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0章 絳珠仙姿
一柱擎天入雲中。
武當有柱名金頂！
依稀然，黎明剛過須臾，一輪紅日在蒼茫雲霧深處隱現，金光萬道灑落，風吹霞光隱現。
是時！
一位身着青色抹花裙衫的女子立於峰頂峭立之處，青絲不成髮髻，迎風飄搖耳鬢肩頭。
抬手欲要將青絲撫綰，清麗綽然的容顏若隱若現，透過手臂和手指的縫隙，隱隱可觀，卻又翩然端雅。
衣裙闋闋於微風雲霧之中，兩隻祥鶴游龍於遠處虛空，榮耀秋菊，華茂春松，頗有曹子建《洛神賦》的些許意境。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穠纖得中，修短合度。
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
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雲髻盈盈，修眉聯娟。
……
……
腦海中掠過洛神賦的篇章語句，不說將那篇賦文上的所有傾麗之意化出，卻也畫出五六分以上。
不如之？
非如此。
洛神為洛神。
林姐姐是林姐姐。
洛神賦中的洛神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林姐姐！
自生一股閑靜似姣花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的氣息，畫上的女子容顏半遮半掩，似蹙非蹙，似泣非泣，含水清眸，嬌喘微微。
不是林姐姐的模樣又是誰？
尤其是那女子隱現的一雙細眉，罥煙潺潺不絕，靨面更有別樣的踟躕于山隅之韻。
……
畫上的林姐姐！
畫上也非林姐姐！
畫上的林姐姐……似乎是數年之後的林姐姐，因為……畫上女子的容貌身段……非林姐姐現在的模樣。
瞧着畫上林姐姐身姿有致的翩躚模樣，還有那隱隱被鍾哥兒畫在畫上的出塵、嬌媚、清冷……。
就是林姐姐的模樣。
是林姐姐兩三年後的模樣，是林姐姐長大后的模樣。
然！
細細一觀，畫上的林姐姐又是現在的模樣，因為……林姐姐的性情也在其中。
……
這幅畫。
真好！
真好！
鍾哥兒畫的真好！
當時的林姐姐站在武當山金頂上看日出，雲霧在四周，纖纖神仙中人。
絕世而獨立，灼灼生華光。
……
林姐姐的性情，和洛神賦上的洛神還真有些相似呢，唯有那位洛神太過於姑射了。
林姐姐足踏之地，還有凡塵之意。
“林姐姐，這幅畫……送我吧？”
“這幅畫……太好看了。”
“一會兒不見，再次一觀，真不知道鍾哥兒耗費多少心力畫出來的。”
“這幅畫！”
“有鍾哥兒寫實的畫風，又有一些縹緲有形的意境融入其中，先前只是說鍾哥兒畫道進益。”
“而今，真的進益了。”
“畫道！”
“還真是殊途同歸！”
“林姐姐，這幅畫……送給我吧！”
“真好！”
“武當山金頂好。”
“林姐姐更好！”
“畫上的林姐姐真美！”
“……”
史湘雲覺得自己又想要了，這幅畫……絕對大家大師之作，絕對是大師手筆。
甚至於更勝大師。
越看，越覺得這幅畫好。
林姐姐在畫中一眼就能看到，又能夠看到一些別的東西，林姐姐……真真是美！
自己？
還是算了。
自己的性子和林姐姐不一樣。
伸手輕撫之，都能夠身臨其境，彷彿自己也站在武當金頂，迎面朝陽的涼風吹來。
身心暢然，遨遊於天地間。
抬手觸碰日月星辰，雲霧隨心而動。
真好！
“……”
“現在還沒到睡覺的時候，雲丫頭不要做夢了。”
美目眨動，瑩潤生輝。
這幅畫！
下午在家裏的時候，就有看過，就看了許久，歸來大觀園，姊妹們也看了許久。
現在！
再次觀之，又看了許久。
畫上的人……真是自己嗎？
二哥哥、二姐姐她們一眼看到，便是說著畫中人是自己，自己……自己就是那般模樣嗎？
畫上的人兒，看上去不為十分清楚，容顏半掩，身姿如風，釵黛不顯，多為一股股慵懶之感。
是自己嗎？
站在武當山金頂。
腦海中浮現當年當日的那一幕，一日清早，和鍾哥兒一塊攀登武當金頂，觀看日出。
鍾哥兒！
竟然記下來了。
如今，還將那幅情景畫下來了。
自己當時就是這般嗎？
不！
自己其實梳洗了的。
畫上的自己，沒有梳洗，似乎……更加的……，好像更為超然物外一些。
只是！
畫上的女子，身段多裊娜，自己……那個時候沒有吧，瞥着畫上女子腰肢的纖細，還有一些地方的曲線有致……。
呸！
鍾哥兒，不是一個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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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幅畫！
