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記憶顯現

下毒事件發生后，鎮長及其手下並未在廚師和廚房幫手中找到毒藥的來源。

其餘人中，麥蒂的母親嫌疑最大，因為那鍋燉菜最後就是經她之手端上餐桌的。

事發后，麥蒂的母親並未受到嚴刑拷問。

只是被關押進一個單間，門口有人把守。

考慮到之前是林凱使用馬克的法陣，發現了男僕巴倫的異常，最初的審查自然落到林凱和馬克手裏。

可無論二人使用何種手段，都無法偵測出任何異常。

麥蒂的母親也很配合，一直在重複：“不是我，我是不會害那孩子的。”

馬克從小就認識麥蒂和他的母親，此刻也很為難。

看得出，他不認為毒是麥蒂的母親下的。

麥蒂的母親或許對鎮長無甚好感殘留，但她也沒有下毒的動機。

無奈之下，馬克心疼地取出一卷魔法捲軸，上面記錄一段真言：

manasostoaovirstafillufaoodhollugsho

這種真言的排列組合，喚醒了林凱的部分記憶。

在寂岩城的下水道中，露尼娜曾經使用過此魔法拷問……呃……探查被林凱砸碎腦袋的造屍人的記憶。

當時林凱曾試圖默記下此魔法的真言，日後自己研究，看看能不能自學。

可只過了片刻，這些真言的組合便在腦海中逐漸消散。

彷彿放入滾沸熱水裏的冰塊。

區區九個單詞，這對身為魔法師的林凱來說本不難記憶。

這種情況也確實不是林凱的問題。

事實是：魔法師無法直接記憶超過自身等級的魔法。

除非有某些特殊輔助手段。

捲軸就是其中之一。

技術上來說，捲軸並沒有讓低階魔法師直接記憶高級魔法，真正的載體是捲軸。

魔法師只是使用者，因此，魔法師普遍能使用超過自身一個階位的魔法捲軸。

某些情況下甚至能使用更高階的捲軸。

至於缺點……捲軸是一次性消耗品，而且造價不菲。

馬克炫耀道：“看！這是師父特殊處理過的，哪怕一階魔法師也能用！”

林凱稍作猶豫，還是說：“直接對自己朋友的母親使用這種死靈系魔法真的沒問題嗎？”

馬克有些意外地看着林凱：“看來你對死靈系魔法有些誤解和偏見啊。

作為七大魔法派系之一，死靈系本質並不邪惡，是和靈魂打交道的派系。

聽師父說，某些古籍上還稱死靈係為靈魂系呢。

只有那些惡意驅使和扭曲靈魂或者毫無管束就復活亡靈、散播死亡的死靈法師才需要注意。

就連薩菲里斯托魔法塔里，死靈系也是正式授課內容之一呢。

這個魔法叫做‘記憶顯現’，在死靈系魔法里也是相當溫和的一種了，不會有什麼副作用的。”

馬克用一種略帶憐憫的目光看着林凱，彷彿在說：你這個脫離了正統魔法教學體系，沒有師父教導，淪落到加入傭兵組織的傢伙真是可憐。

林凱腦海中浮現出露尼娜對着造屍人的屍體施展這個魔法后，那具可憐屍體的下場。

他厚着臉皮說：“是我不好，偏見如無柄利劍，先是傷人，最終傷己，不如讓我來施展這個捲軸里的魔法，糾正一下我那鄙陋的思想？”

馬克一把將捲軸抱在懷中：“那可不行，這是難得的三階魔法釋放體驗呢。”

林凱眨眨眼：“但是麥蒂真的了解魔法嗎？如果他聽說你對他的媽媽施展了魔法，他心裏也不會好受吧？不如我來當這個壞人。”

“麥蒂是我朋友，肯定可以理解的，”馬克偏過頭去，“不過你好像確實對魔法有點理解，能解析師父的那個法陣，正好我這幾天連續幫麥蒂治療，也有點累了。”

林凱也不客氣，接過捲軸，念出：

“manasostoaovirstafillufaoodhollugsho”

