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言歸正傳。
官/妓營業的地方,根據少女從自己任命的“生育官”蔣衍那裏,所打聽到的消息。
靈山腳下附近,大致劃分為五類集中點。
按其營業收入(妓/女局錢)多寡,分為一、二、三、四、五,共計五等。
一等妓/院在城中繁華地中,又稱青/樓。
(‘青/樓’一詞原指青磚碧瓦的閣樓庭院,后多被泛指妓/院。但青/樓與窯/子有本質區別,青/樓里的女子多為賣藝者,陪/睡看‘交情’,她們更多以嫵媚姿態、動人音樂賺取生活費用。)
(專門做男/妓生意的青/樓被稱為‘象/姑館’或類似名稱,其中“象/姑”可以理解為長相或氣質上像姑娘的男子,例如:秀氣、柔美、俊秀、清麗、溫婉、雅緻、靈秀、娟秀等。)
(象/姑,即指代男/妓。)
(除了性別不同,這些男/妓往往也是以歌舞、聲樂和滑稽戲,出賣/肉/體等形式,為修士、貴族或特定人群提供服務。)
(青/樓的服務對象,相對較為廣泛,包括往來修行者,達官顯貴、文人墨客等。因此收費通常較高,裝潢也十分繁華考究,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
說到妓/女的來源,主要有三:
一為官僚巨商家中的妾室、丫環私生拋棄的男、女嬰,養至十一二歲,視姿首俊丑,而決定去留。
俊者教以應酬答對,局騙媚術,目染耳習,潛移默化,成為自然,是老闆最易掌握的搖錢樹。
如嗓音清亮,可資造就,專習彈唱,以抬高身價,更目為奇貨,稱之為“養女”、“養子”。
為了迎合修士采/補,有靈根資質者,還會花重金請人教導他們修行。
丑者轉賣當地二等妓/院。
二為因吸食毒/品,豪賭負債或赤貧如洗逼於飢餓,不得不鬻(yù,賣的意思)妻賣/女。
亦必選擇姿色姣好、年在七八歲最大至十二三歲的幼女幼童,廉價立券,梳籠成人。
券分死契、活契,死契即終身為老闆所有,與奴隸一般無二,生殺予奪,父母及其本人均無權干涉。
活契在賣身字據上,書明身價數目,至議定年限之後,可以備原價贖身。
若已通人事,年屆十五六歲,非特別艷麗,有巨利可圖,則不收買。
(清代文人郭小亭的《濟公全傳》裏面的第二回,便是講了一人姓董名士宏,原籍浙江錢塘縣的人,為人事母至孝。父早喪,母秦氏。娶妻杜氏早死,留下一女名玉姐,甚伶俐。)
(董士宏錘金匠手藝,他女兒八歲時,秦氏老太太染病不起,董士宏小心進湯醫。家貧無力贍養老母,把女兒玉姐典在顧進士家作使女,十年回贖,典銀五十兩,給老太太養病。)
這便是活契。
老闆對待這種妓/女,防範最嚴,亦虐/待最烈。
和養女均稱之為“柜上姑娘”。
三為自願請求加入的,也得有一定的姿色的年齡,方能入選。
這一類在靈山腳下的各個城中、縣中、鎮中為數不少,大都夜來晝去,稱之為搭夥。
至於其他由鄉間或外縣拐騙而來的,或嫌其皮膚粗糙,或因其手腳拙笨,向不破例買下。
搭夥妓/女染有性/病、疥瘡,即得被辭去。
住室清潔,門庭華麗,例掛某某閣、樓、院、館、書寓、金字招牌,如吉祥書寓、鴻寶館之類。
又以一地成風,一塊區域內後綴全都叫一種名字。
步入其中,門內陣法、屏風也是大同小異,亦例懸長方形玻璃鏡框10餘面至20餘面,上系紅綠綵綢,內書妓/女、孌/童花名。
如“丁桃花”、“張嬌艷”、“宋奶零”、“鶴郎君”等等。
嫖/客大多就其住址特徵或老闆姓氏,呼之為槐樹院、石榴樹院、海棠院等等。
一等妓/院大概由於派頭足,規矩嚴,只留夜宿,“不賣白布”(白天賣/淫)等種種緣故,成了淫/業的巨擘,夜度資也甚昂貴。
通常最低消費,起步便是十枚下品靈石,但須連定兩局(兩夜)。
稍微富庶些的地方,便直接以中品靈石作價。
不過賺的多,稅收也重,按照百分之三十的收入徵收。
在接受到的社會福利(如全民醫療、教育補貼、失業救濟等)很小的情況下,被官府狠狠的吸血。
嫖/客多為軍政界上層和中上層人物(多數是修士),及巨商豪紳與闊少爺、花花公子,也有一些不吝阮囊的文人、騷士、幕僚清客。每日皆是揮金如土。
