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日蛋糕與棒球
有上次的糟糕經歷,在甲板上的感覺總是讓張豪覺得心慌。不過女人卻說相比飛機,她還是覺得輪船更安全。因為即使發生像上次那樣的爆炸,也還是可以得救的。如果是飛機,那早就完蛋了。
男孩想了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因為他實在不敢想像飛機從萬米高空墜落時,自己坐在客艙中的情形。
不過恐懼和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女人準備給他過一次生日。男孩忘了自己的生日,因為這個日期每次總是父母提醒他他自己能才想起來。
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經九歲了,但具體過了幾個月多少天卻不知道。不過有蛋糕,有禮物,誰還會挑時間對不對呢?
這是男孩第一次在船上過生日,也是第一次沒有父母的生日,更是第一次和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女人過生日。船在搖晃,蠟燭也是,火光更是。
幸虧他提前習慣了晃動,否則沒準一會的美味蛋糕就都得吐出去——男孩這幾天已經吐了不少東西出去了。
“放心,歌我是不會唱的,不過願望還是隨便許一個吧。”女人說。
隨便……
“畢竟這東西越過越少,如果跟着我,也許以後就沒什麼時間過生日了。”
張豪點了點頭,雙手在胸前合十開始許願。一分鐘,兩分鐘……女人不耐煩了,咬了咬牙。三分鐘,四分鐘……“啊——怎麼這麼慢,蠟燭都快燒沒了!”
“好了!”張豪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吹滅蠟燭,然後在切蛋糕的時候說,“我決定了,以後不過生日了,所以我提前把所有的願望都許完了。”
女人的下巴差點驚掉到餐廳的仿木地板上,咒罵道:“你這麼貪不怕撐到嗎?!”
“不是貪,只是……願望。”男孩用自己能想到的詞彙試圖解釋。
蛋糕很美味,奶油和巧克力勾畫出的圖案也很漂亮。張豪不禁佩服船上蛋糕師傅的手藝,能在搖晃中雕出這麼美麗的花紋。不過最讓男孩驚喜的還是女人送他的一份禮物——一把多功能軍刀。
張豪看着厚厚夾層中的各種精細工具,不禁撅嘴吐槽,“一般都不會送這種危險東西給孩子的吧!”
“危險?”女人拿過軍刀,帥氣地在手上耍了幾個刀花。然後甩出一把刀刃,嗖地一揮,利刃在餐桌子上劃出一道刀痕。“這樣危險?”然後倒轉刀刃,用刀背在自己的手上割了下去。“還是這樣危險?”
“當然是……”男孩突然怔住了。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什麼東西,但卻無法說清自己理解的到底是什麼。
不過女人替他說了出來。“當我用刀鋒劃破桌子時,刀背對的是我自己,它傷害不了我,但能傷害別人;當我用刀背對着別人時,刀鋒卻對着自己,它能保護我,卻也能傷害我。你現在還能判斷哪個更危險嗎?”
男孩不能。女人的話粗糙但卻蘊含著深刻的哲理。他真的很想理解。蛋糕上吹滅的蠟燭似乎太少了。
入夜,他們又一次靠在圍欄上,望着翻滾的海面和攪動的濃雲。突然,男孩腦中萌生了一個疑問:真的是因為自己太小,所以才不理解那些話嗎?
候鳥要經歷一次遷徙后才會長大,雛鷹在被推下山崖后才敢獨自飛翔,幼狐在第一次捕獵后才能學會生存……所以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件事——那些事物、言辭和道理,他之所以無法理解,不是因為他還太小,而是因為經歷得太少。
“我要見識這個世界!”他突然懂了維萊卡讓他觀察這個世界那些潛移默化規則的理由,男孩一隻手握着拳頭,一隻手握着禮物,喊着,“帶我見識這個世界!”
稚嫩的聲音隨着海風飄遠,融化在濃濃的黑暗中,不過其中的堅定和勇敢卻沉甸甸留在了甲板上。
“啊。”女人略帶得意的說,“讓你見識個夠。另外——”她轉過身,對視着男孩那雙漆黑的眼睛說,“我叫維萊卡。”
……
他們在輪船上渡過了八天,然後從一個小港口登陸,踏上了又一片土地。
這片土地屬於一個多元文化融合交匯的小國。這裏每個人都能能講好幾種語言,信仰好幾種宗教,就連建築風格也五花八門,一年的遊客數量是本國居民總數的好幾十倍。不過這樣的地方吸引維萊卡的不是風景和文化,而是一項運動——棒球。
所以她們剛落穩腳跟,維萊卡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前往棒球場館的大巴。
“你是自學的嗎?”張豪問。
“什麼?”
