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無風之夜（下）

人腦是一個十分精密的設備，而且比想像中的更加強大，甚至能夠讓時間的運轉變得緩慢。也許只有數秒鐘的時間，夜豪卻彷彿經歷了數個小時一般漫長。

那東西在查看，細細的查看，而每一次查看帶來的空氣波動都無比精確的傳導至夜豪的每一個裸露的肌膚表面，再通過神經的傳導進入大腦，大腦釋放無數的電化學反應來解析電信號並形成感知傳達給夜豪的主觀意識。

換在平常，夜豪並沒有過多的感覺，這不過是他千錘百鍊后鍛鍊出來的能力。而現在，他卻是在擔心，自己這遠勝普通人的感知能力所引發的量子水平上的活動太頻繁了，多到會改變周身的電磁場噪聲，使本應該是平滑的基準線變得崎嶇。那個東西會不會藉由感知到這種崎嶇而發現某個柔弱多汁的生物正躲藏在它的上方。

這種擔心就猶如一張可以噬魂的陰陽磨般消耗着夜豪的理智，壓縮他的思考空間，不斷逼迫着他做出錯誤的決定---死亡或許比恐懼更加的舒服。夜豪想起曾經看過的許多恐怖片，那些人因為擔心被外星生物所捕獲，寧可自殺也不願意去體驗那種恐怖的瀕死體驗。畢竟都是死，為什麼要體會恐懼后才死？

本能在促使着夜豪往失誤的方向引導着，如果換成另一個人或許本能已經佔據了上風，但夜豪顯然不會讓自己這麼做，他強迫自己本能轉到了另一個模式上----求生。

是的，他要活下去了，但這不容易，求生還是求死兩種本能不斷將他擠壓着，令他表現出可能的失誤。比如手指上力道的鬆懈並由此帶起一點碎屑，或是令其呼吸，是的，夜豪此刻已然進入了屏息靜氣的狀態。人類的呼吸很大可能在那個東西的感知之中粗如牛哞。

窒息感一點點累積，壓力一層層的壓下，夜豪不斷抬高自己極限的天花板。這是那個東西所為，毫無疑問的，那個東西忽略了上方，但它還是釋放出了足以讓絕大多數人類都會產生失誤的威壓。這種威壓夜豪從未體驗過，即便是從DMEON身上也一樣，那是一種可以鑽入耳鼓之中的一百分貝的尖嘯。

“嗡”的一聲，夜豪只感到被繃緊到了極限的大腦猛的一松，下方傳來的壓力驟然消失。夜豪險些兒舒服得大聲長嘯，但理智在這個時候如同降臨的天使一般及時的出現了-----陷阱！

不到一秒的短暫時間之中，那股壓力重新回歸，而且更加的沉重。一松一馳之間，甚至足以讓正常人類大小便失禁。

夜豪堅持了下來，他第一次這麼的感激自己那千錘百鍊的身子骨和如鋼板柔韌的精神。那個不知名不知形的東西終於收回了探究的視線，退回到了房間之中。

夜豪屏住呼吸足足等待了三十秒。

那個東西所帶來的壓力和恐懼在慢慢退潮，這一次是真的過去了。

夜豪開始呼吸，慢慢的呼吸，小口小口的，充分的讓滿是氧氣的空氣充分灌滿氣泡，讓氧氣進入血液和紅細胞結合。

然而下一刻，那個壓力卻是如同核彈一般爆炸開來。

那個東西從窗戶之中沖了出來，自下而上撲向夜豪。

夜豪甚至連向下看一眼的餘裕都沒有，他用盡全力力灌雙腳，在牆壁上橫着飛奔起來。

這是人類最極限的速度，甚至可以將那個東西暫時拋在身後。但即便如此，人類終究還要面對另一個敵人---地球的重力。

夜豪在牆面上跑出一個弧線，向下的弧線。

要麼被那個東西抓住，要麼被地球重力抓住，夜豪想都沒有想便是選擇了後者，至少下落的時候他或許還有機會去尋找可能的緩衝點。

夜豪衝過那灰濛濛的霧霾，然後....落在了地面上。

地面？夜豪唯一的感覺便是不真實，按照這下落距離，那只是二樓？

更加不真實的是那個東西似乎消失了，因為那令他無比恐懼的壓力陡然消失無蹤，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夜豪望着濕滑的柏油路面正自倒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圍觀的人群。

竊竊私語彙集成了高分貝的嗡嗡聲，不斷的灌入夜豪的耳朵之中，提醒着他周遭一切都是真實的。

夜豪慢慢的站了起來，那種感覺好似一個剛從溺水之中活過來的人一般，他愕然望着周圍，無數訝異的眼神正自注視着他，人潮和繁華正自將他緊緊的擁抱着。

這是幸福的感覺？夜豪不由得懷疑起來，他抬頭望去，哪裏哪有什麼灰濛濛的霧霾？

二樓那裏破碎了一扇窗戶，在夜豪立身的正上方，窗戶里傳出來的是通明的燈火以及無數因為玻璃破碎聲而伸出來觀望的好奇腦袋,人類的腦袋。

他們怎麼可能還活着？

他們不是早已經變成了乾屍？

“是不是精神病患者？”

“我叫了警察了？”

“喂，你沒有事吧？你聽得到我們說話么？”

“他似乎聽不見，還是先叫醫生吧。”

夜豪甩開伸過來想要幫忙的手臂，撥開人潮，向著醫院大門走去。

人群開始避讓，大門的保安看到夜豪的樣子便是想要攔住盤問，夜豪沒有多說，只是用一隻俯視的眼神瞪了保安一眼，後者忽然便是失去了勇氣，退開了一步，給夜豪讓出通道。

燈光亮着，走道上值班的醫生護士來回穿梭，已經有保安來到了二樓查看夜豪的房間。這些人知道夜豪的身份，不敢過多盤問便是離去。

每一個房間都是病人，那種有權且有錢的病人，他們都活的好好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夜豪看着他們，彷彿他們已經失去了靈魂一般。

他的房間，燈火明亮得有些刺眼，然而夜豪的心臟還是揪了一下。

兩張鋼製的病床支離破碎，櫥櫃的門則是不知所蹤，至於窗戶....上面有一個直徑差不多一米左右的大洞，一個渾圓的大洞。

這不是他的手法夜豪十分確定，但這卻又是怎麼造成的？高管家？還是別的什麼東西？比如說噩夢？夜豪無法想像。他也無心想像，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右手心傳來了一陣刺痛。

夜豪抬起手，手心有一個印記，那個印記的圖案充滿了墮落和邪惡，在明亮的燈光下閃耀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