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上京宮變(中)

第89章 上京宮變(中)

洛昀淋了雨,風寒發熱,加上身上有傷,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

這期間元穆來過幾次,說不了幾句話就走了。對於她身上的傷,他沒有多言,她也不知道那日他來過。

玉林哭求過元穆,當時他承諾,會想辦法的。但如今沒有任何動作,對於洛昀也是不冷不淡的,玉林對這位國公爺也冷心不少。

再過幾日剛能下床,尚書府又來人喊她回去,說父母雙雙染了惡疾,召子女回去侍疾。洛夫人不喜歡洛昀,當然不願意看見他人,但尚書告假多日,元穆知曉若不通知,反倒讓旁人說閑話。

洛昀於是整理妝容,腮紅打得濃濃的,遮蓋了剛剛病癒的蒼白。

推門出去,元穆已經站在廊下,一身湖藍色交襟袍子,烏髮束冠,氣宇軒昂。

洛昀愣在原地,元穆已經看過來:“聽說岳父母病了,我陪你去。”

洛昀道:“國公爺繁忙,還是不勞動了。”

元穆走到近前對她伸出手:“你病了小半個月,也不見得比尚書府那兩位好到哪去,我扶你。”

洛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總覺得今日有哪裏不同,卻說不出來。手遞上去,是冰涼的。

二人同乘一輛馬車,一路無言。待走進尚書府,下人們見到元穆來了,也是頗感意外,上下都知道他與洛昀感情不好,今日登門,恐怕也只是做做樣子。

倒是洛晴,在洛尚書病房中,見到元穆時,雙眼泛光,似乎都快忘了雙親染疾了。

“父親,長穆哥哥,和姐姐來了。”

洛尚書一聽是元穆,一個頭兩個大,但樣子還是要做的,讓人將自己扶起來靠在床上,翻了一下眼皮算是看了元穆一眼:“算你們還有心,知道來看看我這個父親。”

洛昀垂眸回應:“父親身體不適,做子女的來服侍,是應該的。”

元穆上前一步,側身擋住了洛昀:“岳丈染疾,按理我與昀娘早該來了,但實在是府上瞞得緊,我也是聽說岳丈告假才知曉。還請岳丈不要見怪。”

洛晴立即委屈道:“長穆哥哥,實在不是有意疏忽,而是母親也病了,着偌大的尚書府,我……我……也是慌了神,心中害怕才會如此。”

元穆道:“二妹不必自責,如今最要緊的,是治好岳丈與岳母的病。”

說到這,洛晴眼淚汪汪,幾乎要伏到元穆身上哭泣:“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自從父親休沐那日,與母親一起去城外的道觀燒香,回來就兩人一塊病倒了,醫師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波,都不見成效,我心中實在是害怕極了。”

元穆問道:“連什麼原因都沒看出來?”

“沒有。”一雙碧波明眸忽閃忽閃看着元穆,彷彿是仰望星辰。

洛昀在洛家向來是說不上話的,她早知洛晴對元穆的心意,如今見到二人在自己眼前說話,才子佳人,果然很般配,可心中仍然是酸楚的。

洛尚書見到元穆便惱怒,甚至認為自己這病有一半是讓他給氣出來的,趕緊下了逐客令:“好了,看過就早點回去吧,我和你岳母都在病中,晴兒還小,招待不周,就不留你們了。”

元穆卻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自薦道:“岳丈,小婿此次來,還帶了幾位醫師,是受過葛老指點的,雖在民間,醫術卻也獨具一格,不如讓他們給岳丈看看。”

洛尚書心道,自己與元穆在朝堂上衝突不是一次兩次了,他真有這麼好心?可見他這副真摯模樣,卻有幾分真,但他還是拒絕:“就不勞煩了,大夫橫豎都是一樣的說辭,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即無實病,多半是讓不知輕重的後生給氣的,修養幾日就好了。”

這是在點他呢,元穆當然聽的出來,但全然不影響他堅持:“岳丈與我同朝為官,想必是最能理解長穆,立場不同,有些話不得不說,但說到底,咱們是翁婿,我恰好有醫師,怎能因一點政見不同而袖手旁觀呢?我今日來,便是盡女婿的孝道的,希望岳丈給我個機會。”