據蔣衍所說,在高堂藤之前,之前的首腦名叫閻樹人,此人便勒令關停青/樓,並開辦濟良所讓妓/女和孌/童得以從良。
但只是曇花一現。
高堂藤帶兵奪了這片地盤后,除了仍恢復各種大小青/樓外,還更加的變本加厲,大小/妓/院的數量至少翻了兩番,“從業者”增加了三四倍不止。
每日傍晚,巷前文人騷客川流不息,巷內燈火徹夜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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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巷前巷后,專治花/柳梅/毒的廣告遍貼牆壁,而賣保/險/套(材質多為絲綢、魚膘、羊腸、麻布、橡膠等。)的生意亦深入巷內,成了興隆買賣。
這並非好事。
這說明妓/女、孌/童大多染有性/病,不如從前嚴格,已和二等妓/院相差無幾了。
二等妓/院:
在離城市繁華地較遠的地方。多為“六陳糧行集中地”(指的是糧食行業中,經營特定六種糧食:稻穀、大麥、小麥、大豆、小豆、芝麻的店鋪或商行較為集中的地區)。
(這些糧食因可以長期儲藏,故稱為“六陳”。)
妓/院老闆為了迎合糧主、往來的糧商、車夫,妓/女、孌/童大半是本地人和從附近各地、越/境走/私拐/騙而來的幼童。
一小部分是年歲稍長、有初期梅毒、降為二等的妓/女。
另一部分是自願搭夥的暗/娼,門外壁間或門內影壁上亦間有書寫某某書寓字樣。
營業上沒有“一等妓院”的種種規矩,不分晝夜,均可成交。
初期高堂藤規定每夜住局為制錢五百銅錢(大概相當於能夠購買四隻農家走地坤)。
後為銀子3~6錢不等。
白天關門(也稱拉鋪)和上盤子,均為1錢銀子,妓/捐每月按收入20%繳納。
糟糕的狀況是。
每一妓/女只佔無窗小屋一間,室內一桌一床,一褥一被,夜間添燈一盞。
除非有客,茶壺茶杯也難見到,是為防妓/女、孌/童不堪屈辱,用瓷片割腕自殺。
油燈亦不用煤油,怕其絕望之下點燃屋子,玉石俱焚。
門上例掛白布一條,布簾放下,說明有客。
遊人在布上用手指上下一劃,妓女即得出屋見客,名為划帘子。
布簾高懸,妓/女立於門前,便是許多影視劇,以及老照片里的劇照。
本以為是誇張了,實際上,那些拍攝還是“婉約”了。
在老闆威逼下,妓/女站/街不算,還要唱《打/牙牌》、《十/八/摸》等種種不堪入耳的淫/盪曲調,勾引遊客。
嫖/者不用點名,即可上前問話,以至調笑謔罵,要價還價。
在打茶圍(‘放炮’階段)時,賣鮮果、茶食、糖葫蘆的小販,亦可入內兜攬生意。
所以五色人等,來往不絕,日夜喧鬧,門庭若市。
衚衕之內,只要不掛“此系民宅”牌子,不管有沒有“某某書寓”的標誌,挨門挨戶通行無阻。
地方上的流氓、光棍、兵痞、二流子,時常尋釁生事。
稍不如意,便拳打腳踢,或因醉酒打架鬥毆,日必數起。
可憐妓/女、孌/童們挨打受氣之餘,仍不得不飲泣忍痛,裝陪笑臉,以免跑了顧主,而受老闆的拷打。
三等妓院:
已經接近或乾脆建立在城外,從這一檔起,妓/院的字號就寒磣多了,叫室、叫班、叫店,甚至叫下處。妓/女大部分是半老徐娘,在二等妓院染有嚴重性/病,減價轉賣而來。
臉色鉛青,頸齶腫大,四肢發熱,聲音破啞。
一部分是廉價死契買來的外縣農家婦女。亦無不染有梅/毒,且多在二期階段。
但在老闆種種的體罰下,不得不面塗厚粉,以濃妝遮掩,掙扎接客,苟活人間。
這裏不上盤子,日夜均可性/交。
收費則更為便宜。
嫖/客多為車夫、小商販、無業無家的流浪漢,或由外地初來被人引誘或因好奇涉足的商人。
門前沒有標識,日夜掛白紙所糊的燈籠一盞,出入由其下經過,因而俗稱為“鑽/燈籠/底”。
遊人入門,一被妓/女發現,即群起包圍,你拉我扯,爭奪顧客。
往往在廝鬧不可開交之際,掏取錢物,或脫去衣帽,以至解掉腰帶,扔於屋內,使你不能不住局拉鋪。
然春風一度,不染梅/毒,即得淋/疾,可以說無一倖免。
四等及以下(不入流)妓/院:
四等在城外荒郊一帶,官道兩旁,放在現代算是“城鄉結合部”(城市與鄉村的過渡地帶)。
五等妓院在從官道分流出的荒道小徑一帶。
這些妓女均已接近梅/毒三期(三期為晚期,雖然梅/毒不會直接導致人死亡,但會誘使人滋生各種併發症和器官衰竭,同樣威脅生命)。
幾乎給錢就賣。
住房多系茅草低屋,或高粱稈搭成的庵子。
夏日蠅類紛集,冬日亦腥臭不堪,妓/女頸部多有凜病,面部青紫,接近腐爛。
終因過於可怕,遊人視為畏途,漸漸自然淘汰。
官府視為收入的,只有前列的三等。
……
天悶熱極了。
灼熱的暑氣,哪怕黑夜也不曾消減多少。尤其是在茅屋逼仄的室內,什麼東西腐爛后散發的惡臭,混雜着屎尿的氣息。
經過高溫的加熱,變成了一種不管是在嗅覺感知、還是精神層面上,都更加讓人嫌惡的味道。
在這又熱又黑的晚上,一個面相醜陋怪異、勉強能通過長發辨認出是人的怪物,跛着腳走了進來,靠近兩步,他默默注視向屋內墊在地上,姑且能稱之為“床”的薄薄茅草。
“姐。”這人沙啞的喊道:“你睡了嗎,我挖了一些野菜回來。”
墊子上,一團黑影蠕動了一下,這才發現是一個人躺在上面,艱難的旋轉渾濁的眼球,默默的盯着來人幾息,“不用管我,我不餓,你吃吧。”
“要是不餓,就早該睡著了。”站着的人蹲了下來,隨着靠近黑影,惡臭的氣味更濃郁了。
這個躺在草墊上的女人,就是屋內氣味的源頭。
相比起走進屋內的怪人,這個女人身上的病變更加可怕,她已經放棄了穿衣服,肋骨清晰可辨的身體上、渾身沒有一塊好皮。
全是流膿的創面。有一些是腐爛傷口,有一些是被摳撓出來的,上面還有一些米粒狀的白點,細看是一排排蛆蟲在蠕動。
“姐,吃點吧。”怪人說道,將手裏的一捧洗乾淨的野菜,送向女人嘴邊。
女人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你真是為我好,能不能幫我找些一吃就死的毒草來,我已經扛不住了。”
“姐,你不要這麼想,記得嗎,是你教我辨識野菜,和生存技巧的。只要還有希望,活着總比……”
“我不這樣想!”女人打斷了他,“我能怎麼想!希望?希望在哪裏?!成為妓/女,淪落到這步田地,我只想一死了之,要不是腿被那隻雜碎惡狗走之前給打斷了!我直接就一頭撞死了……”
女人說到這,早就沒得力氣,眼淚也早已經流干,她默默的閉上了眼睛,像是成為了一具屍體,靈魂飄蕩,彷彿已脫離這具千瘡百孔、醜陋不堪的身體。
怪人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勸對方,空出的手攥緊了滿是泥垢的拳頭,卻又無力的鬆開。
默默的把一把不算多的野菜,放在對方的臉旁邊能夠到的地方。
自己則僵硬着站起來,用極不協調的姿態,踩着破出幾個大洞的爛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屋子。
來到月光下,怪人深吸了一口氣。
山林間新鮮的空氣灌入肺中,卻給他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烈疼痛,讓他猛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
嘔出來的是一些顏色很不正常的血液。
怪人渾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
他的長相很醜陋,臉上佈滿了大量的疤痕和畸形的愈傷組織。
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冰涼的溪水雖然灌了個水飽,卻是飲鴆止渴,餓得反倒更快。通過這個動作,能看到他手臂上也是各種人造的舊傷痕和腐爛的表皮。
除了還能行動,他並不比那個不能動彈的女人好到哪去。
揮手聊勝於無的胡亂趕了趕蒼蠅。
環顧一圈,除了身後的茅屋,周圍還有幾棟大差不差的屋子,但都能看出是工匠草草建立,如出一轍的破敗。
怪人徑直走到了自己完全不擔心被偷的屋前,鑽進低矮無門的門框后,靜靜的躺了下來。
