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生死兩茫茫
“死多簡單啊,想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可老天既然給了我們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的機會,那我們就不要辜負老天爺的好意,好好活着,一天也算一天的活着,這樣才不虧嘛。”
徐燃自稱邏輯的一套話,讓南星辭牽強地笑了笑。
“是啊。”
“人活着就是羈絆,如果沒有羈絆,其實活着和死了沒區別。沒有盼頭的人更可怕,所以我們才總要給自己一點期許,期待未來會發生些什麼,有的時候啊,盼着盼着,人生就不自覺地走過一大半了。”
“辛苦你了,說這麼一長串的話。”
南星辭拍拍徐燃的肩膀,而後靠上去,一閉上眼睛,就開始不自覺地掉眼淚,委屈難過的想要哭。
徐燃沒點破、沒戳穿,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閑嘮家常,“新年新氣象,你的大鵝們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咱們現在這麼有錢,再也不用過那種風餐露宿的生活,也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哥們現在有錢,絕不會讓你餓肚子!”
“春天了,萬物復蘇,新的一年,會好的會好的,嘿嘿!”
“羊湯米線你還記不記得,賊好吃,酸辣過癮,還有酸辣土豆粉,真好吃啊,配上你喜歡的麻醬,絕絕子!城南的糖葫蘆最好吃,城北的糖畫最好看,口感一般,但你非覺得好吃,要不要現在去買,我直接給你包圓了!”
徐燃開着玩笑,拍拍自己的手機,“哥們現在有錢得很!”以後你會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再也不用為下一頓飯發愁,再也不用四處無依、顛沛流離。
“唉……”
南星辭失笑地嘆口氣,“我現在是不是很矯情,對這些平時最喜歡的食物,竟然提不起一點的興趣。”
“不想吃飯不想動,不想去想亂七八糟的複雜問題,不想……”
她頹喪地閉上眼睛,黯淡失落被掩蓋,潛藏在她的眼裏最深處。
無從確切表達的窒息感,只會一遍遍的將她自己凌遲,閉上雙眼時,以為那些痛苦就會消失,卻又煩躁地再度被那些所謂現實所折磨。
退一步,又或者是進一步,究竟是對是錯,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
南星辭就這樣,安靜地倚靠着徐燃,慢慢地,在人疲憊到極致的時候,昏昏沉沉地睡着,徐燃保持着既定的姿勢不動,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時,落在地面上的影子,緊緊相依。
他們便這樣陪伴着彼此,走過人生無數個看不見希望的渺茫絕境。
半小時后,徐燃給蕭宴栩發消息,再然後,便是蕭宴栩從他身邊,將南星辭接走,回到皎皎明月灣。
江桂蘭和柳萬里還沒走,在皎皎明月灣安靜的等着,李長柱催了十幾遍讓兩人離開,兩人偏不,老人家不離開,他一個小輩要是再繼續趕人,就不禮貌了,索性就讓他們暫時待着。
“吱呀——”
蕭宴栩抱着南星辭,直接將皎皎明月灣的門打開,直接朝着二樓的方向走去。
“星辭!”
“星辭!”
江桂蘭忙不迭地趕上來趕人,蕭宴栩眸光冰冷的回看過去。
柳萬里直接攔在蕭宴栩面前,質問,“你是誰?憑什麼這樣抱着星辭?你們這些年輕人……”真不知羞!
蕭宴栩沒理會,直接轉身,朝着另一邊的方向。
柳萬里卻不讓,再一次擋在蕭宴栩面前,李長柱匆匆出現,趕緊去拉老爺子,“長輩們,您們就別摻和了,讓南星辭上樓睡會兒吧!”
“怎麼叫摻和,你怎麼說話呢!”
柳萬里將話鋒的矛頭對準李長柱,氣勢直接漲到兩米八。
蕭宴栩無心理會他們,扯着柳萬里注意力的轉移,直接將人抱上二樓,抱到卧室,關上門。
柳萬里卻接受不了這般被人漠視,他實在是不放心星辭和一個陌生男人待在一個房間裏,這要是傳出去,還讓星辭怎麼活啊!
他二話不說地去敲門,“扣扣扣——叩叩——”
“老頭子,你慢着點!”
