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意難平（8）

次日清晨，一場蒙蒙的細雨沖刷了戰場，彷彿交代這昨日的慘狀，一幕幕都在白珊珊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被砍下頭顱，鮮血直濺出來，看着觸目驚心。一片紅色的印記全是戰場上彌留下的痕迹。

披上雪白的大氅，白珊珊看着帳外的一切。這樣的天色真適合睡覺，這是在邊關自己不能這樣子，來了這還改掉了自己愛睡覺的毛病。激戰之後總是要有一段恢復時間的，這兩日日雙方都是高掛免戰牌。

左臂的疼痛一直刺激着白珊珊的大腦，還算好一些，沒有前幾日難受，寒冷的天氣對傷口癒合是有效的，不容易發炎化膿。

“元帥——元帥——”

“怎麼了——”冷靜的問道，每每到這個時候，白珊珊都會神經一緊。生怕軍隊會出什麼亂子。

“國主來了。”

“什麼——請他進來吧！”白珊珊還是和往常一樣，雖然內心激動，這麼冷的天，我可不要出去迎接。士兵說完就退了下去。

楚天佑面帶微笑的走了進來，白珊珊數日的委屈在這一刻都化為了烏有，有的只是深深的思念，撲倒懷中，二人緊緊相擁。

“珊珊——我好想你啊！”楚天佑看似平和的一句話在內心已經醞釀很久了，看着白珊珊抬不起來的左臂，楚天佑心裏一震，問道：“珊珊，你的手——”

“我沒事——前幾日交戰的時候受了傷而已，一點小傷不要緊的。”白珊珊的話里全是逞強。

“你啊！”

“戰報你都看了，是齊國叨擾的我們，不得已才出兵的，這兩日都是掛的免戰牌，一共犧牲了一萬五千名將士——”白珊珊彙報着戰況，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心情沉重。

這些在楚天佑的心中都不是重點，畢竟白珊珊才是自己最牽挂的。戰爭一定會有犧牲，料想齊國那邊也不會好多少。

“珊珊，把軍醫找來看看吧！你這樣子，我不放心啊！”楚天佑看着白珊珊的面色，擔憂的說道。

“軍隊都是些男人，我來這之前找五味哥取了不少藥草，已經處理過了，沒事的。”

原來這丫頭是在顧及這個，所以才不肯叫軍醫，這才是白珊珊啊！這麼犟，自己受苦也不管，全按着自己的想法來。

“珊珊，聽話——”

“我沒事的，你一來，朝中的事情有人處理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好了。”白珊珊倒了兩杯熱茶，讓楚天佑接過，這茶喝起來還真是舒適。這樣的天色，田野悲戚。

“那就好，孩子們和母后都好吧！”

“好——一切都好。”

白珊珊點點頭。“這次的事情，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不怎麼好解決。高傑……下了決心。”白珊珊嚴肅的說道。

“我知道，珊珊聽說你們交戰了，我不放心——”

“天佑哥，我總覺得，像是有人刻意栽贓的，齊國每一次出兵都理由充分，是我不能反駁的。”

“無妨——既然講不通道理，那就不要講了，珊珊齊國這樣的小國，拿下也不是難事吧！”楚天佑的眼中多了決絕。白珊珊本以為他是來和高傑對峙解釋清楚下毒一案的，沒想到是一戰到底。

執政這麼多年，楚天佑也算是看明白了，國與國之間，一直忍讓就會變得軟弱，威儀盡失，既然要打，那就奉陪到底。“珊珊，早在來這之前，我還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讓齊國退兵，可是這機會我已經給過不止一次了，上次的高洪，還有後來在朝見。事不過三，既然要打，那就奉陪到底。”

“好——那高傑，還有齊國的王室，如何處置。”每每到這個時候，白珊珊從楚天佑的眼中看到的都是運籌帷幄，一定是勝利，不會在有第二種結果。

“發配——不犯大錯的就留下性命——”

“好——”白珊珊從來都堅信楚天佑的慈愛，怎麼會趕盡殺絕呢！

兩人對坐着討論戰況，白珊珊這主帥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楚天佑連連點頭肯定，白珊珊一點都不輸給那群朝中大員，一個女子於當世能有這樣的才華，楚天佑是打心裏的佩服。