但是,腹中的飢餓,和身上的傷痛,以及蚊子不斷撲扇翅膀惱人的聲音。
加上傍晚害怕撞上詭異、着急趕回來,在一處矮坡上跌了幾跤磕破皮了的肩膀,怎麼可能睡得着。
怪人注視着黑暗中的屋頂,眼神越來越迷離,他似乎聽到了一些不屬於這裏的聲音。
例如,蚊子拍打翅膀的聲音,變成了還為出閣養女養子們咿咿呀呀、宛轉悠揚的彈唱。原本惡臭難聞的空氣,似乎也變為了淡淡的酒香。
怪人突然回過神來,他臉上露出苦笑,牽動傷口而不自知,因為身上發出痛覺的傷太多了,反倒已經麻木。
躺着睡不着,他坐起身靠在牆角,蜷着腿縮成一團。
明明是大熱天,怪人卻覺得很冷。
不但是身體,更多還是心靈上的。
這裏位於偏僻的小徑上。
幾天未必見得到一個行人,就算是有也是避這裏如蛇蠍,是徹底被世人拋棄的所在。
再說,哪怕有人,也不會對他們這些下賤的臟病已經到了晚期的妓/者報有半分同情。
就連把他們當成搖錢樹榨乾了所有價值的老闆,也毅然決然的捨棄了這裏。
“嗬!呸!那條惡狗……”
吐了口唾沫,怪人也不知道自己保持這個姿勢了多久,他的眼皮終於變得沉重。
一下、兩下。
恍恍惚惚,怪人似乎看到了一個俊朗明媚的身影沖他走來。
“鷸(yù)郎。”那人笑着輕聲呼喚。
“哥哥~。”怪人嘴角牽起一絲笑容,甜甜的回應,對方雖然是勾/引誘騙,把懵懂無知的他推入火坑的人。
但在這種笑容下,這種暖烘烘的感覺,多麼的舒服呀!
“所以,哥哥,讓我捅你一刀好不好。”
鷸郎知道這是夢,他幻想着自己拿出了一把刀,想要送向這人的心口。
然而下一刻,身上的疼痛又把他刺激醒了。他坐在那裏,面前只有空洞洞的黑暗。
“為什麼。”怪人眼中閃過一絲癲狂,但緊接着是深深的無奈、悲憤、痛苦、哀傷,早沒了眼淚,只有將頭埋在雙膝間,從沙啞嗓子裏,發出的完全變了形的無助嗚咽。
又過了一陣,哭聲漸漸小了。
鷸郎再次進入夢鄉,這一次,他似乎來到了自己只有受恩客召喚,才能被老闆允許去到的最喜歡的那家酒肆。
他還是那個模樣俊俏可人的少年,是周圍酒客們目光的焦點。
哪怕是那些自詡不假於男色的人。
目光也忍不住在自己暴露在外、白皙柔嫩的皮膚,纖細的身段,修長光潔的大腿,洋溢着青春絢爛的笑容的嘴角,和空靈、乾淨、且稚嫩的笑聲中流連。
不過那時候的鷸郎,滿眼只有桌上的美食。
一道精心烹制的烤全羊與燉鴿子的組合,羊身金黃酥脆,鴿子肉質鮮嫩,兩者並置,寓意吉祥如意。
旁邊,一盤晶瑩剔透的“水晶餚肉”靜靜躺着,那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的口感,讓人一試難忘,彷彿舌尖上跳躍着的風華。
鷸郎舉起筷子,夾起其中的一片肉,任其像果凍一樣,不斷在筷子上顫顫巍巍的彈動。
鷸郎張開嘴露出兩排緊湊排列,彷彿是用玉精心雕琢出來似的整齊牙口,極其痛快的咬了下去。
然後:“啊!嘶~”
鷸郎被痛醒,口中滿是鐵鏽味,舌尖上傳來的劇痛,以及背後又厚又冷的牆,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此刻的他眼中,再沒了多餘的情緒,只有對夢中場景的眷戀。
“真想一直在裏面不醒來。”鷸郎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道。
連續從夢中醒來,和往日都有所不同,終於這異狀讓他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鷸郎抬手嘗試在眼前攥了攥拳頭,卻發現一點力氣都沒有。
“原來如此,終於要結束了。”鷸郎眼中閃過了解脫。
“如果還有來生,我真的不來了,我再也不要做人,做人太苦了……”
“又或者,我想做一隻鳥……”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鷸郎就不止一次羨慕窗戶外面的飛鳥。
這一刻,心中湧起的強烈渴望達到了巔峰。
他好像再次“進入了夢中”,因為鷸郎真的感覺背後痒痒的,緊接着。
嘩啦!
