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傳香再聚首 無茗啟壇祭蒼天(二)
“怎麼又是你?yin魂不散。”裴逸軒的話里儘是嫌棄。
“把血玉蝴蝶交出來!”
蘇夜雪揉着腦袋轉過頭去,只見一黑衣女子抬劍指着裴逸軒。女子黑紗蒙面,透出一雙鳳眼柳眉,卻滿是殺氣。
殺氣么?蘇夜雪暗自笑笑。
裴逸軒從懷裏掏出一個玉墜,通體血sè,舉過胸前:“可是此物?”
女子抬劍便朝着裴逸軒刺來,握着劍鞘的手想趁機將那血sè的玉墜子搶去。然裴逸軒並着兩指,食指看似輕巧地一彈劍身,劍鋒便歪了,直刺向蘇夜雪。
蘇夜雪看着朝自己面門而來的劍,大驚失sè,僵硬的身子已不知該作何反應。
裴逸軒順勢轉身,一掌拍在那握劍的手肘之上。女子頓時覺得手麻了,劍脫手飛出,擦着蘇夜雪的臉頰飛了過去,“叮”的一聲,定在了馬廄的柱子上。
臉頰火辣辣地燒着,蘇夜雪抬手用手背揉着:驚魂未定地慶祝劫後餘生。
裴逸軒似有意要耍那女子。本已閃身到女子身後了,手臂卻穿過女子肩頭,將玉墜晃在女子眼前。
不得不驚嘆那女子的反應,剛瞥見了玉墜,女子便已出手后擊,手肘往裴逸軒胸口砸去。然而裴逸軒的速度更快,腳下未動,人卻已向後滑了丈許。蘇夜雪還在驚嘆之中,那女子搶步便向她襲來。
裴逸軒看着黑衣女子的動作,眼神里透着些莫名其妙,很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淺沫女俠,玉墜在我手裏呢。”
“咳……”被喚作淺沫的黑衣女子以三指扣住蘇夜雪的玉頸,片刻間她便已不能呼吸,無力掙扎。痛苦地咳了兩聲,張大嘴巴希望能往肺里透進一絲空氣。
淺沫側目瞪着裴逸軒:“將玉墜還我,否則我殺了她!”
“哈哈,你殺便是,她的死活與我何干?”裴逸軒笑得諷刺,蘇夜雪與他不過萍水相逢,剛才出手救她,也不過是因為自己將劍鋒打偏,不願誤傷而已。
蘇夜雪覺得自己意識有些模糊了,雙眼泛黑,胸口因沒有新鮮空氣的注入,悶得發疼。
“為這墜子你也跟了我一月有餘,乾脆砸開,一人一半。”蘇夜雪的臉sè已泛着青,裴逸軒又笑起來,將玉墜舉高,半握的拳一放,那玉墜便跌了下去。
看着玉墜掉下去,淺沫大驚:“不要。”
那玉墜分散了淺沫的注意力,蘇夜雪得以喘息,猛吸了一口氣,終於感覺到自己還活着。然而頸上還能觸到淺沫手中的薄繭。
淺沫眉宇之前儘是痛sè,看着玉墜下落,她的心幾乎也跟着砸了下去。那血玉蝴蝶卻不似想像中的粉身碎骨,即將觸地的那一刻,裴逸軒抬腳將其踢起,那隻高抬着的手在空中一劃,又穩當地握在手裏。
淺沫慶幸之餘,怒氣更勝,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呃……”
“呃……”
連續的兩聲低吟,一聲是差點被掐得斷氣的蘇夜雪發出的,另一聲則是淺沫。原來就在淺沫加重手指力道的同時,蘇夜雪瞅准了她腳的位置,狠狠地踩了去。
淺沫吃痛地鬆了手,蘇夜雪趁機使出全身氣力,推了淺沫一把。淺沫踉蹌了半步,再伸手去抓蘇夜雪。
一把劍刺破虛空而來,隔開了淺沫和蘇夜雪,一道青影扶穩了踉蹌的蘇夜雪:“夜雪,沒事吧?”
蘇夜雪雙手撫着脖子,大口地呼吸着。看着淺沫的眼裏矇著一層恐懼,縮到易凌風身後:“我沒……沒事。”
看看易凌風,再看看凌風手裏的長劍:劍身呈圓形,墨sè,共有八道凸起的棱,一道棱為一處劍鋒。淺沫問道:“閣下乃名劍門少主,易凌風?”
