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死亡是生命的終點嗎?
嘖,星辭都沒喊徐燃為燃燃呢,還以為她不會喊親昵的稱呼,果然是沒遇到有緣人吶。
既然如此,便更要考驗一下了。
“星辭,那你和我說說這個人,姓甚名誰,家住哪裏,有何喜好?”
“一一,你也可以說,我想看看你們,誰對這個男孩子是真的在意。”
“到姥姥耳邊來悄悄地說。”
南星辭一點都不帶猶豫的,直接附耳低語,“他叫蕭宴栩,快二十歲了(說得打點,老人家好接受點),家住在金城,家裏父母健在,有個哥哥,平日裏喜歡寶石,寫得一手好楷書,最喜歡武夷山大紅袍,喜歡喝鮮榨果汁,和我一樣要加糖,最喜歡吃西紅柿撒白糖……”
南星辭詳略零散的,絮絮叨叨說了十幾分鐘,江桂蘭雙眼底下的擔憂,逐漸化為烏有,她是過來人,能感覺得出來,星辭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男孩子的喜歡。
而至於一一……怕是又來騙她這個老太婆的,要不然怎麼現在,還一動不動的跪着呢?
“一一,你有什麼要和外婆說的?”
“我……我就是喜歡蕭宴栩,喜歡一個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南一說得理直氣壯,江桂蘭點頭,表示贊同,喜歡一個人確實不需要什麼理由ヾ(?^ω^)ノ?。
“在蕭宴栩還是一個窮孩子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遠比姐姐後來得知他身份后才喜歡人,要早得多……”
南星辭聽不下去,拒絕自我內耗,直接打斷,反駁,“南一你在睜眼說什麼瞎話!”
“我說的難道不對嗎?姐姐在不知道蕭宴栩身份前,對他輕則言語辱罵,重則虐待毆打,幾十次將人送進重症監護室,你敢說不是你嗎?”
南星辭沒反駁,當場啞巴,該說不說,南一說的確實都是實話。
“你把蕭宴栩打得骨頭錯位,人都站不起來,你卻一直不讓人做正骨手術,還把蕭宴栩變成眾人口中的啞巴……姐姐,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
南一見南星辭沒反駁她,越說越來勁,越說越上頭。
“而你後來對蕭宴栩好,討他的歡心,不也是因為知道他是金城小少爺的身份,才開始對他……啪——”
響亮的一巴掌,時隔多日後,再次落到南一的臉上。
南星辭前一秒打完人,下一秒直接跪在地上,朝姥姥江桂蘭實打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額前磕出血印子,腦袋暈乎個不停,眼冒金星才停止。
力度之狠,讓聞者無不心驚。
“姥姥,我承認,在一開始,我確實對蕭宴栩不好。”
“因為我自卑,我從小活在被打壓的陰影下,所以……當然我確實做錯了,而如今我也有在好好彌補,可我對蕭宴栩好,絕不僅僅是因為補償,而是我真的喜歡他,所以才會不管不顧地對他好,這不是虧欠,而是發自心底的喜歡!”
南星辭脊樑挺得筆直,在她為數不多敬重的長輩面前,直剖內心。
徐燃不知何時出現,按下錄音鍵,將蕭宴栩聽不到的告白,轉發給當事人。他們兩個走到現在不容易,能助力一把是一把。
“姥姥,人在年少無知的時候,總會犯錯,在沒有確切地體驗過愛情時,也難以分得清愛情和好感的區別。”
“而當我意識到時,我只慶幸,阿宴對我沒有徹底死心……”
總不能真的告訴姥姥,她是重生回來的吧……?
只怕是姥姥要真知道了,直接給她來個現場招魂。
“星辭,起來吧。”
江桂蘭擺擺手,南星辭這才晃晃悠悠的轉起來,柳月眼神示意南一去扶一下南星辭,眼睛都示意歪了對方硬是全當沒看見,她只得自己出馬,去攙扶住南星辭。
“等過完年,帶姥姥去登門拜訪,向人家致歉。”
“這是是非問題,星辭不能不分。”
江桂蘭語重心長道,南星辭應下,“是!”
