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佈局
墨璃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沉默等同於默認。
張隊長嘆了口氣，繼續分析：“從我這個刑警隊長親自去學校找你問話的時候，你就已經想到了這一步。所以你有意在我面前提起那兩個億的事，讓我刨根問底，你手裏就有了一份公安局存檔的筆錄，足以用來在恰當的時候幫你揭穿顧老爺子的虛偽面具。”
“你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是因為你需要一個由頭來向所有人揭穿顧老爺子連同國畫協會這些年做的那些牟取暴利的齷齪事，你想要名正言順地讓他們聲譽盡毀。”
“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在懷疑你；而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經把我算計進了你之後的計劃里——墨同學，你真的非常厲害。”
這是今天，張隊長第二次誇她厲害，褒貶意味不明。
說到這裏，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自詡當刑警多年，任何壞人都逃不過他的那雙眼睛，沒想到最後被一個小姑娘演得團團轉。
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算不上是個壞人吧。
正如她說的，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依舊沒有犯罪。
……
墨璃其實想說張隊長也非常聰明，猜的幾乎全對。
她從來沒有打算真的放過顧老爺子，如果說先前她還稍微顧念着往日的爺孫情分，可這一點惻隱之心在得知顧老爺子聯合顧庭宴和楚佳淼給她下迷香以後，徹底煙消雲散。
光是在壽宴上那些國畫協會成員面前揭發他卑劣的所作所為，都不足以平復她想要復仇的心。
她要的是他徹底身敗名裂，再也無法翻身。
所以那日壽宴上，她佯裝無事發生，完全沒有向他人提起差點在茶室被迷暈一事，姑且先放過了顧老爺子，為的就是等待一個時機，向所有人揭發他的醜惡嘴臉。
好在這個機會並沒有讓她等太久，當她知道馬舒在學校門口被斷指，刑警正趕來學校的事後，一個計謀就漸漸在她心裏有了雛形。
一切都進行得格外順利，唯獨只有她自己在網上造謠抹黑自己這一點，池存勖起初無論如何都不贊同，好在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冷如冰霜，實際上非常好哄，她變着花樣沖他撒撒嬌，他最後就還是依着她的意思照辦了。
最初造謠她的那個賬號，IP位址還專門定位到了顧雪穗所在的醫院，她可不管她究竟是裝瘋還是真瘋，反正這口鍋她都背定了。
就這樣，墨璃幾乎沒有遭到半點損失，而顧雪穗雖然活了下來，卻因為間接害得顧老爺子身敗名裂，徹底成了顧家的一枚棄子；而對於顧老爺子來說，八十歲的高齡還名譽掃地，簡直比直接殺了他還要痛苦。
……
茶杯里的龍井散發著蒸蒸熱氣。
兩人沉默了片刻，墨璃還是忍不住糾正張隊長：“有一點您說錯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借刀殺人。”
她那雙墨色的眼眸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望着人的時候，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可天生的一雙帶笑桃花眼卻又中和了這種冷肅的氣質，讓人一眼難忘。
“這些天您應該也花了不少時間調查我和整個顧家吧？那您心裏應該也非常清楚——說一句大言不慚的話，我如果真想殺掉誰，根本不需要借刀這麼麻煩。”
張隊長沉默不語，並沒有否認。
他在回過頭調查墨璃時也完全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竟然如此不簡單。從她的穿着打扮看得出她家境不錯，可張隊長沒想到她名下資產簡直遠超他的預料，多得數都數不清，單單拎出其中任何一樣都足以令人咋舌。
不僅如此，她還憑一己之力拿下整個顧氏集團的掌控權，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這個原本維繫了數十載的家族企業易了主。
相比起她名下的資產，張隊長才覺得她已經夠低調的了。
雖然有些話說出來可能有違社會常綱，但是法律對於普通人的約束往往更大。說得直白一點，一個人一旦有錢有勢到一定的地步，是可以罔顧法律的。
這種事情，張隊長已經屢見不鮮了，前幾日的顧夫人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以眼前這個女孩的財力，無論她犯了什麼事，但凡她的名字出現在立案書上，就會有無數人前仆後繼、想方設法地幫她把名字抹去。
她要是真的想讓誰消失，還真的不需要繞這麼大一個彎子。
換而言之，她不在意顧家人的生死，也沒有興趣借刀殺人，充其量她只是親手指引他們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的魔盒，至於顧家人要怎麼自相殘殺，跟她就毫無干係了。
報復的意味簡直不要太明顯。
……
張隊長沉吟片刻，沉聲問道：“顧家人跟你有仇？”
墨璃眸色驟沉，上一世，楚家和顧家是如何狼狽為奸，將她的家產蠶食殆盡，還要硬生生毀了她的一生，踩着她的屍骨爬上頂端……她沒齒難忘。
她坦然告知：“血海深仇。”
張隊長被她眼底驚現的戾氣驚得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顯然實在很難將“血海深仇”這幾個字跟眼前這個青春貌美的十八歲少女聯繫在一起。
墨璃的眼神晦暗不明，張隊長卻依稀看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死的如果不是顧家，那恐怕就是她了。
來到這裏之前，張隊長從來沒想過她身上竟然會背負着這麼重的東西。
她本人看上去悠閑又鬆弛，面對一切都顯得遊刃有餘，似乎想要的一切都已經唾手可得。可就在方才那一瞬，張隊長卻從她隱隱冒着怒火的雙眸中看到了濃厚的怨憤和不甘。
這樣充滿仇恨的眼神不該在一個十八歲女孩眼中出現。
不過，墨璃身上出乎他意料的事已經夠多了，似乎也不差這一件了。
……
原本張隊長是想過來興師問罪的，可是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卻忽然長嘆了一口氣。
他不得不承認，他被她剛才那個眼神觸動到，竟然對一個心機異常深沉的女孩動了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