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恩怨
“那之後，唐玉蜓把自己的家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重新置辦了傢具，把他心愛的烏頭種在花盆裏，擺在窗檯原來的位置上，細心澆水，期盼它重新開出美麗的花朵。”
“古董店裏的存貨也歸置得整整齊齊，古代瓷瓶、各種塑像擺在貨架上，字畫被重新裝裱，掛在店裏顯眼的位置。牆邊的木殼大座鐘滴答響着，唐玉蜓坐在搖椅上，重新過起閑適的時光。”
“在工友們的撮合下，朝夕相處的唐玉蜓和藤思桃走到一起，本來就互有好感的兩人向對方表達了愛意，置辦了簡單而甜蜜的婚禮之後，他們住進了溫馨的小屋，從此遠離江湖紛擾，歡樂相伴終生。”
“全文完。”
“完你個鎚子！”唐玉蜓說道，“酒還沒得喝完，你瓜皮已經把老子嘞後事都安排哩妥妥貼貼老！”
“多安逸的生活啊，你不想嗎？”程旭嘿嘿一笑，又倒上一杯。
“安逸個毛線。老子既然一隻腳踩到江湖裏，就莫得回頭。”唐玉蜓一仰脖又一口悶掉滿滿一杯土豆伏特加，漲得通紅的臉一直紅到脖子根，他憤憤地說道，“欺騙老子感情，梭邊邊就算老？不存在！老子要把鉤曰嘞背後黑勢力連根拔起！”
“哦。然後呢？”程旭眯着眼睛說。
“然後，老子要開一家全天下，不對，是全天上最大嘞川菜館兒，讓你們這些天天吃偷油婆哩看一哈，啥子叫作美食。”唐玉蜓說，“接下來是重點哈，老子要把生爨牛鍋這種東西大刀闊斧哩改良，鍋底用豆瓣醬、蔥姜蒜、醪糟白酒炒起，再加上牛油大火燒開，最後辣椒花椒茴香啥子哩加到裏頭熬它幾個小時。肉切成薄片片，鍋子不要辣么大，一口平常哩小鍋，放在小火盆上，要吃哩時候講究現涮現吃，一大勺鍋底油加到鍋子裏燒熱，肉片片在裏頭涮起，麻辣鮮香，巴適的板。”
“呃……恭喜你重新發明了四川火鍋。”程旭說道。
“安逸嘛，開張喊我喲。”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把他倆都嚇了一跳。
不知什麼時候，宋琪瑰已經靠在秘密小屋的門框邊。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一字肩修身包臀短裙，肉色絲襪和一雙黑色長靴，雙手戴着蕾絲邊手套，顯得整個身體曲線修長玲瓏。
程旭看看宋琪瑰，再看看唐玉蜓，發現他們倆正在對視，吃驚地說了一聲“哦豁？”
“你哦豁個鎚子。”唐玉蜓對程旭說道。然後他轉向宋琪瑰，問道，“你啷個曉得這個地方？”
“你哩事情，我啷個不曉得。”宋琪瑰說道。
見他們用方言對話，程旭又恍然大悟地“哦豁”了一聲。
“你哦豁個牙刷！”唐玉蜓對程旭說，“嘞個么妹兒就是辣個殺手撒，趕緊把眼睛捂到，命要不得撒！”
“老唐，沒想到你喜歡這麼刺激的。”程旭笑着說。
“唐玉蜓，我來是為一件事。”宋琪瑰說著看了看程旭。
唐玉蜓發現她在看程旭，想着她可能有什麼秘密的事想告訴自己，就說道：“自家兄弟，有啥子事直接講。”
“我知道墨蘭在哪裏。”宋琪瑰說。
“啥子？”唐玉蜓跳了起來，差點把桌子撞翻。
程旭手忙腳亂地拯救桌上的酒瓶和下酒菜。
“又是聽你辣些水垮垮哩線人講嘛。”唐玉蜓故作輕鬆地說。
“你要信我，六點鐘航空港見。不信就算了，我自己去。”宋琪瑰轉身就要走。
“你站到。”唐玉蜓一把拉住宋琪瑰的手。她沒有躲，只是看着唐玉蜓。
唐玉蜓覺得有點尷尬，趕緊鬆開，然後說道，“現在就走。”
“老唐。”程旭見他真的要走，趕緊叫住他，還想勸兩句，但看到他堅定的眼神，知道勸不住，想了想之後說，“在外面，講標準語。”
“曉得老！”唐玉蜓和宋琪瑰一起說。
程旭目送他們出門，然後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女殺手……看不出來，你還玩挺大啊。”
從酒吧到航空港路過唐玉蜓家，唐玉蜓剛好回去整頓一下裝備。走在路上，他一直盯着宋琪瑰的裝束看。
宋琪瑰忍不住問道：“看啥子嘛。”
“我在想，你為什麼穿成這樣？”唐玉蜓說。
“跟咱們要去的地方有關係。”宋琪瑰說，“去蠍峰娛樂城，自然要跟娛樂城的環境搭配起來，難道我穿成這樣是為了好看嗎？”
“好看。”唐玉蜓說。
“哼。”宋琪瑰給了他一個白眼。
“不是，我是說，為什麼要去那裏？”唐玉蜓問道。
“還記不記得那個皮衣男。”宋琪瑰說。
