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姦細
霜花遍地,滿目茫茫。
一個身材精壯的男人,穿着單薄的衣裳,牽着馬走在被冰屑凍得梆硬的官道上。破舊的靴子踩在腳下的霜花之上,發出“咯咯”之聲。他一抬頭,遠處那熟悉的農田,樸實的宅院映入了眼帘。
南岩,終於到了。
黎輝拍了拍身旁的瘦馬,馬兒鼻孔呼出熱氣回應着它,馬屁股旁的囊袋裏,被塞得滿滿當當,其中有一把顯眼的刀。
青虹刀。
黎輝跋山涉水,終於是在這霜花滿地的冬日,趕到了南岩!
和煦的冬陽自東方而出,照耀在董家大門外的地坪里,冬陽帶來的暖意讓穿着單衣的黎輝精神微微一振。他轉頭看向了眼前的大門,吸了一口冷氣后,上前敲了起來。
“篤篤篤!”
他敲了幾下之後,忽然一個人影自圍牆裏頭一躍而出,穩穩落在了他身後。
“這不是小黎子嗎?”躍出來的人正是白髮蒼蒼的鄢聰。
“鄢前輩?”黎輝回頭,看着精神抖擻,紅光滿面的鄢聰,一時不解,這老頭不是武功盡失了嗎?
“你怎麼來了?你從南海回來了?你這是找董昭啊?”鄢聰歪着頭咧着嘴問道。
“是啊,他留了刀在我那裏,我來送還給他。”黎輝點頭。
“哦……真是好兄弟啊……”鄢聰也笑了笑。
這時,門忽然被打開了,打着呵欠的胡秋雙手撐着門,帶着滿滿的起床氣不開心喊道:“誰啊?一大早敲門!”
“是熟人,你嚷嚷啥?”鄢聰沒好氣道。
胡秋定睛一看,這不是秦異的相好么?他居然回來了?還大冬天的跑到南岩來了?
“黎輝?你怎麼來了?”
黎輝剛想解釋,鄢聰推着他就往裏邊走,一邊走一邊道:“進去再說,你看你,還穿着單衣,不冷啊!”
黎輝連馬屁股上的東西都未來得及取下,就被鄢聰推進了門,很快被帶到大廳內招待了起來。三個丫鬟,一個端來剛做好的早飯,一個泡來香噴噴的熱茶,一個端上火盆,給黎輝安排的周周到到。
烤着火,吃着熱騰騰的飯菜,黎輝感覺舒爽無比,眼中又露出感慨,他不由打量着這屋子,羨慕起來。這才是家啊!什麼時候他才能有個像這個一樣的家呢?
“黎大俠,我家夫人還未醒來,請您在此安坐,鄢前輩跟胡姑娘會陪您解悶的。”丫鬟蕭紅溫柔說道。
“好。”黎輝點頭,可是卻疑惑起來,白梨怎麼會睡懶覺呢?
胡秋坐在一旁,斜眼看着黎輝:“白梨她懷着孩子呢,最近睡覺時間長,起的很晚。”
“哦……那我賢弟董昭呢?”黎輝終是問了出來。
“哎……”胡秋嘆了一口氣,抿唇不語。
黎輝看向了鄢聰,鄢聰道:“他去京城了。”
“去京城?去京城幹嘛?”
鄢聰臉色也拉了下來:“皇帝有詔,讓他去京城樞機院當官!他回來只待了三天就走了!”
“這……”黎輝吃驚不已。
鄢聰看着黎輝那冷峻卻憂愁的臉,繼續道:“他們已經找到你師傅郭長峰了!”
“在哪裏?”黎輝大驚,“騰”的就站了起來。
“哎……”鄢聰嘆氣不止,沒說下去了。
胡秋開口:“死了……”
“死了……”黎輝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張,一臉不可置信。
“你師傅郭長峰,死在了天盡島南邊的一個荒島上……是董昭發現的,他帶回了郭長峰的佩劍。而伊寧則帶着郭長峰的骨灰回他故鄉了。”胡秋直白道。
“不可能……我師傅怎麼會……他武功那麼高!”黎輝咆哮了起來。
“你師傅有個致命的弱點,你不知道嗎?”胡秋也吼了起來。
“什麼弱點?”
胡秋指着黎輝的鼻子:“你跟他練一種功法的,你不知道你們的鼻子聞不出味道的嗎?”
黎輝被震住了,難道這個弱點就要了郭長峰的命?
