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雲開霧散的一角
第二天一早，熹微的晨光剛剛探出海平線的時候，費南度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異界的第一次試煉，興許還會有第一次戰鬥，縱使是一貫心境平和的他，也免不了一番興奮，以致昨天晚上的冥想一無所獲。這倒沒有令他產生挫折感，相反，他隱隱然感到自己對魔法的一知半解將在試煉中經受一些意義深刻的洗禮。費南度最大的優點就是謹慎的態度和一顆學習的心，這將幫助他一步一步走向強大；來到異界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情，但是既然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在往後的日子裏，他都要努力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費南度套上一件厚實的皮甲，拿起自己的三叉戟，躡手躡“尾”地走出房門——蘿拉和珊妮恐怕還要多睡一會兒，昨晚他和珊妮在蘿拉房中呆到很晚才離開，蘿拉十分盡心地給兩個從未外出試煉過的年輕人傳授了一些野外生存的常識，包括魔獸的屬性和習性、如何在戰鬥中利用地形、要相信同伴並通過合作度過困難，等等。蘿拉講得很詳細，珊妮聽着聽着漸漸進入了夢鄉，於是費南度在蘿拉半推半就之下親吻了她，然後將珊妮抱回她的房間休息。珊妮幼小的身軀十分輕盈，散發著與她母親神似的氣息——蘿拉是綻放的牡丹，珊妮則是嬌嫩的骨朵兒。
費南度身上的皮甲是昨天從烏迪斯那裏得到的。晚飯後費南度去了冰礁家族向烏迪斯告假，烏迪斯便取來一套中階海神衛士的皮甲給他，費南度在身體上已經達到中階修為，甚至比一些剛剛晉陞中階的衛士還要強上一些，穿一套中階的皮甲也不為過。費南度看不出皮甲是用什麼魔獸的皮做的，不過看鞣製的工藝就知道是件不錯的裝備，堅韌厚實的皮能夠為費南度抵禦很多小麻煩，比如說，魚人的標槍。
出了蘿拉的祭司塔，費南度逕自來到海邊。即將到來的長途跋涉並不能成為他中斷晨練的理由，而且適當的預熱能讓之後的行進更加耐久。海邊並不安靜，蜿蜒的珊瑚路幾乎被急躁的潮水完全吞沒了，第四次大潮即將到來，費南度驀地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門羅！”費南度喊道。
門羅比他來得更早，這是他沒有想到的，以往的訓練門羅雖然都會早一些過來，但決不像今天這樣聞雞起舞，看來費南度被派出去煉，給門羅帶來一些訓練上的壓力。
“嘿，費南度，說實話我真羨慕你。我今年都十九歲了，還從未離開過部落出去試煉呢，我也得努力啦。”門羅聽到喊聲，向費南度走了過來，他拿着一柄二階的三叉戟，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這個分量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重負。
“哈哈，你現在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挺好，”門羅的轉變可以說完全是費南度的功勞，看到這樣的情景費南度理所當然地感到高興，“大祭司知道了我們研究魔法的事情。”
“什麼！她說什麼了？”門羅一直就非常吃費南度一驚一乍的這一套，如果蘿拉對他們的研究持反對態度，無疑將前功盡棄。
“她給了我一些咒語。”費南度非常老實厚道地說，事實上，如果他說一句“你猜”，門羅恐怕會急得暈過去。“她還幫助我穩定了魔力。”費南度說著，伸出手凝聚了一團風元素，貼近門羅的面頰。
“那真是太好了！”費南度的話彷彿是門羅的情緒晴雨表，門羅的表情一下子精彩了起來。他雖然無法感應風元素，但是費南度手心傳來的魔力波動，還是着實令他驚喜了一番。
“可惜還沒來得及練習就要出發了，希望這次試煉能有聯繫的機會。”費南度不無遺憾地說，隨之他念出一串晦澀繁奧的咒語，“喏，這個是水箭的咒語，你記下來吧。”
“咦？沒有變化呀……”門羅凝聚了一團水元素，念出咒語，掌中的水球紋絲不動。“哪有這麼簡單，我總覺得語言本身是沒有魔力的，能夠驅使元素的是與魔力形成關聯的語言。”費南度再度為門羅解惑，雖然他對自己的觀點也不夠確定，但這無疑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接近正確的答案。
