瀋陽“1·18”特大爆炸搶劫銀行案偵破實錄

2003年1月18日傍晚，北國的瀋陽寒氣襲人，鬧市區東順城街的馬路上，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正匆忙地奔走在歸家的途中。一切都像往常一樣井然有序。

然而，一個滔天罪惡正在醞釀，一場驚天大案即將發生……

當時鐘的指針指向17時50分，一輛白色運鈔麵包車停在了遼寧省瀋陽市大東區東順城街上的瀋陽市商業銀行遼瀋支行第一儲蓄所門前。運鈔車的後門一打開的瞬間，“轟”地一聲巨響后，硝煙瀰漫；頃刻間，儲蓄所的門窗玻璃、護欄全被炸碎，牆上的空調被炸變了形，門外停放的幾輛自行車被擰成了“麻花”。年僅24歲的運鈔保安員劉偉和銀行送款員王洪海當場身亡，另有5名工作人員被炸傷(其中1人重傷)。混亂中，四名蒙面的持槍歹徒沖了上來，運鈔車司機見狀連忙下車，一名歹徒擊發獵槍，司機當場死亡。4名歹徒像惡狼一樣直撲錢袋，將220萬元錢搶走，登上一輛紅色松花江麵包車逃離了現場。

案發後僅幾分鐘，“110”警車和“120”急救車便急馳現場；緊接着，刑警支隊、治安技偵支隊、大東公安分局、東陵公安分局、和平公安分局、瀋河公安分局等多種警力也火速到達。遼寧省、瀋陽市黨委、政府和省公安廳的領導也都相繼趕到了現場指揮工作。警方在勘察現場后認定，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精心策劃的爆炸殺人搶劫案。儘管國內發生過類似的銀行搶劫案，但像“1·18”案件這樣採取爆炸等恐怖手段實施犯罪的前所未有，其搶劫數額之大，傷亡之慘重，也是建國以來首次出現。

案件發生后，公安部、遼寧省、瀋陽市有關領導迅速作出重要批示，要求抓緊破案，打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

在案發後僅三個小時，公安部派出的專家組便踏上了開往瀋陽的列車；有關方面迅速成立了以公安部五局副局長傅政華、遼寧省公安廳廳長李文喜、瀋陽市公安局局長楊加林為負責人的“1·18”案專案指揮部，迅速組織精幹力量，啟動超常規措施，全力攻堅。一場擒拿劫匪的戰鬥迅速展開。

抽絲剝繭縝密偵查

案發後，瀋陽市公安局迅速出動一百多名警察，分成50個小組進行走訪調查。在連夜訪查中，案發現場附近的居民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案發前，一輛紅色微型松花江麵包車就停在現場附近。經分析，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是靠這輛車逃離現場的。

瀋陽市公安局調集了萬名民警，對5個重點地區的34萬戶居民、近七十萬人口進行了排查。同時，瀋陽市公安局還印製了50萬封《致全市人民的一封信》並懸賞：對提供重要線索、破獲此案的有功人員將獎勵30萬元人民幣。在隨後不到兩天的時間裏，就有近二百條重要線索被送到了指揮部。

1月19日11點左右，經群眾提供線索，警方在大東區草倉小區附近一衚衕內，發現了被遺棄的紅色微型松花江麵包車。車廂內有明顯噴濺的血跡，車上有車主的證件。民警還在車內發現了哈爾濱獵槍廠生產的大復牌獵槍子彈1枚、2把尖刀、3個被搶劫一空的運鈔袋和7個銀行皮包及4瓶胡椒粉。民警按照證件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居住在瀋陽市于洪區翟家村的張晶陽家。據張晶陽的妻子介紹，16日晚上張晶陽告訴她：“這事兒有點怪，也許是交上好運了。今天我拉了一個人到皇寺廣場，多給了錢不說，還留下了10元訂金，說還要用我的車。”1月18日張晶陽出車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民警在麵包車內發現的胡椒粉是歹徒在作案時用於拋散以破壞現場的，但就是這些胡椒粉給警方提供了重要線索。警方通過胡椒粉包裝查訪到東塔地區某超市，超市一年輕的服務人員證實：在1月17日17點30分左右，幾個男子買走了這些胡椒粉，並提供了其體貌特徵。