“郭長峰漂泊到那個荒島上,喝了島上有毒的水,吃了有毒的果子,染上了熱疾,死在了那裏!這就是真相,你明白了吧!”胡秋一口氣說了出來。
黎輝震驚的身子一垮,坐了下去,雙目無神,不住的搖頭……他還是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小黎子啊,節哀吧……”鄢聰輕輕說了一句。
“師傅……師傅……”黎輝眼眶漸漸泛紅,而後那張俊臉一褶,直接就“嗚嗚嗚”的哭了出來……
胡秋跟鄢聰看着他哭,只得在一旁嘆氣,哎,又是一個可憐人……造孽啊……
少時,白梨從裏屋緩緩走了出來,她是被吵醒的……只見她只是簡單挽了下頭髮,披着一件皮袍,在蕭紅的攙扶下,挺着肚子走到了黎輝面前。
“黎大哥?”白梨喚了一聲。
還在嗚咽的黎輝轉眼看到了白梨,低聲打了個招呼:“弟妹……”
“黎大哥,郭大俠離開了,我們也很難過,請節哀!”白梨勸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在島上被毒蛇咬了……也不會……也不會跟他們分開……都怪我……”黎輝莫名自責了起來。
“世間之事,如天上風雲變幻一般不可測,又怎能怪你呢?”白梨安慰道。
“那……那我師傅的故鄉在哪?伊女俠將他埋在了哪裏?”黎輝問道。
“這……”這就問道白梨的盲區了,因為伊寧沒有來南岩,而董昭是去了蘇州太湖后從赫連飄口中得知熊耳山的……所以白梨也不知道郭長峰會埋在哪。
“小黎子,都快過年了,你先在此住下,等過完年後再去打探消息吧?”鄢聰給出了建議來。
“我……”黎輝紅着眼眶,有些不知所措。
“對了,你剛剛說給董昭送刀的對吧?刀呢?”胡秋問道。
黎輝這才反應過來:“刀還在門外那馬身上呢……”
胡秋朝鄢聰一甩臉色:“你怎麼不拿進來?”
鄢聰毫不客氣頂道:“你也沒幫忙牽馬啊!”
“怎麼想都是你的錯好吧?讓我一個弱女子牽馬你也說得出口?”
“你這懶婆娘,早上起那麼晚不說,半點事不做,還有理了?”
兩個人居然互相推卸吵了起來,白梨連連喊道:“別吵了,蕭紅,你陪黎大哥去拿!”
“好!”
很快,黎輝把東西拿了進來,除了董昭的青虹刀,還有伊寧在海邊撿的一塊龍涎香以及一個沉香木匣子,甚至還有兩人出海時留下的舊包袱……
白梨一手拿起那青虹刀,輕輕一拔,只聽得“鏘”的一聲,那刀鋒露出,寒芒顯現,白梨望着這刀,蹙起了眉。
“夫人,這是老爺的刀,您是想找人給他送到京城嗎?”蕭紅問道。
白梨點頭:“是,這是昭哥的兵器,他在京城那種地方,我擔心他……”
“讓黎輝去京城送刀唄!”胡秋沒好氣說道。
“不,黎大哥已經送到了南岩,如何還能勞煩他入京呢?”白梨立馬否定了,而後看向胡秋:“你去鎮上,叫孫不歸來!”
“我不去,這大冷的天,我要在家烤火!”胡秋不答應。
“你這婆娘,來了南岩好吃懶做,要你何用啊?”鄢聰不滿道。
“你這老頭不也一樣嗎?也沒見你做過什麼啊!”胡秋毫不客氣頂了回去。
“你!當初白梨跟董昭可是老夫撮合的!”
“我呸!明明是伊寧撮合的,有你什麼事?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就一混吃混喝的懶漢!”胡秋罵道。
“老夫我……”
“伊女俠從東華會的魔窟里救你性命,董昭又用海神丹幫你恢復武功,他們才是與你有大恩,你卻在他家好吃懶做……”胡秋喋喋不休起來。
“別吵了!!!”白梨生氣的罵了出來,這兩人自董昭走後幾乎天天吵架,看的她都煩死了。
鄢聰跟胡秋瞬間閉了嘴。
“胡秋,你去!順便叫風叔他們一起過來!”白梨直接點名了。
“啊我?”
“還不快去!”白梨罕見的生氣了,眼珠子瞪的老圓。
“去就去……凶什麼嘛……”胡秋可不敢跟白梨頂嘴,轉身一扭屁股就出了門。
看着這個女人離開,黎輝問道:“她怎麼了?怎麼這副德行?”