“珊珊，很好——這麼看來齊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折損一員大將，這可是不小的損失啊！只是珊珊啊！以後要是打不贏就別硬抗了。讓自己受傷，我多心疼啊！”

“那時候也沒有退路啊！我可是這軍隊的主帥，我不上，誰上啊！”白珊珊堅強的說道。“交戰的不是高傑——只是一個大將——僅此而已。”要是高傑，肯定是下不去手的。

“珊珊，不着急，慢慢對付就好了，不出三日就會有消息的——齊國要麼認錯，要麼拚死一戰。聽你這麼說的話，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因為魏國也起兵了，高傑一定是知道的，藉著機會好給晉國重創。”楚天佑平和的說道，讓小羽去對付曹氏父子是最好的，畢竟我朝的忠義侯威名遠揚，曹氏父子一定是知道的。小羽的打法，不出三日一定會有分曉，魏國缺點暴露的太多，取勝的希望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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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理是這樣，我就說為何齊國那麼兇猛，一直都不肯退兵，原來是聯合好了的——”白珊珊此時此刻才明白其中的緣故，那怪那日在亭子裏，高傑要和自己說那一番話，原來早就和魏國勾結好了，所以這樣一來勝算就大了很多，可是高傑啊！你也不動腦子好好想想，上次也是同樣的計策。這點天佑哥一定會想到啊！一定會防着你啊！同樣的計策用兩遍。

“對啊！齊國和魏國聯手才是最大的籌碼啊！不然的話，齊國單方面進攻幾乎是沒有勝算的。”

“真是的，同樣的計策用兩次——上次一起合謀進攻，現在是東西之勢進攻。”白珊珊說道。

“無妨——小羽對付曹氏父子那是綽綽有餘，這可是好機會。魏國那邊的戰事不出三日就會有分曉，這邊嘛！一定就在這一兩日之間。”楚天佑微笑着說道。

“我明白了——那要是他們不退兵怎麼辦啊！”白珊珊問道。

“不管他們退不退兵，直接攻吧！既然高掛免戰牌，那也不能壞了這戰場上的規矩，伺機而動就好——”楚天佑這次也不打算退兵了事，可沒有那麼容易，直接打進都城算了。

白珊珊也不阻止，高傑也不再是從前的高傑了，事情本來就不簡單，還聯合魏國出兵，到時候我會求天佑哥，留下你的性命，我們還是舊友。白珊珊思索着，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對——直接攻進去一勞永逸，再也不用戰戰兢兢了。”

“對——這一次我們要打一次漂亮的戰。”楚天佑自信的說道。

“好——”兩手相握，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另一邊，高傑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的，想着白天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好多遺憾，四萬人的性命就這樣沒有了，父王你要是還在的話一定會怪我的吧！兒臣也是第一次當主帥，父王我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元帥——元帥，不好了。”士兵走了進來。

高傑真是害怕聽到他後面的話，自從到了一直都是說著不好了，不好了，一直就沒有好過，真是的。

“怎麼了！”

“公孫先生，丞相他——殯天了——”說著，那士兵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公孫先生前幾日沒有受傷啊！怎麼會！”高傑說著，擔憂的走了出去，一路小跑到了公孫楚的營帳，心中的難受早就無法掩飾了，這可是自己最倚仗的老人啊！是齊國的中流砥柱，父王是何等的看重，臨走時還讓自己好好善待，就這麼走了。

士兵一個個都跪在帳外，當然哭的傷心的還有穆王爺，同樣是跪在帳外，這可是和自己並肩多年的戰友啊！怎麼會這麼突然就去世了。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嗎，一下子悲哀的氣氛籠罩了整個軍營，大家倚重的丞相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沒有留下一個字。

高傑走了進去，看着炕慈祥離世的公孫楚，心中滿是觸動，三朝老臣在今日殞命。一聲不響的就走了。

“丞相走的安詳嗎！”

一邊的士兵說道：“安詳——”

