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父與子最後的談話

侯君集哈哈大笑：“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好說的!”

隨後調轉槍頭，對準自己心窩，狠狠地刺了進去。

薛虎和李孟嘗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這一場仗下來，兩個人都是傷痕纍纍，如今放鬆下來，居然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陳青看着閉目念超度經文的玄奘法師道：“玄奘法師，你怎麼不早一點來，還能少死點人，也不用你念那麼多遍往生咒了。”

玄奘法師瞪了他一眼：“你在這兒這麼久，為何不出手，不然一個人都不用死。”

樂游原遍地死屍，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要辛苦的打掃戰場，搬運屍體。

京城，更是一夜動蕩不安。

金吾衛開始行動，一家家破門，所有參加叛亂的人家屬都被抓了起來。

男人為了權力謀反，失敗后受苦的確是他們的家眷和親人。

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姐公子，或者新娶進門的嬌美小妾，還有多年未見的遠房親戚，都被一股腦抓起來。

在審判后，男的要被砍頭，流放，女的要送到教坊司，或成為營妓，一生受辱，永無翻身的可能。

最後的幾天，太子黨更是遭到了徹底的清洗，金吾衛每天都在抓人，京城一下子空出了上百官位。

李世民甚至把怒氣撒到了已經故去的魏徵身上，他作為太子的老師，不僅沒有教導好太子，推薦的東宮教習還都是叛黨骨幹。

李世民命人砸了他的墓碑，毀掉了新城公主和他兒子魏叔玉的婚約。

朝廷中一些對魏徵有積怨的大臣也藉機詆毀他，給唐太宗火上加油。

這讓魏徵的兒子魏叔玉倍覺屈辱，憤恨不已。

太子叛亂的事情過了半個月，慢慢開始平息。

沒過幾天，李世民下旨賜婚，讓陳青和長樂公主完婚。

這一日，長孫沖對父親長孫無忌不滿地道：“父親，當初說好的讓長樂公主嫁給我的，憑什麼陛下反悔把長樂公主嫁給了那個陳青。”

長孫無忌訓斥道：“你個蠢貨，你還以為娶公主是什麼好事，伴君如伴虎，娶了公主就是套上了枷鎖，再說了，娶了公主以後就不能三妻四妾，有什麼好的。”

陳青自然不會被駙馬身份捆住，和公主成婚的是他的分身，他本人依舊在大慈恩寺幫助玄奘法師翻譯經文。

薛虎被李世民親自提拔為千牛衛副統領，並且成了皇帝的親衛統領，據說只有他在宮裏守着，李世民才能睡的安穩。

李積也回來了，五皇子叛亂已經被平定，五皇子李佑被李積親自押送回京。

李世民見都不願意見這個兒子，直接讓張阿難送了一杯毒酒過去。

不過他去見了自己的另一位兒子，那位叛亂的廢太子李承乾。

入夜，皇宮寂靜無聲，薛虎帶着禁軍士兵站里在東宮門口，如同雕塑。

李世民一個人走了進去。

太子一人躺在東宮的地板上，雙手雙腳伸成了一個大字，閉着眼睛，無比放鬆。

門吱呀一聲開了，李世民走了進來。

太子也只是睜開眼看了他父親一眼，繼續閉上眼睛，並沒有起身行禮的打算。

他的心早已死了，現在也沒有任何力量，或者說沒有任何活下去的指望了。

李世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對父子，像極了剛乾完農活回到家的普通父子。

一對父子就這樣沉默了良久。

終於還是李世民先開口了：“乾兒，其實為父心裏並不怪你。”

“你的意思，全是我的錯嘍，對啊，史書上會這麼寫，你是千古明君，我是大逆不道的反賊，你能有什麼錯。”

李世民蹙了蹙眉：“為父自信沒有對不起你，為何會對為父如此怨恨。”

“怨恨，我怎麼敢怨恨你，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歡我，為何還要立我為太子，你既然立我為太子，為何還如此偏愛老四，在你和滿朝大臣眼裏，我這個太子自己就是個廢物，什麼都不如他，那你直接立他為太子多好。”

“為父從未這樣想過，為父也從來只想把皇位傳給你，至少昨天之前，為父還是這麼想的，不然這麼多年為父培養你，磨礪你是為了什麼？”

太子忽然睜開眼，嘲諷道：“現在好了，刀磨斷了，你滿意了吧!”

李世民臉漲的通紅，咆哮道：“是你自己太懦弱，你不會跟老四去爭，去搶，為父是為你好，你怎能怪你父親。”

此刻的李世民，再也沒有帝王的霸氣，卻像一個教子無方，事後卻又氣急敗壞的父親。

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在門外等待着長孫皇後生產，心情是多麼緊張，激動。

終於產婆出來道喜，他心裏是多麼喜悅，那時候他還是秦王，抱着懷裏剛出生的孩子，他居然產生了為這個孩子搶奪皇位的想法。

這是他的兒子，將來不應該只是一位王爺，應該是帝國的皇帝。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種想法早已被他淡忘，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忽然想起來。

如果當年他知道今天是這樣的結局，還會像當初那樣喜悅嗎。

李世民嘆了口氣：“為父是從馬上得來的天下，整個大唐都是為父一刀一槍打下來的，可能習慣了這種想法，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小的時候人人都誇你將來會是仁君，可是當皇帝不是仁慈就夠的，你得有手段，不然如何守得住朕為你打下來的這天下。”

太子嘴角露出一絲自嘲：“老四有的是手段，江山傳給他不是更好嗎？”

“老四不成，他心太狠，如果傳給他，你們兄弟幾人，怕是都活不下來了，朕不希望這樣。”

李承乾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原來老四比我更可憐，他也只是你手裏的棋子，一塊磨刀石，想來以後老四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多少吧！李世民，你有沒有當我們這些兒子是你兒子。”

“我自然當你們是我兒子，朕把老四搬出來跟你打擂台，只是想讓你多學一些權謀之術，而不是一味寬仁。還好你在這次叛亂中表現的還不錯，沒有讓朕太過失望。”

“可惜我跟你這位千古明君比差的太遠。”

“你猶豫了，你如果聽侯君集的，提前一天在宮內起事，說不定就成功了，你要記住，要成大事，不管任何人擋在你面前，都要毫不猶豫的除掉。”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希望我去了之後……我的幾個弟弟，都能善終吧！”太子說話斷斷續續，有氣無力。

李世民自嘲一笑：“朕什麼時候說要殺你了，頂多是把你發配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讓你做一個逍遙王爺，你不是一直都想這樣嗎？”

“已經太晚了……你來之前，我已經服下毒藥……抱歉，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太子苦笑一聲，嘴角流出一絲血，頭一歪，溘然而逝。

“乾兒……你不要死，朕不許你死!”李世民終於哭出了聲，畢竟他是個正常人，喪子之痛讓他如錐刺心。

不同於歷史上廢太子李承乾死在流放途中，這一次他是服毒自盡，似乎這一次，死的更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