洛尚書心中疑惑,艱難地挑着眼皮看元穆。

而洛晴則瞥了一眼洛昀,心道這“啞巴”真是沒用,站在元穆身邊一句話都說不上,於是便自己替元穆說話:“父親,長穆哥哥說的對,我們到底是一家人,眼下您的身體是最要緊的,還是讓醫師看看吧,我們都盼着您恢復往日的精神呢。”

多虧了洛晴,洛尚書才同意看診。

此次共三名醫師,替洛尚書夫婦看診后,去外頭商議了好一會兒,才進來一個回稟:“回稟國公爺,尚書大人,此病喚作寒心症。起初只是頭暈無力,可日子久了便會覺得心口悶痛,卧床不起。”

“對,母親是這麼說的,心口悶痛喘不上氣,”洛晴道。

洛尚書卻對元穆的人有所懷疑,對洛晴道:“晴兒,你去將從前給為父看診的大夫也請來,他長期照顧為父,能更好地助這幾位醫師。”

“是。”洛晴於是依依不捨地出門去。

洛尚書又問:“這病可否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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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回答說:“可以治,只是需要長期緩慢治療,若是放任不管,隨時有可能心梗而死。”

洛尚書並不聽他嚇唬,反而問道:“我與夫人一向身體強健,為何會突然同染此病?”

醫師道:“大人有所不知,病乃外邪所侵,侵的不僅是凡人肉體,還有神魂。心乃五臟之本,這是外邪入心之象。不能以常理來看待。尋常醫生只修醫理卻不懂如何養神魂,因此對此症陌生,尋常只當作弱症來治。”

“你既與本官談修身養神,那本官問你,我乃堂堂禮部尚書,受陛下龍氣庇佑,何邪敢侵?”

那醫師抬頭看了看元穆和洛昀,似有些難以啟齒:“額,大人,恕老夫多嘴問一句,您是否無子,或晚來得子?”

洛尚書一愣:“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本官的病還與這有關?”

“既如此,老夫就直說了,方才我替大人把脈觀相,乃是沒有子嗣的,可如今卻有子嗣,這應當是是借一有福之人的命格補了大人的缺失。”

“孫大夫!”元穆面色不佳,“我只是請您來為岳丈看病,怎麼說這些捕風捉影的。若是傳出去,豈不是玷污葛老的名聲?”

孫大夫卻道:“國公爺,實不相瞞,老夫在跟隨葛老前,曾在觀中修行,拜師后,便將前半生所學與醫術融合,如此看診,不僅是看病,更是看命。”

元穆對洛尚書拱手道:“岳丈大人,抱歉了。”

洛尚書卻道:“扯了那麼遠,你就說這病你能不能治吧。”

“能,但需要常駐府中,連續調養兩個月,老夫敢擔保,大人藥到病除。”

就這樣,孫大夫留在洛家,幾服藥下去果然立竿見影。

元穆帶着洛昀回府。路上元穆見她還是不說話,便主動開口問她:“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洛昀心中自然是疑問的,但元穆與洛尚書已經做了決定,她心中很清楚,自己沒有說話的餘地。既然他想她問,她便順了他的意思:“你今天其實沒必要來,為何?”

元穆卻賣了關子:“你覺得今天孫大夫的醫術如何?”

洛昀想了想道:“還未見成效,不敢斷言。”

“你是覺得他故弄玄虛,卻不敢說。”

洛昀看向他,他既然也覺得今日這番說辭離譜卻為何還要這樣做,這是在不符合他的風格。

元穆卻道:“可你父親卻相信了,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將人留下已經說明了一切。”

洛昀道:“我父親,確實對命理玄說相信幾分。”

元穆沒再遮掩,直言道:“當初他與洛夫人久久無子,便是聽信了觀中老道之言,從老家接回你母親催孕,才有了如今的子嗣吧。”

“你……怎麼知道?”

元穆看着她認真道:“孫大夫入住洛尚書府,不僅會照顧你父親,還會去照顧你母親的,我說的,是你生母。”

洛昀大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一切,難道是為了幫她母親?

“我與你說實話,洛尚書夫婦的病,不是病,而是中毒了,這毒是我讓人下的。”

“為……什麼?”