江桂蘭隱隱約約覺得剛才那個男生的面孔有點熟悉,連忙追上柳萬里的腳步,而此時,李長柱的忍耐,也到達極點,他直接疾步上二樓,一把將柳萬里從南星辭卧室的門前拉開。
他年輕,力氣大,直接將柳萬里拽下樓梯。
“江奶奶,您如果真的心疼南星辭的話,就讓她一個人好好地睡會兒。”
“行嗎?”
“您要是還不走,那就別怪我待會兒上來抓您了!”
李長柱連拉帶拽地將柳萬里趕出皎皎明月灣,再次轉身時,看見江桂蘭站在門口。
“他們就這樣單獨在一起,不好吧?”
“都已經訂婚了,沒什麼不好的。”而且據說也快領證了。
後半句話,李長柱沒說出口,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南星辭的私事,他終究是個外人,插嘴太多,不好。
“可那個訂婚不作數啊,胡鬧的訂婚,怎麼能作數!”
“江奶奶,您確定要音量這麼高地說話嗎?”
李長柱看向門口,意思不言而喻,如果江桂蘭不降低音量,那就會和柳萬里一個下場,被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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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聲音低一點,低一點。”
江桂蘭音量降低,“但是這樣不好吧,都沒結婚,就單獨在一個房間裏面,這……”
“江奶奶,現在和您們那個時代不一樣,主張自由戀愛,您不能再用您從前的觀念,去衡量現在年輕人的相處方式。”
“可…可我還是覺得這樣不好,要不我上去喊星辭起來吧?”
“江奶奶,您覺得您現在還有資格嗎?”
李長柱發出靈魂質問,江桂蘭的面部表情瞬間僵硬住。
他們都很清楚,今天的這場鬧劇,已經足夠消耗掉他們多年來的情分。
哪怕是她最後明白過來,卻也悔之晚矣。
人心經不起檢驗,一貫如此。
可她卻硬生生地去逼迫她最寶貝的外甥女,去原諒她女兒從前的所作所為,不惜反覆相逼……
江桂蘭痛苦地長嘆一口氣,“唉……”
她閉上雙眼,下一秒后猛地睜開,看向李長柱,“幫我照顧好她,謝謝你。”
“這話不用您說,我也會做的。”
李長柱直接掐滅江桂蘭想要讓自己良心好受一點的話,笑而不語地做出邀請的手勢,朝着門口處的方向。
江桂蘭轉身,眼眸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她真是老糊塗了!
她最了解星辭,這個孩子,柔中帶着要命的倔性,如果不是這份倔,怕是也活不到現在……星辭既然說了不會再見他們,那就一定不會再見。
而這,與其說是在懲罰他們,倒不如說是在懲罰星辭自己。
只有過不去的人,才會如此拒絕狠烈。
“辛苦了,她醒來的時候,記得代我向她說一句,對不起。”
“我不會說的。”
李長柱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果斷拒絕,“希望會讓人重獲新生,也會讓人慾火焚身,你們既然已經做出抉擇,那就希望你們堅持到底,不要再來打擾她!”
這時,江桂蘭才認真的看向李長柱,也是在此刻,她好像才看明白點什麼,他的眼裏有光,是在提到南星辭時,才會閃爍着的明亮光輝。
“嗯……好。”
江桂蘭痛苦的答應下,歷經世事百態的心,再度開始變得痛苦掙扎。
平靜祥和,原來也不過是暫時性的狀態,一旦有意外發生,便可將她多年所磨鍊的心境,全線打破。
所以心如止水,要如何練就呢?
全然不在乎,全然超然外物?
誰知道呢。
“您慢走,不送。”
李長柱90°鞠躬,在江桂蘭轉過身時,目送着江桂蘭從他面前離開。
至於院外如何吵鬧,和院內無關,李長柱想,她的世界,終於能安靜一會兒了。
皎皎明月灣-二樓卧室。
南星辭剛躺在床上,便睜開雙眼,無神地望着天花板,不聚焦地看向門口,耳朵裏邊傳來江桂蘭的聲音,從前覺得是救贖是溫暖,現在卻覺得,是虛偽的面具。
蕭宴栩和她一起躺在床上,距離的間隔近了,他才能近在咫尺的感受到她的乏力、無助、漠然。
“星星,我在。”
蕭宴栩握住南星辭的手,緊緊地攥着,溫柔堅定地和她說著話。
“嗯。”
南星辭不輕不重地應了聲,不算冷漠。
缺愛的人總想要成為別人的偏愛,卻始終成為不了,殘酷的現實總會給她上一課-《偽善面具》。
失控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開始砸落,南星辭的理智逐漸回歸,才開始想起江桂蘭說的話——‘對你好也不過是因為這樣出了事好求情’‘你還真以為自己很好啊,不要臉!’