鷸郎忽然被大量的羽毛所包裹——那是一對伸到他面前的巨大翅膀,像是左右兩扇屏風,完全佔滿了他的視野,但偏偏讓他感覺如臂如指。
明明周圍很黑,鷸郎卻能一眼就辨認出翅膀的輪廓和顏色,是白色的底,上面有密密麻麻條紋狀分佈的不規則深褐色。
“畢竟是夢嘛……”
鷸郎想着。有了翅膀,他想要飛起來,緊接着,他做到了。
他的身體脫離了地面,在翅膀的帶動下,輕飄飄的像是沒有骨頭。
低矮的茅屋似乎已經消失,上方的黑色變為一片無盡的蒼穹。
“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刻,鷸郎激動的熱淚盈眶。
他似乎在這一瞬間,再次觸摸到了已經好久沒有觸碰到的東西。
那個東西名字叫做——自由!
鷸郎越飛越高,似乎要像鳥類遷徙一樣,飛到沒有寒冷,沒有飢餓,也沒有痛苦的地方去。
這時候,忽然有一片長長的羽毛,飄落過興奮的鷸郎眼前。
他腫脹醜陋的臉上,臉色立即大變。
“不要!”
他大喊,然而,更多的羽毛飄落下來。
翅膀上的羽毛不斷的崩解,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正踩在他的背上瘋狂的拔毛。
“不要……求你。”
翅膀不理會他的苦苦哀求,終於徹底的消失掉,就像它出現時的一樣莫名其妙。
原本輕飄飄的身體,再次變得沉重,讓鷸郎像墜落深淵一樣,向下方不知道已經飛到多高的黑色落去。
“啊——!”
他手舞足蹈毫無意義的瘋狂大叫,卻不像是因為無法掌控、自由落體,或是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
而是一種憤怒,一種無法壓抑的極端憤怒。
一種想要把眼前一切,包括天地都給撕碎的憤怒!
正是這股怒焰,讓鷸郎似乎連接到了某個神秘的頻率。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一串串唱歌聲鑽入了他的耳中。
“咦,是什麼人在唱歌?”鷸郎熟通音律,本能的一下子聽出是個女子唱的(其實換個人來都能聽出),聲音主人應該年紀不大,歌聲抑揚頓挫、娓娓動聽。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歌聲里的意思鷸郎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不妨礙他完全的沉浸了進去。
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歌聲上的時候,神奇的一幕發生,鷸郎也就不再“向下墜落”了。
現在,他不需要“翅膀”,也能夠飛翔。
好奇在心中滋生,鷸郎忍不住想要看看歌聲的主人長什麼樣子。
念頭一起,就愈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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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隨着接近,那道少女的歌聲越來越清晰。
終於,鷸郎的前方出現了一點光明。
那是一個很明亮的光團,在黑暗的世界中尤為顯眼,儘管光芒並不刺目,隨着接近,鷸郎還是忍不住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
很快,更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隨着繼續的靠近。光球越來越大。
從原本只有拳頭大小,變為了一間屋子那麼大,然後像是一棟小房子,接着又像是一片島嶼。
當鷸郎來到光芒面前的時候,他已經小得像是假山旁邊的一隻螞蟻。
而他透過光芒,看到這巨大的發光體上密密麻麻,許多平台似乎都站滿了人。
“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讓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是誰創造了人類世界?是我們勞動群眾!”
“一切歸勞動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蟲!”
儘管受歌聲的吸引而來的人有很多,並且還不斷有更多人在陸陸續續的飛來。
但由於距離太遠,加上光芒影響視野,鷸郎也看不太清楚,比起他們,自己並不顯眼。
同時鷸郎還注意到了,有許多人,像他一樣停在光的外面猶豫的。
來不及過多糾結,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人群腳下的發光體或者說建築所吸引。
這個“建築”在不停的規律蠕動,發出水乳交融似的“噗嘰、噗嘰”聲。
也就是說——它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