“正是。”易凌風看到蘇夜雪眼裏的恐懼,臉sè不免冷了下來,“不知夜雪如何得罪了女俠,必要下此毒手?”
“既是名劍門少主,又為何與這大盜同流合污?”淺沫用餘光斜視裴逸軒,質問道。
易凌風懶得搭理淺沫,收起長劍。只道:“在下何去何從,不勞閣下費心。”
淺沫抬手抽出釘在柱子上的佩劍,收回鞘中:“無妨,即便今ri拿不回血玉蝴蝶,但你裴逸軒也逃不開我的追捕。況且,盜走老元帥的遺骨,你身上又添一條大罪。江湖豪傑以十萬兩於鬼市買下你的人頭,我還怕你命長嘛?”
鬼市,江湖殺手中心。
面具之下,裴逸軒微微皺眉,倒不是擔心鬼市的殺手會惹出些什麼事情,他的行蹤一向神秘。只是多了這個賞金獵人淺沫,便有些不妥了。尋劍這一路,怕是要比想像中艱險。
“怎麼,大盜怕了?”淺沫冷笑,沒有一絲溫度。
蘇夜雪還有些后怕,扯了扯易凌風的袖子:“我們撤吧。”
“別怕。”易凌風拍了拍蘇夜雪的肩,以示安慰。
“佳人相隨,裴某求之不得。”他笑,玩世不恭。
便是如此,裴逸軒不緊不慢地趕往落霞鎮,淺沫也不緊不慢地跟着。
他讓易凌風慢些再趕上來。先不說這一路鬼市殺手會有什麼埋伏,就看着蘇夜雪對淺沫一副忌諱的模樣,還是不要同路的好。
不過,難道要帶上這麼個麻煩的丫頭去尋劍?這玩笑開大了……
走進了落霞客棧,不知是挑釁還是何意,裴逸軒還特意看看淺沫是否跟上了。
淺沫有些迷茫了,常理而言,裴逸軒應該想盡辦法將她甩了才是。然而這一路上,他總是走走停停,故意等着自己跟上。
客棧角落裏,坐着一個人,皺巴巴的藏藍衣衫,身旁靠着一柄血劍——那便是無茗。他抬手倒酒時,有些微顫,於是酒水撒了一桌。抬起酒杯聞了聞,舔了舔唇卻忍住沒有喝下。他本健碩的身子此刻顯得單薄得很,眼眶深陷,臉上還有些胡茬。
“什麼好酒,引得你如此饞?”裴逸軒坐下,瞅了無名一眼。
無茗沒有答話,依舊盯着那杯酒。
裴逸軒有些惱,卻冷笑一聲,揮手便把桌上的水酒掃到地上,杯壺落地破碎的聲音,惹來道道目光。
無茗終於抬起頭來,看着裴逸軒。然而那眼睛裏,全無神采。那眼神麻木得裴逸軒渾身不舒服,只得緩緩吐了口氣。
“拿……拿到些……什……么東西?”無茗艱難地開口,似乎早已忘了怎麼發音,話語斷斷續續。倒不是因為醉了,而是因為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面具之下的眉頭再次皺起,面sè上卻無任何異樣。壓低聲音:“虎皮地圖和血玉蝴蝶。”
“……哦,還差……差什麼……”
聽着無茗的話,裴逸軒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心裏極不舒服:“豹皮地圖和人皮地圖。”
無茗面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雖是極淡的一絲,卻是痛極:“豹……豹……”
“豹皮地圖,三年前在凌雲山莊。”聽不得那斷斷續續的話,裴逸軒替無茗續了下文。然而他的語氣,讓人捉摸不透。是擔憂,抑或是為了在無茗的傷口上撒鹽。
無茗渾身一震,顫得厲害。置於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用力至整個拳頭都褪去了血sè,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來:“步菲煙!”
終於,無茗完整且佈滿感情的說完了一句話。雖只是三個字,卻是恨極、愛極、痛極、苦極。
聽到這個名字,坐在裴逸軒身後那張桌子的淺沫,瞳仁驟縮。面紗之下咬緊下唇,像是在極力忍受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