鄢聰眼睛一眯,喃喃念道:“我覺得這個女人有問題……”
“什麼問題?”白梨神經一繃緊。
“說不出來,就跟老夫當初在滄州遇見你跟董昭時一樣……”鄢聰沉着聲音說道。
“她以前是春紡司的人,不如找個時機,問問顏清!”白梨只能想到顏清了。
說起春紡司,黎輝想起了秦異,於是問道:“有沒有秦異的消息?”
鄢聰輕哼了一聲:“你家秦異,如今還是朝廷的人,我們如何得知她的消息?”
黎輝沉默了,他每天都在想着秦異,想跟她一起有個家,像董昭這樣的家……
秦異在哪呢?
與南岩的安定祥和不同,南海邊上,泉州,此刻卻是戰火連天!
“報!南海派的人不願投降!”一個鐵甲軍士俯身半跪在一匹高大的戰馬前彙報道。
戰馬之上,是一個英氣逼人的女將軍,她一身銀甲,手持長槍,正勒馬看着前方。
這女將不是秦異又是誰?
“把火炮推上來,對準城頭跟城門給我轟!”秦異下令道。
“是!”
甲士很快就下去傳令了!
隨後,一陣陣火炮聲響起,震耳欲聾……
就在黎輝回到漳州北上之後不久,江南的外庭統制張綸與春紡司秦異接到朝廷命令,收復閩南與嶺南!剿滅南海派!
於是,張綸挂帥,帶着秦異,調集兩浙沿海州軍兩萬餘人,以及江寧府與餘杭府的水師戰船,出海往南,自海路奔向了泉州!
臘月二十二,張綸與秦異帶兵在大角嶼登陸,攻陷泉州外圍,大軍直逼南海派盤踞的泉州城!
大戰就此打響!
於此同時,張綸還有一個秘密任務,他收到了謝天的密信,密信中提到春紡司在泉州有一個左撇子的女人,乃是姦細。要張綸秦異將此人揪出來,秘密殺掉!
立於馬上的秦異此刻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左撇子的女人,姦細?會是誰的姦細?
謝天為何不提是哪個門派的人?為何要秘密殺掉?
不管如何,先拿這南海派開刀再說!如果是南海派的姦細,那就一定會露出破綻!
泉州城被火炮一轟,頓時變得硝煙四起,很快,在朝廷精銳甲士的猛攻之下,泉州北側大門被攻克!
“殺!”
秦異一馬當先,衝過泉州洛陽橋,率軍殺進了泉州!
一時間,泉州城內喊殺聲響起一片!不願投降的南海派跟朝廷官兵在城內激烈的廝殺了起來……
經過一番惡戰之後,當夜傍晚,泉州城最終被朝廷大軍拿下。秦異出榜安民之後,在一處城門口坐了下來,思忖着接下來的事。
正好這時,春紡司的女殺手們押着一隊南海派的女弟子走過,那些個女弟子一個個面帶血漬,有的低頭彎腰,有的掩面哭泣,而有的卻昂着頭一臉怒意。
這些是俘虜。
“哭,現在知道哭了,你們這些沒骨頭的賤貨,當初怎麼不跟董昭走呢?既然選擇了留下來,那就昂起頭等死就是了!哭有個屁用!”一個高個子的南海派弟子朝身後一個矮個頭女弟子呵斥道。
“嗯?”秦異聽得那女子話里“董昭”二字,頓時眉頭一蹙,一轉頭,看向了那個高個子女弟子。
正好那女弟子也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看着秦異:“看什麼看,你這朝廷的走狗!婊子!賤人!”
“啪!”
一個春紡司的女殺手狠狠一鞭子甩在了她臉上,直接抽的她尖叫慘呼。
“慢着!”那女殺手還要抽時,秦異起身阻止了她。
秦異走到那女弟子面前,問道:“你剛才說跟董昭走?什麼意思?”
“呵……你也知道董昭?”那女人反問道。
“讓你說就說!”春紡司的女殺手再次一甩鞭子,狠狠抽在她後背,抽的她身體劇烈一顫!
“我……”
“啪!”
“啊啊啊!我說,我說!有二十幾個女的跟董昭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秦異問道,她雖然跟胡秋通過書信,但胡秋走的時候並未提及此事。
“就……就董昭上岸后不久……十一月十三的樣子。”
秦異沉默了,手一揮,春紡司的人直接將這個高個頭女子,以及這些被俘的南海派弟子一起帶走了。
秦異想起了胡秋,這個春紡司安插在泉州的人,是顏清的好姐妹。她後來給秦異發了一封信,說跟顏清一樣不想在外庭幹了,就跟董昭去了南岩,讓秦異幫她保密。
秦異沒有多想,直接答應了下來,畢竟胡秋為董昭黎輝他們準備了出海的必需品,還保管了馬匹,這個人應該是靠得住的。
但是真的靠得住嗎?
