降過去的話，只有被殺的份。清軍俘虜了多少明朝宗室，遠枝郡王都會找借口殺乾淨！
“要想想退路，李自成最後肯定會放棄陝西，南下湖廣，我們這些留在西北的順軍必須要儘快南下了，只是不知道現在李自成還會不會給陝北派援軍！”
李錦現在還不知道，李自成早已率領援軍北上，駐紮在洛川，期間派賀蘭增援陝北，得知滿清的豫親王多鐸已經率軍進逼潼關，此時已經率軍往潼關阻擊多鐸的南路軍。
相比陝北來說，潼關才是更重要的關中門戶，所以陝北現在已經沒有援軍了！
李錦還在想着接下來怎麼辦的時候，李來亨帶着火頭軍把吃的抬上城頭后，給李錦拿了兩個大餅和一碗菜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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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先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韃子退兵了，今天可能不會再攻城了。”
李錦接過吃的，對李來亨囑咐到：“不可大意，韃子兵可不好對付，吳逆的關寧兵戰力也不弱，我們擋在西安之前，千萬不能出差錯！”
三十歲的中年人被十七八歲的青年叫義父，真的挺彆扭的，更何況這個中年人的心理年齡也才二十齣頭！
“你吃過了嗎？過來一起吃吧！”說著，李錦塞給李來亨一個大餅，把菜湯也遞給他。
李來亨接過麵餅和菜湯，喝了一口湯，又把菜湯還給李錦，然後迷茫的問李錦：“義父，你說我們能不能戰勝韃子兵啊？”
李錦笑了笑，拍了拍李來亨的肩膀，鼓勵他說：“我們一定能贏！在山海關我們雖然戰敗，但是我們是連戰關寧軍和八旗韃子，韃子趁我們久戰疲憊，忽然殺入戰場。我們措手不及的迎戰，還殺死了比我們還多的關寧軍和韃子兵，從這上面看你說我們去勝了還是敗了呢？”
“勝了？”李來亨滿臉疑惑。
接着，李錦指着城下收兵回營的清軍，告訴李來亨：“你看城下遍地都是韃子的屍體，都是我們今天殺死的。今天我們守住了城池，殺了不少敵人，韃子是小部落起家，整個滿洲八旗最多不過七八萬男丁，就算我們兩個換他一個，最後活下來的還是我們！”
“來亨，別想太多，奮力殺敵就行。我們大順最艱難的時候在商洛山中，出山的時候，只有一千多兵力，不到一年就能聚兵十多萬，席捲中原。現在境遇再差，能差過商洛山中的時候嗎？”
李來亨聽了李錦的話，重重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是啊，只要皇上還在，義父還在，大順就沒有敗！
“那義父，你吃完飯抽空休息一會兒，我去孩兒營看一看。”李來亨一邊啃着窩頭，一邊和李錦說。
孩兒營是李自成在河南作戰時，收留的無依無靠的孤兒。他們作戰勇猛，但是因為年齡比較小，欠缺經驗，對上清軍很吃虧，所以守城以來，傷亡比較大。
李錦考慮了一會兒，對李來亨說：“你去孩兒營把我剛才說的話轉達給他們，大順沒有敗。只是我們現在遇到了很厲害的對手，打得比較艱難，但是只要我們堅持下去，最後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另外你去傳我將令，從明日開始，孩兒營不再參加守城，受傷的人養傷，沒受傷的只要在城內搬運物資就行了。快去吧！”
李來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李錦不讓孩兒營參加接下來的守城戰，但是也沒有再問，他相信李錦這麼安排自有深意。
等李來亨離開以後，李錦看着城外連綿無邊的清軍大營，苦笑一聲。他可以給李來亨說大順沒有戰敗，因為他是這座孤城的主將，是后營將士的主心骨，必須要鼓勵大家堅持下去。
但是從山海關到陝北，一路上大順只能阻擋清軍的追擊，甚至斷後的蘄侯都陣亡了，也僅僅只是阻滯了清軍追擊的速度。
現在清軍南下，山西各地分守降將又望風反叛，表裏山河轉瞬即失。大順現在已經沒有能力發起並且打贏一場決定性的反攻了！
只是，這種想法不應該從他這個后營主將嘴裏說出來，他還要帶着延安城中的三萬多大軍和老營在這亂世里求活！
一定要改變歷史，歷史上的大順丟了華北丟山西、丟了山西丟陝西，最後被阿濟格一路追到湖北，李自成在九宮山遇害，大順變成了一盤散沙后。
李錦指揮各部圍攻荊州，卻又被清軍突襲，傷亡慘重。從此以後大順軍再也沒有真正的團結一致過。就算改變不了李自成九宮山遇害，最後的機會就是在荊州整合順軍余部，擋住清軍，才能止住順軍的頹勢。
李錦在延安城頭，想着到這個世界的經歷和未來，被城頭的北風吹在腦門上，讓李錦感到陝北的冬天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