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怎麼沒精打採的?”陶晨一邊開着車子,腦袋右轉過來問道。
“覺得好無聊。”秦箏說時朝後仰了點,調整到最適宜的姿勢后閉目養神起來。
“無聊——”陶晨默念道,繼而嘴角邊揚起一絲笑意,調侃道:“那倒也是,沒有你在隔壁製造噪音后,我也覺得生活無聊多了。”
“我那叫製造噪音嗎?我那是給你的生活製造歡樂。”秦箏被他這麼一說,臉上這才有些笑意浮起。
“看來你臭美的本性還是沒有改回來啊。”陶晨實事求是的評價道。
兩人這麼說說笑笑的,不覺察間就回到了秦箏原先居住的那邊。
“我爸在家吧?”秦箏下車時問道。
“在的。”陶晨毫不猶豫的應道,想必是出門前就已經和秦林華打過招呼的。
“那我先去看下我爸,待會就過來找你。”秦箏略一思索后應道。
“好的。”陶晨點點頭。
秦箏看着眼前這個熟悉的老小區,牆壁上斑駁脫落的牆壁和隨處搭繩子亂曬的衣物無一不顯示着這是個年份久遠的老小區。
一回到這裏,她的心情就複雜的難以形容。這裏滿滿盛載了她的童年,她的歡樂也有她的憂愁她的無奈。
只是以前回來時,都沒有這次的感觸頗多。
“小箏,回來啦?”一個蒼老和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住在一樓的於奶奶,正在前面院子裏坐在竹椅上安逸自得的曬着太陽,手上還做着針線活。
“於奶奶好。”秦箏禮貌的喊道,記憶里這個奶奶待人極為熱忱,小的時候還經常遞塊糕點什麼的給自己。
“你不是最喜歡吃奶奶曬的豆瓣醬,你爸說你要回來我特意給了一瓶給你爸,待會回去時記得帶上。”滿頭銀髮的老奶奶一臉慈祥的說道,說時又將老花鏡推近了點,繼續專註的納着布鞋用的鞋底。
“我知道了,謝謝奶奶。”秦箏心頭莫名的湧起一股別樣溫暖的感覺。
這種家常鄰里的溫暖,是別處不曾擁有的獨一無二。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閃過前世這片區域被談家低價徵購用推土機夷為平地的場景,秦箏只是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繼續朝樓上走去。
直到到了家門口邊,秦箏輕敲了下房門。
“誰呀?”裏面傳來老媽不耐煩的聲音。
“我。”秦箏應道。
秦箏話音剛落多久,房門就打開了。
卻是圍着圍裙的老爸,一臉的驚喜。
“阿箏回來了?”老爸雙手在圍裙上搓了一下,手上分明還沾滿了麵粉。
“嗯。”秦箏點頭應道。
“回來了?”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的張艷聞言也望向門口處,見着秦箏望向自己這邊的時候臉上分明充滿了疑惑之意。
“你舅的兒子,張鈺,喊她阿箏就好了。”張艷這樣簡單的就替兩人做了介紹。
這個叫張鈺的年紀似乎要比秦箏大個幾歲,倒也生的白凈斯文,只是穿得極為簡樸,身上穿得原本丈青色的外套都分明洗的發白起來,秦箏注意到他腳上的皮鞋都已經脫漿開裂了。
“你好——”張鈺見着秦箏面無表情的也不吭聲,有些不安的起來打招呼道。
“又不是外人,坐下好了。”張艷看了眼手足無措站起來的張鈺,吩咐道。
“哦。”張鈺這才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繼續忐忑的看着秦箏的反應。