‘你根本不配不配不配!’
混沌的話語聲,在腦海裏面反覆循環,慢慢地,南星辭開始分辨不出,究竟真的是江桂蘭和她說的話,還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幻想——
‘你就是個賤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也配下館子吃飯?’
‘你真不要臉啊,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賠錢貨!’
‘星辭,受委屈了和姥姥說……’
‘姥姥一直都在,老舅也是!’
“星辭,姥爺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凍柿子,很好吃的,你多吃點!”
‘……’
數不清的聲音,開始在南星辭的腦袋裏面此起彼伏地響着,慢慢地,南星辭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只覺得眼前一片混亂,煙消雲散過境后的慘淡,又像是火勢兇猛的燎原,再或者,是她說不上來的煩躁,“夠了!”
南星辭突然喊了一聲,把蕭宴栩嚇呆在原地。
“怎,怎麼了?”
“阿宴,我現在好混亂,好分裂,我感覺……我感覺我快要瘋掉了,我,我……”
南星辭着急的說,下一秒直接暈倒在床上,眼睛也緊跟着閉上。
“星星,星星,星星!”
蕭宴栩着急地喊着,可南星辭卻像是徹底昏厥,沒給他一點回應。
整個房間內,全部飄蕩着他的回聲,“星星,星星你醒醒,星星,星星,星星……”
蕭宴栩一邊喊着一邊撥通祁湛的電話,直接讓於河白開着私人飛機去接人。
一個小時后,祁湛發暈想吐地下了私人飛機,掏出一顆白色藥片,沒喝水直接咽下去,狀況緩解不少,再反觀於河白,氣色紅潤,好的很,和他形成超·鮮明對比!
“你來一片嗎?”
“弱雞才吃。”
於河白說著也下了私人飛機,從袖口裏掏出藍牙耳機,塞入耳朵,開始用各國語言,回應着不同合作方的語音和電話,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人上人——於河白!
於河白甚至在如此忙碌的間隙內,還能單手攙扶着腳步虛浮的祁湛,上皎皎明月灣的二樓。
“小少爺,人我給你帶來了。”
於河白簡單說明了下,便坐在一旁,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現場辦公,他手指敲擊得很快,像是要飛起來一樣,祁湛:難怪年薪一個億啊!這工作的超強信念感,無人能敵!
“湛哥,這邊。”
蕭宴栩側過身子,讓祁湛進屋。
南星辭躺在床上,輕聲囈語着些什麼,表情痛苦又猙獰,像是被人操控,又像是陷入不能清醒的夢境,整個人寫滿無助與凄苦。
祁湛把脈,望聞問切,順便檢驗一下他最近研習的中醫。
只是病人不清醒着,有的步驟便省略掉一些。
“身體無大礙,只是這精神狀態……有點捉急。”
祁湛前前後後檢查十幾分鐘,給出結論。
“你們上次找時曠大師,他說只要不想,就沒事,可現在……”
精神科疾病的患者,發瘋癲狂的患者,在發病以前,都是正常人。
突然遭遇變故,精神一下子失常,也是常有的事。
“和我講講,她發生什麼了?”
祁湛話都說得沒什麼邏輯,好在蕭宴栩能聽明白,“我聽徐燃說,星星和姥姥大吵大鬧一番,然後就這樣了。”
“是突然遭遇重大變故,而後引發的一系列併發症,不,不對,是,就是,她這絕不是簡單的突然遭遇變故,而是恰好因為突然遭遇的變故,從而引發掉她潛意識層面,牽動到她那部分被消除的記憶……”
祁湛話音逐漸降低,慢慢地,蕭宴栩聽不見祁湛在說什麼,只能感覺到有聲,最後祁湛一拍桌子,“這次還得去找時曠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