“語言啊,這個國家的語言。”張豪驚訝地說。
“哦,¥%*¥!@*&……”維萊卡現場搗鼓了一大堆異國話,然後說:“沒什麼,都是最簡單的,能溝通就行。我不說過嗎?你就說通用語就行,這個世界凡是受過教育的,大多數都聽得懂。”
“不過還是很厲害。你會說幾種語言?”張豪仍追問着。
“幾種……”女人想了想,“簡單的溝通語言的話,有十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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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種?一個殺手!
車還沒到,維萊卡就在網上把票定下了。無需票據,直接掃碼進場。維萊卡本想訂VIP包廂,但卻沒有票了。她順道就查了一下出場名單,不由得驚呼一聲,“LUCKY!”
她的意思應該是這場比賽會很精彩,張豪這麼理解。
巴士剛一停下,維萊卡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了球場。當邁上一級級台階和傾斜的甬道走進場館內時,張豪被眼前的場景鎮住了。
他的父母從未帶他到現場看過什麼比賽。此時,左、右、上、下,甚至隔着一塊綠色場地的對面看台上都擠滿了穿着各異的觀眾。人頭攢動,巨大的音樂聲和人群的喧鬧聲此起彼伏,彷彿一首混亂的鋼琴曲。下面,綠茵場地呈扇形鋪開。看起來比足球場小,比籃球場大。上面既有草坪,也有沙地。
張豪緊緊抓着維萊卡的衣服,跟着後者在人群中忽上忽下地穿梭。他們剛一坐下,便聽巨大喇叭里傳出現場解說的高亢呼聲,然後隨着激昂的音樂聲響起,兩隊比賽選手一同入場了。吶喊聲一浪高過一浪,湧進張豪的耳膜。維萊卡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高呼。
張豪實在不理解她是怎麼讓自己這麼快就融入這混亂場景的。
他沒看過棒球比賽,也根本不理解規則。但隨着身邊吶喊歡呼和沉寂嘆息的交替,他慢慢能分辨出好球與壞球了。同時,也能分辨出兩支球隊中誰是明星。那是一個黑色皮膚,帶着棒球帽,身材強壯,總是帶着自信微笑的1號投手。維萊卡和眾人齊喊最多的應該就是他的名字。
“天才投手,他可是個天才投手!”維萊卡貼近男孩的耳朵,不過即使這樣,也要大喊才能聽得到。“三歲就開始接觸棒球,小學時就展現出了過人的天賦,初中後進入職業棒球學校,高中開始在青年聯賽披荊斬棘,還沒畢業就被大聯盟提前收錄……現在正是他準備創造屬於自己時代的時候。”
哇哦,張豪感嘆,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人,彷彿受到了上帝的眷顧。不說羨慕是假的。
下半場,維萊卡一邊隨着人潮歡呼,一邊跟張豪講述雙方攻防是如何得分的,每一個球是好是壞,每一個跑動是戰術還是什麼。不過還沒等張豪熟悉規則,比賽就結束了。實力碾壓的勝利。人群歡呼‘傑基’,年輕的明星選手露出驕傲的神情,揮帽向觀眾致敬,他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價值。
那麼我有價值嗎?張豪自問,她的身邊有我的位置嗎?我只能是個小家奴嗎?
“維萊卡?”他迫不及待地試圖找到真相,趁自己還沒忘。
“怎麼?”
“有什麼……我,我能做的嗎?”
“你想做什麼?”女人一臉驚詫。
“我想幫你……”男孩低頭羞澀地說。
“幫我什麼?”維萊卡懂了,但她懂裝不懂。
“幫——”男孩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是啊,幫什麼呢?洗衣服,做飯?記錄時間,拎購物袋……但男孩要的不止這些,那是幫她完成任務嗎?男孩哆嗦了一下,他不認為自己有勇氣能做到。
看着男孩糾結的表情,維萊卡竊笑。她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溫柔地說,“別急,小子,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