“你好。”秦箏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張鈺莫名有種抗拒感,主要是源於對素未謀面的舅舅的反感,雖然沒有見過一面,但是偶爾從張艷的話語裏得知,先前的舅舅一直嫌與秦家斷絕關係的秦林華清貧,甚至還掇攛過張艷與秦林華離婚,饒是這般不安生,一直也沒有上門過來過。
秦箏先前的世界裏,爸媽兩邊的親戚都是毫無來往的,還不如鄰居來得親近,對於這些三姑六婆家的親戚打心底里就沒有好感,眼下雖然知道面前的就是自己的表哥,秦箏也只不過是毫無情緒的打了聲招呼。
秦箏家裏的客廳空間實在有限,多了個人出來,就覺得逼仄多了。秦箏自覺也沒有什麼話題和兩人聊着,乾脆對着廚房間的老爸問道:“做什麼好吃的?”說時朝廚房間走去。
“獅子頭,炸雞排,桂花鱸魚,糖醋排骨,醬爆魷魚,都是你最喜歡吃的——”秦林華見着秦箏走到廚房裏,如數家珍的應道。
“做那麼多好吃的,我也吃不下。”秦箏見着忙碌但無比開心的老爸,眼角有些酸澀澀的。
“你待會多吃點,我很久沒有下廚這麼大幹一番了。”秦林華說到此時,才露出平常的爽快笑容。
“恩知道啦。”秦箏也乖順的應道,順便站在秦林華旁邊幫他遞遞碗筷什麼的打下手。
秦林華本來菜都燒得差不多了,此時再炒了幾個素菜后就開飯了。
秦箏早上中午都幾乎沒進食,此時自然是餓得奄奄一息的,不過說也奇怪,儘管餓的都沒什麼力氣了,對着面前的一桌滿滿當當的菜肴,秦箏還是覺得難以下咽,甚至還有點噁心反胃的感覺。
可能還是昨天的大驚嚇留下的後遺症。秦箏也怕老爸看出自己的異樣,舀了點清湯到碗裏喝了點,說道:“最近都不怎麼喜歡吃油膩的,還是這個湯好喝。”
“可能你最近吃慣了大廚燒的,一時間不習慣吃老爸燒的菜了。喜歡喝湯的話多喝點。”秦林華聲音里分明有幾分的失落之意,不過隨即又招呼秦箏多喝點湯。
“嗯。”秦箏努力壓住那反胃的感覺,又勉強喝了點湯下去。
“阿箏,張鈺剛過來,工作也沒着落,你不是回到秦家了嘛,在公司里隨便給他找個差事去上班吧。”張艷一邊夾菜一邊神色自若的說道。
“我可能沒有這樣大的權利,公司里招人都要按流程走的。”秦箏未料到媽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念頭,自己也還沒有正式在秦悅集團上班,眼下自然略帶保守的應道。
“你是秦澤章的孫女,怎麼可能這麼點權利都沒有?你也就一個舅舅,自家人都不照應還照應誰?”張艷分明一臉不信的應道。
“阿箏也是有難處的,她也剛近秦家不久,如果又要安排自家人進公司,阿箏會被說閑話的。”秦林華看着秦箏面露難色,趕緊替她解釋道。
“能有什麼難處?就是她願不願意動心思的事情。把自家人多安排幾個進去秦悅集團,我這不是為阿箏打算嘛,以後公司裏面也有自家人,要不然整個公司都是你那親妹妹的一家子,要是看我們阿箏不順眼隨便使個小心眼,阿箏連個幫手都沒有不是虧得慌?”張艷聞言毫不客氣的反駁道,她也有耳聞秦琳芬的老公趙益滔在秦悅集團是一把手,眼下自以為是的解釋道。
“琳芬怎麼會看阿箏不順眼呢?”秦林華見着張艷好端端的扯到自己的妹妹,也放下飯碗有些氣憤的說道。
“你那個妹妹,別人我不敢說,我可是領教過她的厲害的——”張艷眼見着又要開始喋喋不休的講陳年歷史,“姑姑對我挺好的,張鈺的工作待我進公司兩個星期後,我會安排他進去的。”未料到秦箏突然插話說道。
原本還正欲鬥嘴的張艷和秦林華都愣了下。