“至於你和蕭宴栩的事情,姥姥還是那句話,你們的年輕人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全憑你們自己做主。姥姥只是個長輩,只是提供建議,聽不聽,全在你們。”
“畢竟你們未來的路,是你們自己要走,不管做什麼決定,你們只需要記得對自己負責,即可。”
江桂蘭再三耳提面命地教導,南一被扇了一巴掌,江桂蘭一句話都沒說,就連一向寵她疼她的親娘,竟然也一個字也沒說!
南一就那樣站在原地,目送着江桂蘭從她的視線中離開……
“姐姐,你為什麼要打我!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南一直接正面開口硬剛,柳月一把將人拉走,從南星辭面前消失。
一時間,南星辭的世界才開始安靜下來,整個人卸掉重負,雙手發顫地扶着木頭,想要慢慢蹲在地面上,在她徹底暈倒前。
胳膊被一隻強有力的男性手掌握住,徐燃開口道,“我扶你。”
“嗯……嘭——”
南星辭直接一頭砸到徐燃的胳膊上,而後神志不清的暈倒過去。
高強度的精神緊繃,劇烈的碰撞衝擊,緊張忐忑不安的情緒,在全部被卸下來后,看見值得信賴的人,她終於能暫時性地喘口氣,從這個世界中暫時抽離。
“不是,你別睡啊,我真佛了!”
抱怨歸吐槽,吐槽歸抱怨,但徐燃攙扶着南星辭回屋的動作,卻只輕不重,“她們也是真夠可以的,訂婚對象說給你就給你,說不給你就不給你,不是,他們難不成真以為蕭宴栩是她們的所有物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也還是真的佩服,他們這恬不知恥的面孔,真叫人不敢苟同啊!”
南星辭昏睡間,一巴掌拍在徐燃的腦門上,“吵死了!”
徐燃吃疼,敢怒沒法兒對着一個昏睡的人言,只能沉默,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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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燈火通明,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在十里八鄉的街道上,山野村莊只有在過年時,才會如此亮堂,傳說是為了驅趕一個名為‘年’的年獸,而到處是張燈結綵的紅色。
鞭炮聲聲響起,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熱鬧、歡騰、良辰吉日。
一年只此一次的空前·熱鬧·盛況,舉家團圓,萬家歡慶。
人間處處是悲歡,即便是在這樣熱絡非凡的日子裏,也會有許多的悲劇上演,正如醫院的燈,永遠通明亮着,而醫者,在這樣的時日,也照舊忙碌着,為了和死神爭奪生命,為了守護這萬家團圓的盛況,守護一個又一個的小家……
葉喬木躺在病床上,看着窗邊的煙花盡情綻放,在空中炸裂成五顏六色的圖案和形狀,她忽然笑了,驀然笑了。
此時此刻,只有她一個人。
盛鋮已經被她趕走,讓他回家裏去陪他的親人。
她的媽媽,也被她趕走,因為媽媽的世界,不止有她,還有其他重要的人。
孤單感無限蔓延、上漲,在快將人淹沒之前,先讓人崩潰。
可是她現在不能崩潰,因為她早已經沒有肆意妄為的資格。
媽媽為她付出太多,盛鋮也是,她已經覺得足夠幸福,也很知足確信。
死亡在無限期地逼近她,她能感覺得到,可卻怪異地發現,從前她最恐慌懼怕的死亡,等真正降臨的時候,她竟然覺得,沒那麼讓人害怕了。
有人曾說過,其實這世上,你根本不用懼怕死亡,因為當它來臨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而你所有的憂慮與擔心,皆會化作泡影。
所以究竟是死亡的人痛苦,還是活着的人更痛苦?
