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改變（下）
林莫看着那一個個哭成淚人又硬生生憋住，隨後又在他的面前再次泣不成聲。
“別哭，亞軍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全國第二呢，回去也應該挺直了腰桿！”林莫將銀牌掛在面前黝黑少年的脖子上，揉着他的腦袋，在嘈雜的人群中輕聲安慰道。
但小男孩只是挺直了腰桿，並沒有停止哭泣。
“怎麼了？”
林莫還想再問，可黝黑少年只是擠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然後默默走開。
“別...”
林莫每次安慰那些大山裡來的黝黑少年，可他們都是強忍着淚水，對他笑了笑就緩緩下台。
看台上的球迷們可看不到那麼多，他們只是不斷為冠軍們歡呼。
特別是那些母親們，一個個已經開始盤算，這樣的成績對於他們申請藤校有沒有幫助。
畢竟類似順義這些地方，年薪百萬的高學歷母親都會在收入穩定的情況下全職陪伴孩子成長。
而他們原本的賽道都是在游泳、網球、馬術還有滑雪等，這些能在一些小眾賽道上斬獲獎項的運動，以幫助他們未來申請藤校。
可隨着國內足球突然崛起，這些媽媽們讓原本就喜歡足球的孩子加入了新的賽道。
畢竟是第一屆比賽，很多足球隊的實力並不怎麼樣，選拔也很是輕鬆。
不少媽媽甚至能一個電話打到校長辦公室，驚得那些校長在辦公室脫口而出：
“某些神通廣大的貴婦人，他竟然有本事直接把電話打到我的辦公室來....”
但這些已經與林莫無關了，在分別與冠軍球隊與亞軍球隊合影之後，林莫就找到了將孩子們從大山裏帶出來的教練....應該說是體育老師。
也不對，根據這位王老師的自我介紹，應該是教數學的。
沒錯，他們的數學就是體育老師教的。
“我安慰不了他們，孩子們傷心得讓我有些看不明白，足球比賽有勝負，人生也會有輸贏，我們都要學會接受這一切。”
但王老師只是扶了扶眼鏡，邊走邊跟林莫介紹：
“這些孩子們的情況不同，大家都是山裏的農村孩子，7月份正是農閑的時候，往常這個月份，他們應該跟着大人在城裏面打些零工，多少可以補貼一些家用。”
林莫的眉頭皺了起來，學生，暑假補貼家用？
但他也很快理解，16歲的孩子進城哪怕是搬磚，也可以幫家裏解決很多問題。
林莫慢慢點頭聽着王老師繼續說道：“但這次一路磕磕絆絆闖入決賽，讓他們失去了很多打工的機會，一來一去幾乎一個月時間被消耗了，雖然有一些贊助，但是你知道....”
王老師看了一眼周圍，咬牙說道：“還是被拿去做教育經費了，畢竟縣裏也緊張，工資好幾個月都沒發了。”
“當時...當時他們承諾，奪冠就給孩子們每人2000塊，但是亞軍沒有。”
林莫看到了王老師眼中的惋惜，剛想說什麼，就聽到王老師嘆了一口氣：“那可是孩子們一家一年1/5的收入啊，要不是這次比賽有提供交通食宿，他們在省里比賽結束就不想來了。”
“耽誤了打工與麥子熟了，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可原諒的事情。”
聽着王老師的話，林莫扭頭看向球員通道里默默擦拭眼淚的孩子們，隨後緩緩上前。
“你們，喜歡踢球嗎？”
出乎林莫意外地，只有一半的孩子點頭，他看向那些沒點頭的孩子：
“你們不喜歡嗎？”
似乎是因為害怕，有幾個孩子點頭了。
可有一個孩子卻咬着牙說道：“沒有冠軍，就沒有那2000塊錢，喜歡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
身旁有懂事的孩子立馬上去捂住他的嘴，可他卻突然來了勁：
“說好了踢到市裏面就給500，到省里有1000塊，還有那些贊助的錢，我媽生病可是急等着這些錢呢，踢什麼破球，還不如去城裏工地搬磚！”
這時候王老師跟了過來，似乎是看見了一路帶着他們的老師，那名孩子才倔強地扭過頭，只是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
“不喜歡，為什麼還要來踢球？”
林莫沒有直面那個孩子，而是問站在他旁邊的孩子。
“一年前，阿義跟我說，踢球有錢，而且也不難，小時候咱們也玩過皮球...就...”
“什麼？？一年？”林莫扭頭看向王老師：“他們...只踢了一年？”
王老師撓了撓頭：“這就幾個孩子是，其他平時也在踢球，就是...就是沒那麼專業訓練罷了。”
“呼——！”
林莫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點了點頭就跟孩子們揮手告別。
那個被稱為阿義的倔強少年“Tui”了一口：“什麼林莫，有錢也不分我們一點，我以為他要給我們補上那筆錢呢！”
不少小球員眼巴巴地看着林莫走遠的背影，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王老師眼中也有一絲失望閃過，但他還是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拍着孩子們的肩膀：
“亞軍就亞軍，咱們...回家！”
...
三天後
孩子們回到了大山裏的學校。
不知道為什麼，回家的旅途從高鐵變成了飛機，說是主辦方特別提供的機票。
第一次體驗飛機的孩子們到家之後還在嘰嘰喳喳地討論着乘坐飛機的體驗，只有那個阿義，從帝都的一臉倔強，到落地之後的愁眉不展。
回到山裏的第一時間，他就打聽到母親的病又加重了，但是家裏還是沒有足夠的錢。
王老師在破舊的學校門口正準備宣佈解散，忽然有一輛同樣破舊的小車在學校門口急急停下。
“王老師！王老師！”
一個半禿頂的中年男人腋下夾着一個厚厚的公文包沖了過來。
“誒？這不是劉科么？什麼風把您吹到這兒來了，是來發工資的嗎？”王老師一臉期待。
“什麼工資，不都打到你們卡上了嗎？你這校長怎麼當的財務？”
劉科長不理會王老師，哦，是王校長的一臉驚喜，轉頭換了一副笑臉看向孩子們：“嗯哼，這次【華夏青少年全國大賽】同學們....”
洋洋洒洒講了很久，看旁邊的記錄人員照片也拍了，文字也寫了，他就在孩子們百無聊賴的時候掏出十幾個厚厚的紅包。
“雖然沒有奪冠，但是經過我的據理力爭，獎金還是給大家爭取下來了！”
轟——！
孩子們徹底沸騰了，就連剛才最不屑的阿義，此刻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遠處還有一輛汽車停着，車上的墨鏡男看着這一幕掏出手機：“事兒辦妥了，只是...”
“只是什麼？”
“為什麼不讓這些孩子去訓練基地？”墨鏡男終於問出了他的疑問。
“他們的出路不是踢球，而是好好學習，好好幫家裏活下去。”
“可他們明明....”
他的話被電話里的聲音打斷：
“不要替他們的人生下注，華夏足球已經開始了新的征程，這樣的改變，對你我來說，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