“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秦箏本來就沒有胃口,被這麼一攪,乾脆就放下碗筷說道。
“吃這麼一點,待會要餓的。”秦林華有些察覺出秦箏的無奈,說時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張艷。張艷倒還是毫無察覺的自己一個人吃着飯菜,坐她旁邊的張鈺也分明感應到大家的神色變化,不過也還是默默的吃着飯。
“陶晨還在樓下等我,爸我就先下去了。”秦箏也不知道為什麼,住在秦家的時候會懷念下家裏的喧鬧,在家一聽到爸媽的爭執就覺得頭疼,眼下找了借口就想回去。
“這麼快就走?”秦林華說時也放下碗筷,起來問道。
“恩。我不能太晚回去的。”秦箏隨口應道。
“這樣——也是,女孩子家在外面不要玩太晚了。”秦林華以為是秦澤章管的嚴厲,想了下多年前秦澤章對自己的管教后也覺得正常,也跟在秦箏身後一直送到門口處,又突然想起來樓下於大媽給的東西,說道:“你於奶奶聽說你回來,特意拿了瓶豆瓣醬給我,你以前最愛吃這個了,你帶去秦家吃——”說完就轉身到客廳里的角落邊上的柜子前拿了一瓶東西過來。
秦箏本來想說不用了,畢竟在秦家飯桌上也不太有機會吃這個,不過見着老爸一臉無處使勁對自己好的樣子,她心頭忽然湧起一股深深的歉疚感,見着老爸一會的功夫就到自己的眼前了,還特意裝了個小袋子套着遞給自己,“你包太小了,放不下。”秦林華有些局促的解釋道。
“恩。那我下次過來看你,爸,你也不要太累着了。”秦箏告別道。
“知道了,你在秦家也要多聽爺爺的話,不要惹他生氣。”秦林華其實有滿滿當當的話要說,此時卻又說不出來什麼,只是站在門口囑咐道。
“我知道的,爺爺很寵我,你放心好了。”秦箏應道。
“那就好,你也要好好孝順爺爺。”秦林華這才放心下來,他的內心深處對秦澤章又恨又歉,恨得是秦澤章竟然可以狠心如此,說不做父子就不做,多年下來也真的未曾見過自己,就連數月前要叫秦箏回秦家,也是派了秦家的律師過來傳話而已。歉的是自己也活到中年,不用想也知道秦澤章已是風中殘年,自己做兒子的根本未曾盡過孝道,情緒複雜的難以形容。
“我知道的,我會替爸好好孝敬爺爺的。”秦箏明白着老爸的心思,見着老爸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后,她這才轉身朝樓下走去。
到了院子裏,陶晨果然已靠在車前等着自己了。
“舞獅大會已經開始了,那邊人太多很堵,咱們就步行過去吧。”陶晨問道。
“嗯。”秦箏點頭應道。
此時夜色是早已降臨了,其實光線都不是很亮堂了,兩人慢悠悠的朝外面走去,沒多久走到街面上,行人道上隨處掛着的大紅燈籠將路面照得亮堂堂的,老遠就聽到前面的鑼鼓喧鬧聲,還有人群攢動着。
旁邊的路口處,隨處可見賣糖果爆米花茶葉蛋之類的小攤販,秦箏看到吃得東西,便覺得更餓了。
陶晨見着秦箏多望了幾眼糖葫蘆,問道:“要不要吃?”
“恩,晚上沒吃飽。”秦箏老實回道。
“還有什麼想吃的,老哥請客。”陶晨一邊付錢,一邊遞了串糖葫蘆給秦箏。秦箏剛接過來,就剝開糖衣,吃了起來。
至少吃這個,還不至於反胃。
秦箏正專心的吃着糖葫蘆,未料到又一撥人流涌過來,連推帶擠的,秦箏手上的糖葫蘆差點都被擠丟掉,還有個行人推搡間不小心踩了一腳秦箏,順口說了句對不起就不見人影了。
秦箏抖了下被踩的腳背,提議道:“那邊人太多了,我們要麼不用過去湊熱鬧了。我們去前面公園前的大樹底下坐會吧?”