1月20日，專案組請中國刑警學院趙成文教授根據現場目擊者反映的情況，利用警星人像模擬組合系統畫出了相似程度佔85%的一名劫匪的畫像。警方根據該畫像和現場及車輛上的物證，並通過技術手段認定，此案與2001年1月10日發生在瀋陽市郵政局某儲蓄所門前的特大持槍殺人搶劫運鈔車案為同一夥歹徒所為。至此，案件的偵破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專案組通過對所獲得的證據及線索進行了認真的梳理，勾畫出了作案歹徒的六大特徵：一是該團伙為一緊密型犯罪團伙，成員至少4人，年齡在28歲至45歲；二是團伙有犯罪前科或有較深犯罪史的人，心狠手辣，案前有犯罪預謀、有“踩點”與分工；三是犯罪團伙中至少有兩支獵槍，使用12號獵槍彈，可能有小口徑槍；四是犯罪團伙中至少有一人熟練駕駛汽車，並且家中可能有車或開過出租車，懂得雙燃料車的使用；五是團伙成員至少有1人是瀋陽人或曾在瀋陽市長期居住過的外地人，對瀋陽市東部地區較熟；六是團伙成員中有人懂得無線電和汽車、摩托車遙控器技術，會製作爆炸裝置，有接觸炸藥和雷管的條件，可能進行過爆炸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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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大年三十召開的專案組會議上，專案組成員一致認為，瀋陽市虎石台地區應是罪犯的落網之地。2月1日，專案組指揮部的工作地點由刑警支隊轉移到虎石台的一礦區招待所內。

2月5日，專案組認為進行“虎石台戰役”的條件已基本具備，便抽調近七百名參戰民警在瀋陽市公安局接受培訓，並對即將展開的“虎石台戰役”作出具體部署。

2月6日清早，700名警察進入小小的虎石台鎮，對全鎮展開地毯式搜索。2月7日中午，一個叫“日月星”燒烤城的飯店女老闆朴某進入警方的視線。附近的群眾反映，一個叫“小明”的男子和朴某關係密切，經常過來住。經調查核實，那個“小明”真名叫張顯明，來自黑龍江省雞西市，到瀋陽已三四年了。他和朴某姘居在一起，在虎石台就有5處落腳地點。專案組決定先從他的情婦朴某入手。

2月8日凌晨2點，民警到朴某家把她帶到指揮部，但朴某拒不說出張顯明的去向。專案指揮部決定派小分隊奔赴尹家鄉永豐村朴某的朋友家。

2月8日凌晨兩點40分，由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宋曉晶帶領的一支行動小組摸黑包圍了朴某朋友的住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屋內，用槍頂住被窩裏的男人：此人正是張顯明。

開始，張顯明拒不承認作案的事實。但在大量的證據和強大的政策攻勢面前，張顯明供述了將司機張晶陽殺死並拋屍於瀋陽北郊農村一處蘆葦塘里、又夥同他人實施爆炸搶劫作案后將130萬元錢和作案槍支藏在瀋陽市和平區一酒店後面一所平房內等一系列重要犯罪事實。與此同時，另一犯罪嫌疑人張顯輝因販槍案發，當天被上海警方抓獲。警方又連續作戰，由公安部五局趙啟明處長、遼寧省公安廳刑偵總隊長許文有為首的抓捕小組星夜千里趕到黑龍江省，於2月9日晚22時許與當地警方配合，在木蘭縣的一處民房內將另兩名犯罪嫌疑人李彥波、李彥彬抓獲。

至此，該犯罪團伙4名窮凶極惡的歹徒落入法網，“1·18”大案成功告破。最後1名犯罪嫌疑人張顯光仍在追捕中。近日，公安部已發出A級通緝令捉拿張顯光，瀋陽警方懸賞5萬元捉拿張顯光。

經查，這個罪惡的特大持槍爆炸殺人搶劫銀行犯罪團伙由張氏、李氏兩家黑龍江籍的親兄弟成員構成，且兩家為姑舅親：張顯明，男，37歲，黑龍江省雞西市人；張顯輝，男，28歲，系張顯明胞弟；李彥波，男，29歲，黑龍江省木蘭縣人；李彥彬，男，26歲，系李彥波胞弟。