“他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

“沒有——什麼話都沒有留下。”

“可有遺書——”

“不知道。”一邊的士兵也不知道，“今日早晨，丞相一直都不起身，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說著士兵開始抽泣，都知道公孫楚料事如神，是個神算子，有他在的時候，勝算就會大很多，待人寬厚，在軍隊的威望比高傑還更勝一籌。怎麼能不悲戚呢！但也不知道這哭的是公孫楚還是哭的自己。

高傑細細的掃視，在公孫楚的手中看到了一張字條，一定就是留下來的遺書，高傑激動無比的打開，一定是重要的信息。雪白的紙上映入眼帘的只有寥寥幾字：“齊國大勢已去，萬萬保全國之威儀，壽數，宗廟不毀，東山可再起。”這意思是在明顯不過了，齊國的氣數不久了，讓高傑早做打算。

“丞相的意思是——”高傑有些詫異，難道自己出兵為父報仇真的是錯誤的嗎！想到之前公孫楚說的話，丞相此前就一直在阻止自己出兵，高傑半信半疑的，問道：“這一戰，公孫大人早預料到會敗！”

“屬下，屬下也不清楚啊！公孫大人此前不和我們說這些啊！”那人說著，有些慌張。

“王叔，真的是我們錯了嗎！公孫大人一直都不贊成出兵，難道是天意——”高傑此時此刻能信任的就只有穆王爺，公孫楚聲音再也不會有了。

“傑兒，公孫大人那日找我下棋，說了好多，齊國國勢衰微實在是難以預料。可是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魏國已經出兵了，我們還是有勝算的，要是這樣退兵，晉國不計較，曹氏父子會放過我們嗎！要知道這可是提前說好的啊！不守信譽，魏國在出兵的話，齊國就更危險了。”穆王爺的顧慮是對的，本來魏國就心有不甘，想要出兵，曹氏父子可沒有司馬玉龍那麼好說話啊！齊國和魏國交戰，如果晉國不參與不見得會有多大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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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叔，你說的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高傑說道。

“對啊！傑兒，如今只有一戰，沒有他選了。”

“好——父王的仇恨還歷歷在目，我一定要為父王報仇。司馬玉龍又如何，下毒的事情都做的出，天理不容——”高傑憤憤的說著。

“對——傑兒，今日線人來報，司馬玉龍已經到了邊關了——就在我們跟前。”穆王爺說道。

“這是好事啊！到時候一併問個清楚——事情早就該有分曉了。”高傑說道。

“傑兒啊！這司馬玉龍用兵可不會像白珊珊那樣，他可是熟讀兵法，老奸巨猾，不好對付——”

“王叔，在難的時候往往就是轉機出現的時候。別著急，我們要對自己有信心。”高傑說道。

穆王爺點點頭，兩軍交戰在前，確實不能挫敗了威風。高傑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穆王爺想到此前公孫楚託孤，說出的那番話，久久難以釋懷，公孫楚啊！你這個老傢伙，這麼快就走了，咱們仨就只剩下我了。叫我一個人在世上如何受用啊！小楚啊！我還以為你只是隨隨便便說的幾句，你怎麼就算的這麼准呢！失手一次都不行。

“來人，把丞相的屍體入殮，差人好生送回京城，好好供奉，一定要好好的善待他的家人，好生安撫，告訴王后喪事就交由她操辦，不可節儉，一會我親自為丞相撰寫墓志銘，褒獎其功德。和城鄉的屍身一同送往京城，五品以上的大員守孝三日，入宗廟享受香火，就葬在皇陵的一側。千萬要厚葬。賞黃金萬兩，其子世襲公位，其女封一品誥命。”高傑說著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公孫大人為齊國做的一切，高傑是從小就看在眼裏的，內人難產去世，征戰四方，用人之際，他沒有來得及看一眼，父王將其葬在皇陵，自然是要夫妻合葬。高傑也不知道除了這些外在的賞賜，還有什麼是可以為他做的。

兩軍陣前從不膽怯，公孫楚不僅僅是謀士，上陣殺敵一點都不手軟。一朝老將的隕落，確實叫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