“當然記得，被我親手幹掉的。”唐玉蜓說。
“他手裏的那把改造手槍，以前是遊樂場裏打氣球的玩具。所以我去找了遊樂場原來的老闆，據他所說，多年前遊樂場倒閉后，他就把遊樂場裏的一些道具賣到了蠍峰娛樂城，其中就包括那批手槍。”宋琪瑰說。
“威力那麼大，真的是玩具？為什麼會被間諜拿來當武器。”唐玉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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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積小易於隱藏，全塑料材質能躲過探測，而且經過巧妙改裝后威力暴增，用來作為間諜武器非常合適，換誰都喜歡。”宋琪瑰說。
“原來這樣。看來這個蠍峰娛樂城，背後一定有問題。它在哪裏？”唐玉蜓問道。
“它在火星附近的軌道上，原本是作為觀測站建造的人造衛星，地球難民到達后，逐步改造成了一座大型太空城。蠍峰娛樂城背後，是一個叫火神堂的組織，目前還不清楚他們跟墨蘭的案子有什麼關聯，咱們這次去就是為了查清這個事。”宋琪瑰說。
“火星啊，那麼遠。”唐玉蜓在年輕的時候看到過火星，在他生活的那個年代裏，天上那顆紅色的星星叫做熒惑，是預示戰亂的凶星。後來到了魚陽城，聽程旭說過火星的一些事，只知道它很遙遠，也有地球難民的後代在那邊建立了城市，但具體是什麼樣的，他並不清楚。
“自從地球荒廢之後，天上能住人的地方都住滿了。”宋琪瑰抬頭看看天空，只看到魚陽城艙體採光孔透過來的稀疏星光。
“哎？你剛才說咱們？”唐玉蜓說，“為什麼你確定我會跟你去。”
“我就是確定。”宋琪瑰並不解釋。
他們停在唐玉蜓家的樓下，唐玉蜓抬頭看看自己家的屋子說：“我上去換個衣服。”
“搞快點。”宋琪瑰說。
唐玉蜓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着宋琪瑰，說道：“進來坐着等吧，這次不用跳窗戶。”
宋琪瑰左右看看黑漆漆的街道，覺得留在外面也挺無聊的，就隨唐玉蜓上了樓梯。
唐玉蜓已經把家裏收拾得利利落落，一進門的小客廳用鏤空屏風隔開，靠牆擺着一張沙發、一張小長桌、兩把椅子，窗台上擺着一個小盆栽，剛剛冒出嫩綠的細芽。
宋琪瑰坐在沙發上，撫摸着沙發粗糙卻乾淨的布料，看着屋子裏簡單整潔的擺設，回想起幾天前就是在這個屋裏，她偷襲唐玉蜓不成，反被他拿個石頭給她腦門砸了個包。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腦門。
卧室里，唐玉蜓正在把一大堆暗器往身上招呼，傳出丁零噹啷的聲音。
宋琪瑰坐着感覺無聊，忽然想偷偷看一眼唐玉蜓究竟在穿什麼東西。她輕手輕腳摸到卧室門前，剛要伸手推，門就被唐玉蜓一把拉開，她趕緊把手收回去。
唐玉蜓又穿上了他那件古裝對襟衫。
“你又穿這套啊，這衣服叫什麼？”宋琪瑰說。
唐玉蜓想了想，說：“靠思仆累。”
六天前，蠍峰娛樂城。
主樓頂層，寬敞明亮的卧室內，一個老侍者彬彬有禮地站在門口。
“少爺，您找我。”老侍者說。
雕金欄杆豪華軟床的床尾，少爺四肢伸展泡在寬大的按摩浴盆里。浴盆的兩邊各站着四個侍女，捧着毛巾和衣物，等待少爺出浴。
聽到老侍者說話，少爺從浴盆里站起來，背後一條機械植入脊椎和整副金屬肋骨在燈光照映下閃耀着銀色光澤，如同一條鋼鐵蠍子爬在背上。
旁邊的侍女們走過來，兩人擦雙臂，兩人擦雙腿，再有兩人擦胸腹和背部，擦乾水漬后，捧着衣服的侍女為他穿上柔軟光亮的合成絲綢浴袍。
“聽說阿荊回來了。”少爺說。
“是的。”老侍者回答道。
“情況怎麼樣。”少爺又問道。
“她帶回來了魚陽城的代碼文件。”老侍者說。
“我是問她！她怎麼樣。”少爺加重了語氣。
“她本人無恙，只是回來后，一直在哭。”老侍者說。
“嗯，她的老師，那個荒島，是死了吧。”少爺說。
“是的。”老侍者回答。
“師徒情深，傷心也難怪。”少爺輕描淡寫地說道。
“她說她對不起一個人。”老侍者說，“好像是她在魚陽城卧底時的假丈夫。”
“什麼？”少爺突然怒氣上升，“假丈夫？他叫什麼？”
“唐玉蜓。”老侍者說。
“唐玉蜓？！走着瞧！”少爺惡狠狠地說道，把牙齒咬得喀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