經警方查明，這是一個跨黑龍江遼寧兩省流動作案、對社會穩定和人民生命財產安全造成嚴重威脅的特大犯罪團伙。4人的落網使另外4起血案直接破獲：2001年1月10日上午8時20分許，張顯明夥同其弟張顯輝等人在瀋陽市瀋河區某郵政局儲蓄所門前連開數槍，將兩名民警打成重傷，搶走人民幣78.5萬元，並事先殺死一名出租車司機，作案后乘一輛紅色桑塔納車逃跑；2000年12月29日18時許，這個犯罪團伙竄至瀋陽市大東區凱翔路某居民小區內，用獵槍將被害人李某打死，搶走人民幣2.7萬元；此外，還有在哈爾濱實施的兩起殺人搶劫案。

晝夜鏖戰忠於職守

在瀋陽民警偵破“1·18”搶劫運鈔車案件期間，公安部和遼寧省、瀋陽市的領導給予廣大參戰民警極大的關心和鼓勵，辦案民警中也發生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2月4日，中紀委委員、公安部紀委書記祝春林在遼寧省委副書記、瀋陽市委書記張行湘，遼寧省副省長閻豐，瀋陽市市長陳政高和遼寧省公安廳廳長李文喜等領導的陪同下，來到瀋陽市公安局慰問參戰民警，並送去了20萬元慰問金。

市公安局負責刑偵的張建明副局長平時最反對吸煙。在“1·18”案偵破連續熬夜的過程中，有的民警靠吸煙來抵抗“瞌睡蟲”，張局長就喝茶；但茶水喝多了肚子也受不了；他終於開始朝別人要煙抽。到大案破獲之日，他竟然每天在兜里都揣上一包煙了。戰友們說：“1·18”案件讓最反對抽煙的張局長學會了吸煙。

瀋陽市公安局指揮中心副主任曲廷會21天中一直隨指揮部作戰。

2月6日是曲廷會父親的六十六歲大壽，但直到2月9日案子破了，曲廷會才抽空回了一趟家。父親對他說：“孩子，這杯酒應該我敬你。你們破了案子，就是我壽辰的最好的禮物。”

一天晚上，有位正在工作的派出所民警趕回家取工作用品，看到10歲的兒子發高燒40度，妻子正張羅着給孩子穿衣服準備去醫院。這位民警抱起兒子，哽咽着說：“大寶，爸爸不能和你去醫院了！”在一旁的妻子說：“你走吧！家裏有我呢！”可是，孩子哭鬧起來，執意要爸爸陪上醫院。這位民警在孩子的哭叫聲中決然地推開家門，奔向了工作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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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巡警，父母家遠在成都，他和愛人孩子已經3年沒有回父母身邊過年了，原計劃今年春節回成都看望父母。然而，參加“1·18”戰鬥之後，儘管母親打來十幾次長途電話催促他啟程，他不得不對母親說：“我不光是回不了成都過年，就連自己的家都回不去呀……”

沈城的民警更由衷地敬佩公安部刑偵局副局長傅政華：他始終和民警們一起摸爬滾打，春節期間也沒有回京。愛人趕到瀋陽看望他，因水土不服病倒住進了醫院。傅政華局長根本沒有去照料愛人。

21個日日夜夜，民警們付出的艱辛與犧牲數不清，道不盡。一句順口溜成了他們工作的真實寫照：“春節不回家，誓破1·18。”

破案的喜訊不脛而走，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賀電、賀信不斷飛向瀋陽市公安局。

2月8日下午，中共瀋陽市委副書記王啟文，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

張建華代表市委市政府給專案組指揮部送來了花籃，向瀋陽市公安局表示熱烈祝賀；中共遼寧省委副書記王唯眾，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李峰，副省長閻豐等在省公安廳廳長李文喜陪同下也來到市公安局破案指揮部對民警們致以親切的慰問。

2月13日下午，在沈的部分全國、省、市人大代表懷着喜悅的心情來到瀋陽市公安局，將一塊寫有“浩天長歌輝煌業績”的巨幅金字牌匾交到市公安局局長楊加林的手中。他們代表瀋陽市720萬人民感謝民警迅速偵破“1·18”大案，為維護社會穩定又立新功。

