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雷霆之怒
王氏一聽,頓時大喜。
只因她知道秦沄不喜秦煜,和秦煜有關之事向來都是懶怠管的,這蕊娘又私自教秦煜識字,既壞了規矩,又是在打秦沄的臉——
自己兒子開蒙還需一個n娘來操心,豈不正是在說秦沄這父親當得毫不稱職?
當下忙又撲上去:“大爺,大爺可千萬要為奴婢做主!”
“這女人看我撞破了她轄制哥兒的奸計,就這般挑唆哥兒。今日她能拿捏住哥兒,若任她坐大,日後,她豈不是還要拿捏滿院上上下下,還要拿捏大爺?!”
“放肆!”話音未落,便聽秦母一聲厲喝,“你糊塗了,這等話也是你該說的?!”
王氏道:“縱老太太生奴婢的氣,奴婢也要說。這林家的自打進了府就妖妖調調,仗着年輕生得好,不把眼睛放在地上,那心也大得沒邊了。說句不怕老太太惱的話,奴婢瞧着,她是想藉著哥兒‘母以子貴’呢!”
一番話說得眾人俱皆大驚,秦母更是氣得臉都白了。
蓋因滿府上下全都知道當年秦沄被算計着娶妻的事,從此之後不止秦沄,秦母亦對那些心思不正的女人厭惡非常,這王氏給蕊娘扣上如此一頂帽子,正是殺人誅心,縱蕊娘要辯解,又如何證明自己絕無此等念頭?
果不其然,秦沄的面色已是冷了下來。
他原本就生得眉目似雪,冰冷的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蕊娘,寒浸浸的不帶一絲溫度。
王氏見狀,愈發竊喜,只道秦沄已信了自己的話,忙又再接再厲:“老太太,大爺,奴婢一片忠心都是為了府里,這林家的萬萬不能再留了!”
可憐蕊娘,如何想到自己今日竟會背上如此一樁罪名?被攆出去也就罷了,若還背着勾引主子的名頭被攆出去,她這輩子也就完了。
當下一顆心直沉谷底,想到自己幾次解衣擠n偏都被秦沄撞見了,恐怕他正以為自己是在刻意勾引他,忽聽秦沄冷冷道:
“你說的不能再留了,是她,還是你?”
王氏猶還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聽砰的一聲,一個包袱重重落在她面前。包袱散開,露出裏面的金銀錁子瑪瑙碗等物,王氏一張臉刷的慘白,霎時間汗出如漿,口不能言。
“這些,都是從你家中搜出來的。”秦沄冷冰的聲音毫無起伏,“當著老太太的面,你且先說說,哥兒房裏丟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你家中?”
“奴婢,奴婢……”
四下里一片寂靜,秦沄竟笑了一聲,恍若冰玉相擊:
“再讓我知道有誰敢欺哥兒年幼興風作浪,我活扒了他的皮!”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當晚王氏就被打了三十板子攆出去,已是去了半條命,又連她老子娘一起,此生不得再進府聽用。
又有一些幫着王氏欺上瞞下之人一一被發落,一時間府中上下俱皆整肅,再無人敢慢待秦煜不說,亦是全都見識到了秦沄的厲害。
雪軒閣中,這日錦瑟說起當時之事來仍舊是口沫橫飛:
“……大爺當時的模樣你們是沒瞧見,我嚇得腿都快軟了!”
“怪道外頭說他年紀輕輕卻生就一雙慧眼,那王氏背地裏做的勾當誰知道?連管家的二太太都不知道的。大爺卻不聲不響,不發則已,一發就是雷霆之怒,我看啊,以後誰還敢說大爺不疼煜哥兒!”