“說得也是，回去我得多加練習，爭取你回來的時候好好‘歡迎’你一番。”門羅已經完全把費南度當作自己的動力，費南度出去試煉一定會大有收穫，故而他也不能放鬆。
就在兩人互相勉勵之際，部落中響起了低沉的螺號聲。
“看來你們是要出發了。”
“恩，那我走了，你多努力，也別落下每天的訓練，武技和魔法總是相得益彰的。”費南度臨走還不忘提醒，不過以門羅現在的積極性，費南度不在的日子裏早晨的海灘也不會寂寥無人。
“我會的，保重吧。”門羅拍拍費南度的肩膀。部落每年派出試煉的年輕祭司和衛士都會出現些傷亡，與部落比鄰而居的黑暗魚人尚未被剿滅的時候傷亡率更高，魚人這種殘暴卑劣的生物不會放棄任何偷襲旅人的機會。門羅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費南度，他知道費南度的謹慎性格會好好地保護他，若是真正遇到什麼壓倒性的危險，說了也白說。
費南度回到部落的時候，蘿拉已經攜珊妮在祭司塔下等候，同行的還有一位成年女性和兩位與費南度年齡相仿的納迦女孩。
“費南度，我是七階海神祭司貝琳達.珊瑚，這是我的妹妹萊娜.珊瑚和歐嘉.珊瑚，歡迎你加入我們的試煉隊伍。”為首的成年女性開口道，“歡迎”二字雖然談不上熱情，倒也還算友善。費南度俊美不凡，又是大祭司的客人，貝琳達在他面前很難有納迦女性的傲慢。
“貝琳達祭司您好，多謝您給我這次機會了，我會聽從您的吩咐。”費南度彬彬有禮地說。他並沒有因為貝琳達奇怪的姓氏而心中竊笑，事實上在之前的學習中蘿拉告訴過他“珊瑚”這個姓氏代表了部落最早的家族——來到亞爾迪尼海灣，鋪就珊瑚道路的榮耀家族，不僅如此，他還知道，前任大祭司米芮娜長老成為大祭司之前的形式，也是珊瑚。毫無疑問，這三位女祭司不是米芮娜的女兒就是外甥女。
月光水晶部落在魚人之戰中失去了不少優秀的年輕人，珊妮、萊娜和歐嘉無疑是碩果僅存的佼佼者了。貝琳達看着也才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已經是七階祭司，自然也是天賦出眾。如此強大的陣容讓費南度不禁對這次試煉的內容感到好奇。
貝琳達沒有讓費南度的好奇持續很久，她接著說：“這次試煉的內容是探索亞爾迪尼海灣西北部的墜星山，前些天那個方向出現了異光，接着便有驚慌的魔獸向我們這邊遷徙逃竄，我們的任務就是去尋找產生異光的原因。沿路可能會遭遇到魔獸的襲擊，或許還會有來自卑賤的魚人的偷襲，隨時都有可能回不來。費南度，你做好準備了嗎？”
“請您放心，我會用手中的三叉戟保護自己和同伴，決不玷污海神衛士的榮光。”費南度堅定地握住三叉戟，十分鄭重地說。雖然做戲的成分很重，但費南度試煉的決心是真的，寧可死在歷練自己的途中，也不願苟且偷生庸碌地活一輩子。前世的他用一顆清明的心過着混吃等死的日子，儘管試圖改變，無奈積重難返。穿越到異界后他就想，反正這條命是撿來的，白紙一般的人生，怎能不揮毫潑墨作一幅大好的畫卷？有句詩寫得好，“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鬚生入關”，費南度決意要奮鬥一番，不做“老死在自家床上”的酒囊飯袋。
貝琳達顯然被費南度的演技所打動，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生得十分好看的男孩堅定決絕的樣子比靜立和活動的時候更加令人欣賞。她微笑着對費南度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豪言壯語，然後轉向蘿拉，俯身施禮：“大祭司，請允許我們出發。”
“保重，孩子們，海神的榮光與你們同在。”蘿拉把裝有食物、捲軸和備用武器的空間戒指交給貝琳達，隨後抬手召喚了一道金色的水光撒向眾人。
金光及體的一剎那，費南度感到自己一下子振奮起來，頓時明白蘿拉使用了大祭司獨有的祝福神術。他向蘿拉微微頷首致意，蘿拉也不留痕迹地以同樣的方式回應了他，眼神中滿是關愛和期盼，費南度望了一眼蘿拉的裙角，嘴角微翹，扛起三叉戟轉身跟上貝琳達三人。
走出幾步他又回頭看——只見蘿拉輕輕地吻了珊妮的額頭，牽着她的手示意她跟上同伴，珊妮拿着鑲嵌冰霜龍鷹魔核的魔法杖，回頭向母親揮動了兩下，便興沖沖地朝費南度趕來。
蘿拉目送女兒和費南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便轉身向祭司團的神殿走去。不知為什麼，她並不擔心女兒和費南度的安危，她隱約感到剛發現費南度時她預言中的模糊畫面，露出了雲開霧散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