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食人魔之夢（下）
……
“父親，為什麼你不讓我接觸那些哥布林和食人魔……你不是食人魔嗎？”
孩子的問題讓我沉默。
魔物異種，在人類的角度大多是貪婪的，是殘暴的……
可魔物本就不是人類，不同種族間的事情如何混為一談呢。
就像食人魔，其實食人魔吃人佔比很小很小——事實上食人魔什麼都吃，甚至包括了不同部族的同類。
但要比起森林那端的魔獅群。
食人魔吃的人其實已經很少了……
起碼，食人魔吃人是為了填飽肚子，而不是為了其他原因。
只是因為形象恐怖，才被人類拿來對孩童的恐嚇，我們才成了食人魔，記得老巫師與我說過，人類原本對我們的稱呼是叫做叢林亞巨魔。
其實吧，在多數魔物看來，人類才是殘暴的——人類肆意的闖進我們的家園，奴役獵殺魔物們，而且他們的這些行為也不是為了裹腹，而是為了所謂的錢。
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人類能為了錢而互相發動戰爭……乃至自相殘殺。
當然，這一切，都不能對歐格直說。
他終究是人類。
“你是個人類，對於人類來說，哥布林食人魔，還有其他的魔物，都是危險的，貪婪的，殘暴的，它們是你的敵人，千萬不能對其懷有一絲一毫的同情……”
是的，我也恨它們……
但我不會刻意的去抹黑它們。
“可是父親不是很好嗎，其他食人魔、哥布林，就沒有好的存在嗎。”歐格有些不解的問道。
“或許有吧，但應該都死了。”我指着不遠處的斷劍向歐格說道：“那把斷劍的主人，就曾是個善良的人類女性，最終她的也死在了自己的善良下。”
或許，世界本就如此。
可好人，就該有這樣的結局嗎。
我不知道，我想不透，但我也不想明白……
“歐格，判斷一個人是否高尚，得看他的靈魂，族群並不能代表什麼，但要切記，保護自己，永遠才是重要的。”
“父親，歐格明白了。”
……
“父親，兔兒，它不動了……”
魔兔的壽命很短，通常只有三年不到，我抓來時大概它就有一歲多了吧，死了倒也正常。
“傻孩子，它已經死了……”
“死……可是，可是也沒東西，來傷害兔兒呀，為什麼無緣無故的會死。”孩子如此向我問道。
這讓我有些卡殼，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我從沒有思考過這些。
生老病死，似乎是一開始就註定的。
但最終，我還是開口解釋回答了：
“死亡，只是回到了我們最初來這個世界前的地方，就算沒有受傷，每個生命停滯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都是有限的。”
“可是父親，為什麼兔兒只能停留兩年呢……”歐格向我問道。
我知道的，他一直都是那麼的好學。
“我不知道，大概這個世界生來就是不公平的吧，魔兔一生就是這樣的，對我們來說很短，可換過來想我們的一生對長壽的精靈、惡魔來說，也同樣很短，我覺得活在世界的時間，其實不在乎長短而在於是否有意義。”
我向歐格說道。
那是我飄零許久，所產生的思想——因為歐格，就是我的意義。
我不清楚，我還能活多久，但我隱隱能夠感到，我的頭腦沒有以前清晰了，我的身體也沒有過往強大了。
我並不是擔心衰老與死亡的到來，我只是擔心，歐格會失去照顧。
“父親，我聽不太懂……只是感覺，有點不舒服。”
“孩子，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走吧我們去埋了兔兒吧。”我沒有向歐格過多的解釋，只是揉了揉他的腦袋。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只是那對他來說太殘酷了。
他現在，應該無憂無慮的才是。
“歐格，不如我來教教你食人魔語吧……”我向歐格建議道。
或許讓他聽懂食人魔語也是件好事吧。
最近我的父親，也就是食人魔部落的族長，好像要準備建立食人魔王國……
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他……
……
果然。
我的不看好是對的。
食人魔王國的建立，瞬間引來了極其強大的人類職業者清掃……
好在，這和我沒關係，我對那個地方沒有什麼感情。
但加強的警戒，還有混亂的魔物，讓接下來的食物獲取變得更加困難了。
或許是時候，也該要讓歐格離開這了。
自從接觸了人類后，我認識到了世界的廣闊。
原來，這個世界很大很大，海的那頭也有人類——聽說東方那頭的大陸更加的文明強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不知道，那個地方的食人魔是否和我們這的一樣……
不過人類越強越文明就越好，這樣歐格也就越安全了。
在這期間，我將我會的都教給了歐格，這孩子學的很快，不論是拳腳還是武器，相比這點起來他比我更像個戰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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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
這是我第一次躺在歐格的懷裏，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那麼大了嗎。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就十四年過去了，每次都想將他送走，可終究還是我自私了。
“沒事的，我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我盡量試着微笑的向歐格敘述着，可我的傷卻讓我有些猙獰。
還好，歐格已經長大了，哪怕沒有我，也能活下去了。
“父親是誰將您傷成了這樣……沒事的，您能挺過來的，草藥，草藥呢……”
“沒用的……歐格，我比你更清楚我的身體……聽我，講完最後的話吧，孩子真想在和你多待一段時間啊……”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
我真的真的，很捨不得這孩子……
我要是個食人魔巫師就好了，這點傷一個再生法術用一下就沒了。
但可惜我不是。
我能感到死亡在向我靠近，明明是夏日，我卻感覺到了冷。
“父親！”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歐格哭的如此傷心。
我很想伸手擦去他的眼淚，可我的手爪卻早已丟失在了這片叢林之中。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父親就不會……”
“別哭，孩子。”我很少打斷歐格說話，但如今卻不得不這麼做了。
不知是食人魔的體質發揮了作用，還是那所謂的迴光返照，我的話也逐漸越說越流利了。
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死亡離我在越來越近。
“不怪你歐格，因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走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還是笑着的，那時的你，是多麼的可愛……咳咳。”
當我再度咳出血時，我意識到，我留在世界上時間或許真的不多了：“歐格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真是可惜了，我這時候才發現，我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歐格說……
“父親，我答應你！”歐格這孩子，還像一如既往那般率直……
“不要去查是誰殺了我，也不要對世界滿懷仇恨，仇恨最終只會傷害到你自己……我不願意看到這一幕。”
我用眼神迫使着歐格點頭……
這時的我已經開始有點神志不清了，我必須儘快的交待接下來的事了……這也是我為什麼要撐到現在的原因。
“孩子，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所以你要變得強大起來，只有這樣，才沒人能欺負你。
在你的床下，是我早就給你準備好的地圖，這能幫助到你一些。
每年都會有法師來城鎮測試天賦，或許你可以去試試，我為你留下的財富也足夠你上學了……
如果沒有法師天賦的話，真理教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力氣這麼大，應該可以被選上……
歐格，你生太漂亮，哪怕男孩，也不一定安全，所以你一定要盡量的小心……
我去查過你的身世。
我感覺你根本就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很抱歉，這些年父親一直沒能調查出來真相。
只查到凱欣這個姓氏或許和你有些關係……如果想調查你的父母的話……可以去試着查查。
畢竟你終究，還是個人類……那就要有自己的名字……
啊……歐格。
我真想看着你，一點點長大啊……”
走馬燈似的一生快速的在我腦中走過了一遍——最終我便看不見了，也聽不到了……
原來，這就是死亡嗎……
希望歐格這孩子，不要太傷心吧。
那不值得。
畢竟，我只是個……糟糕又自私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