凌波正坐在窗下繡花兒,見狀不由笑道:“好了小祖宗,這事兒你翻來覆去地都說過多少回了,我看茶樓里說書的先生也比不上你話多。”
“你既說大爺疼哥兒,我且問你,為何此事之後,大爺依舊對哥兒不聞不問?你若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我是不依的。”
這話卻是將錦瑟給難住了,苦思半晌,仍舊不解。玉姝原本歪在榻上看書,忍不住笑了一聲,錦瑟眼前一亮,忙撲上去抱住她胳膊:
“好姑娘,你定是知道緣由了,姑娘,就你告訴我罷。”
玉姝慢悠悠道:“我與大哥哥面都沒見過幾次,如何知道其中緣由?不過,觀其行,或可見其心。”
“大哥哥既發落王氏那一勾人,便說明他不是不在乎煜哥兒,偏又對煜哥兒漠然視之,恐怕,是他有心結罷了。”
正說著,忽聽帘子一響,卻是蕊娘來了。
蕊娘其實已至門外,正欲掀簾進來時,便聽到了玉姝的那句話,當下心頭一動,口中已笑道:“凌波妹妹,前兒你托我找的那幾個花樣子,我給你送過來了。”
凌波忙起身相迎,又吩咐小丫頭看座上茶,蕊娘行了禮,方才坐下,凌波道:“不過幾個花樣子,哪裏就勞動你親自跑這一趟了,你那裏事多,豈不是耽誤你。”
蕊娘笑道:“我瞧着哥兒睡下了才出來的,原是我的不是,好些日子沒來看姑娘,一來,就偏了姑娘的好茶。”
玉姝素喜她溫婉大方,如何會在意這麼一點子茶葉:“你若喜歡,就都拿去也使得,我瞧着你倒像是清減了,可是你那裏又有什麼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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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日王氏被發落,另一個奶娘陳氏因為偷懶耍滑一樣也被攆了出去。後秦沄親擇了兩個老實本分的婦人,一姓張,一姓李,如今都跟蕊娘一道是秦煜的奶娘,不過秦煜房中,如今卻是唯蕊娘馬首是瞻。
蕊娘道:“她們兩個都是好的,嘴嚴心實,人也勤快。”又說了幾句,因道,“今兒來,還有一事想求姑娘幫我問一問,給哥兒請的先生,現今是什麼光景了?”
玉姝嘆道:“哪裏就這麼容易呢?也找了好幾個積年的老儒生,只是人家一聽說哥兒身上的病……”
給一個近乎痴兒的孩童開蒙,雖說秦家給的束修夠多,可若是教不出什麼成績,休說面上無光,也不好向秦家交待。因此那日之後,雖說府里已經在給秦煜擇先生了,至今還是沒有尋到合適的。
其實以玉姝看來,蕊娘識文斷字,還懂醫術,由她來給秦煜開蒙,再便宜不過的。秦煜並非痴傻,只是不與外界交流罷了,他對信任之人才會有所回應,而蕊娘就是那個他唯一信任的人。
只是蕊娘到底只是個奶娘,雖說之前她壞了規矩的事秦母沒有追究,反而還賞了她,但秦母既然沒發話允她繼續,玉姝也是不能勸的。
因此秦煜讀書的事也就只能這麼混着,好在秦煜實在聰慧絕頂,就憑着蕊娘之前教過的那幾本書,如今連大字都寫得像模像樣了。
一時蕊娘回至院中,想到秦煜下午還要讀書,便去了書房拾。
那書房是東廂通往正房的一個偏廳,因秦煜開始識字,秦母教辟出來給他使的,方走至不遠處,便看到一人立在窗下。
窗前的書案上,擺着秦煜的描紅本子,孩童的字跡稚嫩生澀,但已頗具工整,寫的正是一首蕊娘教他念過的七絕——
“樹隔殘鍾遠欲無,野雲漠漠雨疏疏。飛蚊盡逐南風去,父子燈前共讀書。”
秦沄的視線落在那“父子”二字上,只是默默無話,恍惚想起幼時,自己從未見過父親,對母親也只有些許微薄的印象。
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成為一個好父親,也想過要做一個好父親。孩子出生那日,他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多觸動,可是在看到搖籃里那小小一團時,方知血脈親情,無法斷絕。
奈何……一切終究是個笑話罷了。
放下手裏的描紅本子,他正欲離開,忽覺門外彷彿有人在看自己,轉過身,卻是空無一人。
蕊娘躲在廊柱后,不一時,見他去得遠了,方才從藏身處走出來,想到秦煜臨摹那首詩時滿臉的認真,不由心下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