無從回答,無從判斷,更無從做解。
“媽媽,謝謝你。”
“阿鋮,我愛你……”
葉喬木緩緩地閉上雙眼,結束掉她被病魔折磨的短暫的一生。
她的輕聲囈語,全被在門外的盛鋮讀出來,淚水早已經將他的臉頰浸濕,喜慶的過年衣服,也早已被他捏得皺皺巴巴。
葉喬木的媽媽-葉爍,在旁邊站着,竭盡全力的壓制她全面崩潰的情緒,她握住盛鋮的手,整個手掌都在不正常的痙攣性顫抖,她旁邊站着的,是陪她演戲很久的人。
這樣演給女兒看,只是為了讓女兒走得安心,不必再挂念着她……
一張攤開着的信封里,是一張寫的歪歪扭扭的信,是葉喬木寫給他們兩人的。
【展信安:寫在前面,希望你們都能平安健康地活着。
如果註定要離開,那就請讓我一個人,孤獨地離開。
我不想再你們面前離開,因為我不想,你們此後餘生想起我時,是我離開人世時的面孔,我想要你們記住的,是笑顏如花的我。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我只是先你們一步,去到達我們註定要去的那個地方,僅此而已。
你們不要難過,因為我不想讓你們難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我的命數,就到這了。
感恩這一趟人生旅程,慶幸有你們,宴栩,珞珞,姝姝……
也許我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也許我會煙消雲散,也許……但如果我可以,我會在另一個世界,守護着你們,我最親愛的你們。
(想說的話還有很多,但……就留着下次見面的時候再說吧……)
葉喬木】
病房內檢測心跳的機器聲,逐漸趨近於零,本就起伏不大的心電圖,此刻徹底變緩,和平行線別無二致。
現場是混亂的、壓抑的、沉重的。
與生命初降臨世間時的喜悅、激動、欣喜形成截然對比,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人生這趟旅途的先甜后苦?
盛鋮沒有支撐地緩緩降落在地上,他徹底失控,全線崩潰。
他的心上,被狠狠地劃了一道傷痕,痛徹心扉、綿延一世的疤痕……在年少時遇見的傾心之人,卻不能長久相依。也許人註定都要死,可先走一步的人,怎能明白活在他身後之人的痛楚……
淚水模糊視線,盛鋮像沒有骨頭的軟骨動物,蜷縮在地上,他甚至都沒有力氣,將自己抱緊,他整個人是與這個世界隔絕掉的,沒有一點碎裂的動靜,卻無處不在昭示着痛徹心扉的難捱……
“哥,我在,我在……”
盛姝趕來時,一個勁兒地在盛鋮旁邊說著話。
龍鳳胎的特殊感應,讓她能比旁人更真切地感受到盛鋮的痛苦,他們的爸媽也趕來了,安慰着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葉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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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宴栩和蕭甫煋趕來時,默不作聲地陪在盛鋮旁邊,也不說話,只是陪伴。
勸人‘節哀’的字眼,總是太過不知輕重,他們沒說,他們只是共情的陪伴。
孟珞珞聽到消息后,連夜趕來,祁湛一直都在醫院,當葉喬木轉院時,他也跟着一併轉回到金城。
他是醫生,比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要更了解葉喬木的身體狀況,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葉喬木就快要離開這個世界……其實離開,對於飽受病痛煎熬的患者來說,是一種解脫。
可古話都說,好死不如賴活,人活着,天然矛盾與統一。
這一夜,註定人不得好眠。
因為有牽挂,因為有羈絆,因為有不舍。
所以我們才會有活着的念頭,如若痴念全無,那一切也都不復存在。
走廊里是寂靜無聲的,祁湛早已經看透生死,全然不過瞬間的事。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他的職業要他做一個沒有感情、只有理智的人,可他的情感不允許,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所有犧牲與付出,都是為了治病救人,都是為了那份學醫的初心與使命!
空蕩蕩的走廊,合家歡慶的熱鬧喧囂,電視機上面播放着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每一處,都與他們現在不符。
“我要去陪她。”哪怕只是最後一程。
盛鋮突然開口,搖搖晃晃地朝着病房門口處走去,沒有人攔着他。
當他站在他今天給她新換的紅色床單前,淚水再度將眼眶模糊,他記得她說過,她想要活在陽光下,不想要被埋在地下,她討厭逼仄的環境,害怕陰森的地下。
“伯母……木木和我說過,她想要死後活在陽光下。”
“所以我想,將她帶走,去到一個滿是陽光的地方……”讓她慢慢地離開世界。
“我和你一起。”葉爍哽咽開口,盛鋮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掀開床單的手一松,整個人重重地朝着地面跌去,事發突然,眾人來不及反應,只聽得‘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