他卻問:“你身上的傷,為何不與我說?”

“我……”她的手緩緩抱住自己,彷彿害怕被元穆看穿。

“你覺得我不會管你?”

洛昀確實是這麼想的,即便他說過安分守己不會虧待她,但交情泛泛,他又怎麼可能為自己出頭呢?

她輕輕點了點頭。

“若不是玉林來報我,你難道打算一直瞞下去?”

她覺得這話沒道理,他們只不過做過一次夫妻,實在是陌生人,她怎麼可能唐突地去說,何況也很容易被他誤會是苦肉計。

“國公爺,今日之事,洛昀心中感激不盡。”他今日這一番,定是將洛家都調查透了,才動的手,洛昀不是傻子,先謝過了他。

他於她有恩,但她對他是有愧的:“婚事是我強求,實在抱歉,我虧欠你,因而從未奢想麻煩你。”

長穆平常總是見她沉默不語,新婚之夜他知道酒里動了手腳,本就沒打算退拒,索性飲了,可過程中她卻並不十分愉快,大部分時候還是勉強自己配合他,因此他便也不再來。

這是第一次聽她說這麼多話,元穆抓住她的手臂,讓她不要再低垂着頭,而是要抬起來看着自己:“昀娘的事情,我都知道,既已成夫妻,我覺得有些話,還是該說清楚。”

她無辜的眼睛痴望着他,儘是無助惶恐。

他道:“我會遣人照顧你母親,條件是,今後,你得站在我這邊了,如何?”

洛昀懷疑自己聽錯了,愣神不語。

元穆卻以為她不答應,又補充說:“鎮國公夫人的位置,和他們的傀儡,你選哪個?”

他以為她在掂量條件?

她連忙道:“不,我不是想要佔這個位置,當初夏月宴與新婚之夜,我也是不得已。”

聽到她說新婚之夜是不得已,他微不可察地蹙了眉,鬆開了抓着她的手。

她沒有察覺,繼續說:“我……願意為國公爺效力,只要能保全我母親,一切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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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果然如元穆所說,母親的病漸漸好起來,病癒后他還私下安排了母女見面。母親勸她:“長穆是萬里挑一的夫婿,千萬要把握住。”

她與母親分別,見到桂花樹下等候的他,碎金滿地,香滿心房,她才知道,自己早就已經對他動心了。

那日回府的路上,沒有坐馬車,他帶她走一條幽靜小路,路上花香滿地。

她彷彿被香味所蠱惑,跟在他後頭走着,眼睛卻盯着他那雙溫暖寬大的手,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一把牽住了。

二人皆是止步愣住。

她臉頰緋紅,仰頭看着他,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勇氣和力氣,問他:“今夜,你過來嗎?”

事後她回到府中,懊悔不已,自己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如他那樣的君子,只怕早已認定自己是個不知廉恥之徒了。

可懊悔的夜裏,他卻來了。

屋裏沒有開燈,但藉著月光,她看清了他的臉。這一夜,沒有催情的藥酒,卻更加難以自拔。床簾翩躚,被他帶動飄舞。這一夜后,他們便合宿到一間。

她不明白他的心意,卻很清楚自己的,就像後來洛昀對元綺所說,認定了自己心意,千難萬險也想要去到他身邊。

再後來他外出公幹,繞道去了靖州,她獨自在偌大的國公府里等他。尚書府得知元穆還在調查私錢一案,便又來向她施壓。

她從尚書府回來,深感政治權力碾壓的可怖,第一次有了想要孩子的念頭。

等到元穆回來,她去皇宮外接他,那一夜,久別重逢,徹夜貪歡。

新年以後,大年初五,洛尚書夫婦因為天門鏢局一事而來,那一日,元穆說服了她父親倒戈。她心中是說不清的滋味,也是那一日,她知道自己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與父親的和解,期盼已久的孩子到來,令她無比欣喜,可正當她想要告訴元穆的時候,他卻告訴他:“私錢案,要重啟了。”

此後京中不安,貼身的侍女玉林也因泄露元綺行蹤而離開。而元綺走後不久,御林軍便帶着人,捉拿了元穆下獄……(元穆夫婦時間線梳理好了,下一章開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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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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