想到謝天那封密信,以及密信中提及的左撇子,春紡司,內奸等詞,秦異懷疑了起來。
謝天信中提及的內奸,會不會是胡秋呢?她見過胡秋的字跡,但那是右手寫的……但是她似乎記得,胡秋進春紡司的時候,是用左手練的劍……
不對,要去一趟綠水庄!
說去就去,秦異給手下人交待了幾句后,便換上一身勁裝,單人獨馬,直奔泉州城外綠水庄而去!
夜幕時分,秦異到了綠水庄外。可放眼望去,眼前這個莊子漆黑一片,沒有一盞燈火,裏邊看起來根本就沒人一樣。秦異懷着忐忑的心思下了馬,將馬拴在一旁的大樹旁后,拎起長劍,便朝那綠水庄走了過去。
她走到大門前,吹燃火摺子,定睛一看,門上了鎖。看來胡秋這個主人走了之後,並沒有留人看守。她想了想后,縱身一躍,跳入了莊子裏頭。
院內,黑漆漆一片,她打着火摺子緩緩向前,走到廳門外,一看廳門居然也上了鎖。
“叮!”
秦異毫不猶豫一劍斬斷鐵索,將廳門一推,走了進去。
隨着她在屋裏邊探索,一盞盞殘留的燭燈都被她點燃了起來。她在屋裏翻動着,想找到一些書籍字條之類的東西,可這莊子太大,她一個人找了半個時辰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正當她走進一間書房時,忽然外邊腳步聲響起,秦異心頭一動,連忙找個位置躲了起來!
“秦異,你在幹什麼呢?出來吧,我知道你在。”一個渾厚的男音響起。
秦異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來人是張綸,外庭統制,她的上司。
秦異從書房走出,見到張綸后,神色有些緊張道:“我來胡秋這裏看看……”
“胡秋?你不是說胡秋死在南海派手裏嗎?還有那個顏菊也是,對不對?”張綸問道。
“是……”秦異微微低頭,這兩個女人正是跟她通了氣之後跑路的,都跑到董昭家去了。
張綸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在外庭,他官位雖高,但是卻從來沒有什麼存在感。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位統制官,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們其實還活着對吧?”張綸板著臉道。
秦異聞言一驚,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不敢開口。
張綸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當初清剿完東華會,督主讓你去南岩打探董昭的底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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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異見張綸提及了此事,暗道不好,但也只能回答:“是……”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督主,他表面上是個雷厲風行,人見人怕的……”張綸頓了頓,忽然笑了笑,看向低頭的秦異,“其實督主的心地是最善良的,尤其是對待下屬,你說是不是?”
“是……”秦異無法反駁,張綸似乎拿捏住了她的心思一般。
張綸臉色再次板了起來,走了幾步,走入書房內,伸手從書案上拿起一根簽子,在燭火上撥了撥:“我知道,春紡司的女人,沒有幾個不想嫁人的。當初白梨嫁給董昭的事情傳回春紡司,有很多人都動了心,其中,應該也包括了你吧?”
張綸背對着秦異,秦異望着他的後背,抿着唇,那個“是”字卻久久說不出口。
她該不該跟信任程歡一樣信任張綸呢?
“你年紀也不小了,過完年,也二十七了,對吧?”張綸忽然回過頭來說道。
“是……”秦異再一次答出了這個字。
張綸嘆了口氣,看着秦異:“怎麼,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願相信我么?”
“我……大人……我……”秦異卻是真的說不出口。
“你去了南岩,見到了白梨,應該很開心吧?而且,你也應該很羨慕她對不對?”張綸再次說中了秦異的心思。
秦異不作聲了,什麼事都被張綸猜中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張綸忽然一轉話題:“胡秋……胡秋……這個小姑娘我還是記得的,她進春紡司的時候,正好我看見了,她是個左撇子。”
秦異猛然一抬頭,張綸什麼都知道了嗎?
“院長說起那個姦細,說是春紡司的女人,左撇子,我立馬就想到了這個丫頭!”而後張綸目光再次瞥向秦異,“你也想到了對不對?”
“是……”
張綸緩緩走到那書房內的太師椅前,伸出袖子撣了撣灰塵,一屁股坐下,雙目直視秦異:“所以呢?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她到底去了哪?”
秦異一慌,直接單膝跪地:“大人,卑職有罪!”