2月22日下午，瀋陽市委、市政府召開了隆重的表彰大會，對市公安局速破“1·18”大案重獎200萬元，同時表彰了對偵破此案有功的集體和個人。

這起震驚全國的特大搶劫銀行案中的主犯張氏三兄弟可謂是惡貫滿盈。記者對在押的張顯明、張顯輝二人採訪時了解到，他們兄弟三人從小就生活在一個破碎的家庭環境中，他們的父親早喪，母親先後四次改嫁，他們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多年來，全家僅靠母親微薄的收入和民政部門的救濟維持生活。

作為大哥的張顯光曾多次被公安機關收審。1990年，張顯光在黑龍江省雞西市與人發生爭鬥，持刀將一名男子捅死後畏罪潛逃。13年中，只是張顯光與家人聯繫，家人卻與他無法聯繫。

老二張顯明9歲時和母親出去討飯。12歲時父親去世，之後母親又多次改嫁，年幼的張顯明居無定所。成年後的他很快結婚生子，但好逸惡勞的性格使他的日子過得相當貧困，兩個孩子上學都交不起學費，妻子身體不好，自己又得了慢性肺結核。他開始尋找搞錢的機會。當他與負罪潛逃的哥哥張顯光聯繫上之後，便干起了搶劫的勾當。

張顯輝只上了小學五年級就輟學了。17歲時，他到一家迪廳去做服務員，在兩位“好友”的教唆下，他開始做上了搖頭丸生意。為了弄到更多的錢，他去了廣州、雲南等地與一些毒販子聯繫，開始販賣毒品。錢掙得越來越順手，膽子也越來越大。後來，他暗地和大哥張顯光聯繫上，開始籌劃搶劫銀行。

震驚全國的“1·18”特大持槍爆炸搶劫運鈔車案已經成功告破，但對於瀋陽市商業銀行的員工來說，大案使他們經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驗，也在他們心中留下許多難以撫平的印記。為此，記者採訪了瀋陽市商業銀行員工，記錄了他們在大案發生中和發生后的心態以及此案給人們帶來的思索。

在接受採訪時，主管瀋陽市商業銀行遼瀋支行第一儲蓄所的遼瀋支行行長王亦功一再說，以前在人們心目中，包括在銀行員工心目中，銀行工作是風平浪靜的。但這次事件使員工心理上最大的改變就是，在現代社會，銀行員工應該有更強的應對突發事件和暴力犯罪的意識，應該有這種承受力。在“1·18”事件發生后，商業銀行的員工就表現出了良好的心理承受力。

在劫案發生的一瞬間，儲蓄所副主任張曉麗剛走到門口，面對從來沒見過的恐怖場面，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要驚慌，迅速報案。而就在張曉麗撥打報警電話的同時，營業廳內兩位年輕的女職員也按響了“110”聯網系統的按鈕。

事發后的午夜，銀行的領導和員工都來了，他們含淚開始擦拭地面的血跡，安裝被炸壞的門窗和空調。到第二天早晨7點30分，儲蓄所完全恢復了正常狀態，員工們齊刷刷地來上班。8分鐘后，儲蓄所開始正常營業。

“1·18”案件發生后，商業銀行領導包括遼瀋支行的王亦功行長都不斷接到朋友和熟人的詢問：“你們銀行防範有沒有問題？”包括公安部和中國人民銀行在內的有關部門也到現場進行檢驗，但最後認定，銀行的安全防範設施和步驟均沒有問題，完全按規定進行的。

銀行工作人員向記者講述了這樣一些細節：運鈔車的車尾當時對着銀行出口，兩名金融護衛中心的工作人員在門內警戒，其他兩人一個在車的左側，一個在右側。銀行押運員王宏海往車裏放錢袋，保衛幹事賓華按規定站在一側警戒。看過現場的人說，這是嚴格按照規程進行的。如果賓華當時不站在固定位置，他會傷得更重。

銀行職員們說，儘管防範上沒有問題，但隨着暴力犯罪的升級，金融單位的防範意識和防範手段還需要不斷增強。

在“1·18”案件中，25歲的商業銀行職員王洪海和39歲的司機袁傳友不幸遇難，賓華和張恩濤受傷。

事發當晚，商業銀行迅速把醫療費送到醫院、並要求醫院全力救助傷者。如今傷者已經基本痊癒了。銀行為死者最大限度地爭取了保險金和撫恤金，全行職工還自發為死傷者捐款11萬元。銀行還表示，要對傷者負責到底，不管是傷者還是死者，都是他們永遠的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