陶晨見着秦箏雖然和自己搭話着,不過整個人都是有氣無力的,便也依了她的話。
兩人朝前面的公園處走去,果然人流少了很多,公園裏面有棵幾百年的大樹,樹底下一排木質的長凳。
兩人坐定后,秦箏還是繼續吃着手上的糖葫蘆。
大樹上面的枝椏上還吊了幾盞節日燈,陶晨此時才看清楚秦箏穿得有些單薄,便把自己的圍巾脫下來,三兩下的就圍到秦箏的脖子上,說道:“這麼冷,出門怎麼不帶圍巾?”
“今天忘了,以前都帶的。”秦箏稍微挪動了下被硬生生帶上來的圍巾回道,又看了眼圍巾,問道:“我給你織的這條圍巾多少年了,怎麼還帶着?和你的衣服太不配了,以後少帶出來。”秦箏這倒是說得實話,她以前大一無聊的時候和室友曾經手工織過一條圍巾,開織前就想好要送給陶晨的,不過織的漏洞百出又拿到出售毛線的店裏修補,想着耗費自己好幾天勞動的圍巾不用又可惜,放寒假時還是帶回來送給了陶晨,未料到陶晨一直用到現在。
那時買的毛線質量也不是很上乘,加之款式老舊,現下工作多年的陶晨用自然是顯得寒磣了點。
“我平常也不太用的,就偶爾才用下。”陶晨也咧開嘴笑道。
“老哥,還是你對我最好了。”秦箏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很有感觸的感慨道。
“小姑娘,沒事弄得自己這麼滄桑,在你老哥前裝老你可嫩了點!”陶晨說時拍了下秦箏的肩膀,“有心事的話同你老哥說一說。”
“心事也說不上來,總之煩惱的事一大堆——”秦箏說到這時把手上的糖葫蘆放了下來,顯然是不想吃了。
陶晨倒是很習以為常的接了過來,一邊吃着剩下的兩顆,順帶着說道:“遇到煩心事,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等睡好吃飽有精力了再去想辦法去解決這些問題,放心好了。”
“恩我知道的,你陪我再坐會吧,回去后我要好好休息等精力充沛了再去想這些事。”秦箏聞言也頗為贊同的應道,此時才暢快點的靠在木椅上休息起來。
“冷不?”陶晨把剩下的糖葫蘆吃掉后隨手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這才過來問道。
“有點。”此時正好寒風迎面刮來,秦箏凍得瑟瑟發抖,說時連牙齒都打着寒顫起來。
“你這丫頭,專挑冷天吹風的事情——”陶晨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不過也坐在秦箏身邊,順便大手放在秦箏后肩上,替秦箏稍微擋着點風。
陶晨的身上倒是暖和的很,秦箏也不避諱的靠在陶晨的肩上。
兩人這樣的姿勢,若是旁人看來,倒像是甜蜜期的情侶似的親密無間,而在於秦箏和陶晨,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在兩人的觀點裏感情早已是哥哥妹妹般的不見外,因此也未覺得有何不妥。
直到秦箏愈發用力的摁在自己的腹部,陶晨這才有些察覺問道:“你怎麼了?”
“胃有點疼——”秦箏虛弱的應道。
“胃疼也不早說,還在這裏吹冷風,趕緊去醫院。早知道就開車出來了,醫院離這裏挺遠的,外面一時半會的也不一定攔得到車——”陶晨說時就想攙着秦箏往前面走。
“我沒事——”秦箏虛弱的應道,不過胃部的疼痛卻是一波強過一波。直到覺得面前有人影擋在自己的和陶晨的面前,秦箏這才有氣無力的問道:“厲止衍,你怎麼過來了?”
“出來看風景。”厲止衍分明冷淡的應道。他能說很久前他就尾隨着坐在車裏,看着不遠處的兩人卿卿我我,實在讓人看得窩火,眼下出口語氣自然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