張綸看着跪地的秦異,嘆了口氣,淡淡道:“你確實有罪,你不僅在外邊與男人私定終身,而且還欺瞞上司,私自放走下屬,你這是在欺君!”
“欺君”二字一說出來,秦異渾身一抖,臉色一慌:“大人……卑職是……”
“秦異,你好大的膽子!你知道這種事被上邊的人知道是什麼後果嗎?你以為你的那些小伎倆瞞得過誰?”張綸猛地一拍桌子!
“砰!”
桌子完好無損,可秦異的心卻差點被震碎了……
秦異臉上流着冷汗,大氣不敢喘,也不敢抬頭。眼前這個人,居然對她知根知底,太可怕了……
張綸看着秦異,眼神有些複雜,但他卻沒了下文,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似乎在等她回話。
半晌,秦異調整好呼吸,開口道:“大人,你若要怪罪,怪罪我一人便是!所有罪責,我秦異一人承擔!”
“你一人承擔?”
“是……”
張綸忽然嘆了口氣,呵呵笑了一聲:“天真的丫頭……”
秦異臉色一緊,她還是沒摸准張綸的心思。
“若是被院長知道,你得死,你的情郎也會死,你的那兩個好姐妹,一個也逃不掉……”張綸緩緩說著,秦異聽入耳中,如被針扎一般,冷汗再次冒了出來。
秦異心跳加速起來,她緊張無比,事事被張綸看穿,她該怎麼辦?
“罷了……你們都是可憐人,讓我張綸來當這個冤大頭好了。”張綸帶着無奈的語氣道。
秦異聞言鬆了口氣。
“你去找找,胡秋在這綠水庄,定然留過左手的字跡的。她這丫頭喜歡寫大字,裝裱在牆上的那種,去吧……”張綸揮了揮手。
“是……”秦異懷着複雜無比的心思起了身,不知不覺,跪着的腿都麻了。
秦異轉身,拿起一盞燭燈就去找了起來。而張綸就靜靜的坐在這書房內,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彷彿雕塑一般。
秦異連續找了幾個房間后,忽然察覺,這裏,就他跟張綸兩人在,張綸並沒帶其他人來。
難道說?張大人,其實是跟程歡一樣的好人?
她不敢多想,努力尋找着胡秋的字跡。終於,在一處倉房內,她找到了一副舊書畫,定睛一看,乃是一副秋山落葉圖,上邊有字!
秋去春來胡匆匆,冬涼夏暖憶朦朦。
看着這詩,秦異明了,這定是胡秋寫的無疑了。
她拿着這畫,回到了書房,將畫遞給了張綸。而如雕塑一般的張綸見到這畫,頓時就變回了活人。只見他眼神變了變,隨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來,放在畫邊上,對比了起來。
字條正是謝天那日臨摹了宿衛的,一副左手字。這紙條被他飛鴿傳書傳了過來。
這一對比,完全吻合!
張綸深深蹙眉,秦異走過去一看,也是眉毛一顰。
“真是她……”
“胡秋,就是我們春紡司的姦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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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張綸卻一擺手。
“大人,怎麼辦?”秦異問道。
“你乾的好事,當然你去處理了!”張綸沒好氣道,語氣中夾雜着一絲埋怨。
秦異心一松,張大人果然是個好人……
“卑職這就去南岩!”
張綸看着秦異,忽然笑了笑:“你終於肯說了么?”
“我……”
“顏菊跟胡秋都在南岩?你還真敢啊?讓她們去董昭家裏蹭吃蹭喝?你過意得去嗎?”張綸發出了四連問。
“我……”秦異被問住了。
“去吧,把她的底細給我查清!沒查清之前,不要動手。”張綸沉着臉道。
“可是院長的命令是……”
“他的命令里有貓膩你看不出來么?”張綸反問道。
“請大人明示!”
“抓到姦細,卻要秘密處理掉……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個內奸的主子,謝天不敢明着惹。”張綸一言道破。
秦異睜大了眼睛,謝天都不敢明着惹的人,那能是誰呢?忽然,她明白了,世上只有一個人,謝天不敢惹……
“聖上……”
“不要亂猜,閩南這邊我來處理,你速速去南岩!”張綸嚴肅道。
“是!卑職遵命!”
秦異快步出了綠水庄,騎上自己的馬,奔向了夜色之中……
張綸拿起那副秋山落葉圖,緩緩看了起來,看着看着,他念了一句:“好字啊……可惜了啊……”
沒有人知道張綸是什麼意思,就如同沒人知道他是什麼類型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