魔力遊走，穿脈通絡。

麥蒂的母親坐在床上，毫無抵抗，甚至微張雙臂，任由魔力穿過自己胸膛和頭部。

林凱眼前先是一黑，隨後一幅幅畫面漂浮在他的面前。

那些畫面並非像他前世的照片那樣輪廓清晰，而是邊緣如霧氣般模糊，相互之間由像是神經元般的絲線相連。

畫面重疊交錯，看似混亂，卻似乎暗含某種規律。

在林凱腦海中最上面，出現一隻形似眼球的鐘錶，只有一根指針，自十二點位置開始倒計時。

看來計時結束，魔法便會終止。

林凱於意念中搜索“毒”這個概念。

神經般的絲線牽扯着畫面，彷彿洗牌一般，幾幅畫面重疊到最前。

頭一幅是個陰暗的房間，視線很低，只比鋪着乾草的床鋪略高。

林凱發現這是第一人稱視角。

一對中年夫妻抱着一個小女孩的屍體大哭，旁邊一名戴着禮帽，拿着藥箱的男人不住搖頭。

林凱聽見自己說：妹妹餓了，我給她煮了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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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凱利用意念，隨手一揮，眼前的畫面划走，第二幅畫面出現。

這一次視線似乎變高了不少，林凱頭上裹着一條頭巾，處於一個十幾人的團隊中，沿着大路向前，似乎在逃難。

身邊已經沒有了第一幅畫面中的中年夫妻。

遠處，寂岩城那標誌性的矗立於巨石之上的城堡在天邊若隱若現。

身邊兩名女伴以傷感的口吻談論着銀霧嶺有毒的銀霧擴散的事情。

這些和毒有關的畫面都不是林凱想看的。

如果麥蒂的母親真的是投毒者，不論是出於本心、被他人脅迫，亦或是被他人以魔法控制，都應該在潛意識裏留下較為深刻的記憶影像才是。

形如眼睛的時鐘上，指針已經走了大約四分之一的刻度。

林凱改變搜索模式，開始查看麥蒂母親最近一段時間內的重要記憶。

記憶畫面開始重新洗牌，就在洗牌開始的瞬間，一幅有關毒的畫面一閃而逝。

那是年輕時的鎮長，身穿禮服正裝，肚子還沒有發福，鬢角也沒有斑白，手拿一隻酒瓶，胸前歪歪斜斜地別著一個名牌：

“吉恩·布魯維爾-布魯維爾鎮鎮長”

鎮長步履蹣跚地向林凱所處的第一人稱視角所在處走來。

林凱的視角來看，麥蒂的母親似乎摔倒在一堆待洗臟衣服之間，仰頭看着走來的鎮長，抬起一隻穿着女僕裝的手擋在前方。

整個畫面一閃而逝，虧得林凱那超強的觀察力與記憶力，才能注意到很多細節。

畫面重新洗牌完成，依然是第一人稱視角。

林凱手裏端着燉菜鍋，從廚房走出，穿過由兩名城衛隊士兵把守的走廊，又經過門口兩名保鏢檢查，才放行進入林凱等人用餐的餐廳。

林凱仔細觀察那兩名保鏢檢查燉菜的全過程，並沒有什麼問題。

他又把當時那兩名城衛隊和兩名鎮長私人保鏢的長相記下。

第一人稱的視角中，他端着燉菜，將鍋放在林凱和鎮長中間的位置。

以第一人稱看着自己端起鍋大吃特吃有點怪異。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第一次控制骷髏戰士或者控制自己的鏡像進入鏡中世界參加晨星隱修會的集會時的感受比起來，這種詭異感根本不算是什麼。