自己一眼看上去……就喜歡上了。
這幅畫……融入鍾哥兒嶄新的畫道技藝，畫中人是自己，又非自己，又是自己。
比起十分寫實的畫兒，多了許多東西。
雲妹妹還想要？
聽着雲妹妹的聲音，看着雲妹妹伸手的動作，林黛玉白了某人一眼，伸手將畫作取下。
召過紫鵑，將這幅畫捲起來，小心翼翼的收入畫盒之中，絲綢絹布蓋好，明日……再好好欣賞欣賞。
雲妹妹想要？
不可能！
何況，雲妹妹都選好一幅了。
“這幅畫！”
“不提其它，從畫道技藝上，比起上個月鍾哥兒送給寶姐姐和三姐姐的畫兒更高一些。”
“嘻嘻，鍾哥兒將林姐姐畫的這樣好，看來……林姐姐在鍾哥兒心中非尋常人可比。”
“紫鵑，你說呢？”
“……”
目視紫鵑抱着畫盒歸於檀木柜子前，史湘雲仍有回味，鍾哥兒畫的太好了。
林姐姐畫的太好了。
畫上的林姐姐都和仙人仙子一樣了。
二哥哥看到那幅畫兒，都說林姐姐是神仙姐姐，說林姐姐是鍾哥兒《天龍》中的神仙姐姐。
別說……還真有些那種感覺。
伸手拉過林姐姐的手臂，嘻嘻一笑，戲謔之。
“……”
“雲姑娘也這樣覺得？”
紫鵑將櫃門打開，有聞此言，不由停下手中動作，身軀一轉，看向雲姑娘。
雲姑娘也有這個感覺？
若非姑娘在小秦相公心中不一般，小秦相公如何能夠畫出這樣的畫兒？
自己看着那幅畫，也很喜歡呢。
如今，雲姑娘也有那般感覺？
豈非……豈非是戲文上的英雄所見略同？
“呸！”
“雲丫頭……，再胡說八道，看我不縫上你的嘴，紫鵑，你也是一樣！”
“……”
林黛玉俏臉羞紅一片。
真真雲丫頭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什麼自己在鍾哥兒心中非尋常人可比。
紫鵑！
愛嚼舌頭的，也跟着瞎摻和。
瞪了雲丫頭一眼，抬腳踩了雲丫頭一下，掙脫雲丫頭的拉扯，行向先前的生日禮物之地。
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整理好呢。
“嘻嘻……。”
看着姑娘無比害羞的模樣，紫鵑抿嘴一笑。
“林姐姐，看來紫鵑也是這樣覺得呢。”
“嘿嘿，林姐姐，我可是聽紫鵑說過的，林姑老爺對鍾哥兒很欣賞的。”
“……”
史湘雲來了勁頭，快步走了過去。
鍾哥兒！
林姐姐！
鍾哥兒數年來，一直為林姐姐診斷診治身子，江南之行，又救了林姑老爺。
林姐姐還和鍾哥兒一處遊逛淮揚之地，又前往蘇州，又前往武當山，又一塊北上京城！
嘖嘖！
自己這些日子……看的小說文字可是不少，很像一些故事情節的，而往往……。
鍾哥兒和林姐姐？
這……好像也挺不錯的。
尤其，林姑老爺對鍾哥兒很喜歡，很欣賞。
二哥哥！
二哥哥和林姐姐，好像也不錯，然……在林姑老爺心中，應該鐘哥兒更好吧？
許多事情，自己雖說不太懂，可……報紙看多了，小說文字看多了，一些娛樂日本看多了。
貌似。
自己懂得也不少。
尤其，她們姊妹今歲又長了一歲。
按照國朝禮儀，明歲……就可以……，大家族而言，有些早，三姐姐……可是更早了一些。
反正。
朦朧的心思重，無論是二哥哥和林姐姐，無論是鍾哥兒和林姐姐，似乎都很好。
只是。
思緒有動，想着平日裏家裏嬸嬸和自己說的一些話，圓白的小臉上，一絲絲紅暈不自然的掠過。
“……”
“雲丫頭！”
林黛玉輕握着手中的金銀福壽錁子，秀首微微低垂，雲丫頭……這個該縫住嘴巴的。
自己……自己現在就找根針給她縫上！
完完全全的縫上。
一絲絲空隙都不留，讓她一丁點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姐姐羞了？”
史湘雲意趣更大了一些。
“雲丫頭！”
“你給我等着！”
“站在這裏……不要動！”
林黛玉再也受不了了，放下手中的金銀錁子，瞥了某人一眼，轉身走向房中的針線之地，那裏的針很多。
大大小小的針都有。
等着吧。
“林姐姐，你做什麼？”
史湘雲一股不太好的預感，盯着林姐姐的動靜，下一刻……沒有遲疑，抬腿就跑。
“雲丫頭！”
“站着不要動，看我今兒不把你的嘴巴縫上！”
“……”
林黛玉一手拿着線團，一手拿着針包，香腮氣鼓鼓的瞪向某人，恨恨一語，沖了過去。
“啊……，林姐姐，別啊……，別啊……，你真動手啊！”
“別！”
“別啊！”
“……”
史湘雲大驚，林姐姐來真的啊？
針線都拿好了？
站着不動？
自己傻啊，肯定趕緊跑！
“非得把你的嘴巴縫上。”
“還有紫鵑你的！”
“……”
林黛玉銀牙輕咬，兩個亂嚼舌頭的……，今兒都得好好收拾一頓，一個都跑不掉！
美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