林凱又迅速翻動了十幾幅關於麥迪母親最近行為的畫面，都沒有異常。

而且麥蒂的母親似乎每晚都會向風神禱告，保佑麥蒂的平安。

時間到。

林凱的意識脫離記憶顯現魔法的營造的記憶空間。

“找到什麼沒有？”馬克問道。

林凱搖搖頭。

馬克給了林凱一個極其複雜的眼神。

似乎一方面在責怪林凱無能，白白浪費這樣一張珍貴的捲軸，另一方面又為好友的母親完全洗脫了嫌疑而高興。

林凱無視之。

他陷入了短暫的沉思：麥蒂的母親沒表現出任何不適，看來“記憶顯現”這個魔法確實沒有什麼傷害性。

下次露尼娜再試圖釋放什麼死靈系魔法，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林凱之後又找到當晚執勤的保鏢，他們沒什麼問題。

找執勤的城衛隊士兵時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

因南方這些郡國都是由原本的赫東斯丘斯王國分裂而成，每個郡的統治者都是公爵、侯爵或者伯爵。

以寂岩城為例，只有歐根家族的寂岩城伯爵擁有真正意義上的軍隊。

這些軍隊並不叫寂岩城軍，而是叫做寂岩城城衛隊，以示赫爾曼·歐根伯爵依然認可自己的伯爵身份，手下的軍隊都是保護自己領地主城寂岩城的城衛隊，而不是軍隊。

至於寂岩城管轄的諸多村鎮，距離較近、或者戰略意義比較重要的，都是由寂岩城派遣的城衛隊駐防。

至於偏遠的就主要靠村民自己組織民兵。

像鎮長這樣的要人會被允許擁有自己的私人保鏢，但數量上有限制。

這也是為何鎮長之前否認巴倫受過正規訓練的原因之一。

駐守布魯維爾鎮的城衛隊有自己領袖，在一般防禦政策上服從鎮長調遣，但是鎮長無權直接參与城衛隊的人事任命。

因此林凱想要調查那兩名當晚值守的城衛隊士兵並不容易。

這時，一名身穿高階城衛隊軍官盔甲的戰士走來，聽說林凱是來自最後的選擇，此人笑道：

“我叫諾比，是駐布魯維爾鎮城衛隊的衛隊長，原來是來自最後的選擇的朋友。

我和你們會長威爾先生也算舊相識，過兩天去寂岩城還能和他敘敘舊。

我手下這些人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因為昨晚投毒事件發生之後，我們已經盤問過值守的士兵了。”

衛隊長諾比叫來昨晚值守的兩人，林凱核對與自己記憶中的長相，確實就是這兩人。

林凱問了幾個問題後轉身告辭。

回到鎮長宅邸，發現院子裏一片混亂，麥迪正在打打砸砸。

一群保鏢和僕從鬆鬆散散地圍成一個圈，把麥蒂圍在中間，猶如看馬戲表演般戲謔地看着這個瘦弱的小子瘋狂揮舞手中已經被砸得稀巴爛的流浪風琴。

馬克衝上去試圖上去阻止，被麥蒂掄起流浪風琴砸了回來。

“怎麼搞的？”林凱問馬克道。

馬克低聲回答：“剛才管家提議說要把阿姨關在地下室里，使用點特殊手段拷問一下才放心。”

林凱沉吟道：初見麥蒂時他表現得對自己母親態度很差，看來心裏也不是完全漠不關心。

麥蒂雖然對誰都一副惡狠狠的表情，但寄人籬下，之前至少從沒鬧過這麼大動靜。

正在林凱略有所思之時，大廳正門打開。

鎮長笑吟吟地走出，看來心情相當不錯，不像是前一晚剛剛經歷刺殺的樣子。

“無禮！我的表妹怎麼可能對我下毒！荒唐！到底是誰在懷疑我表妹！”

管家用袖子擦了擦額角那並不存在的汗水，低聲道：“是我，我知道錯了。”

“扣你兩個月工錢，一會來我屋裏訓話，真是不管教不行了！另外你們也別看熱鬧，該幹嗎幹嗎去，明天我就要出發去寂岩城了！”

麥蒂聞言，立刻停止胡鬧，又換上陰鬱兇狠的表情，低着頭退在一旁，默不作聲。

“哎，”林凱談了口氣，回房去找布萊恩做出發前的準備以及商討今晚鎮長房間的防禦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