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青色等煙雨
細雨下了一天，臨近傍晚，平日裏熱鬧的大橋上只有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個身穿漢服的小姐姐從橋上走過，吸引了趙東的目光，只是這注目禮並沒有得到回饋。笑話，沒事兒你會對路邊等活的苦力多看一眼嗎？人們總會在不自覺間就把人分了三六九等，偏偏嘴上還說絕沒有瞧不起任何職業。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街邊服裝店的U盤一共有三十一首歌，從早上七點到現在循環了六次，趙東三人硬是沒等到要等的人。賣苦力這行當不是說你想賣就能賣的，除了使得下麵皮，還要有些運氣，很顯然三人兩樣都不佔，一早同來大橋上等活兒的人，有些已經幹完兩撥回來了，他三個愣是沒開張。
更可氣的，前天卸了一整天水泥，弄得三人連路都走不動，想到辛苦一天每人能分到一百五十塊，又和卸貨的約好接下來幾天都有活兒，索性把心一橫，斥巨資從縣城打摩的回家。結果第二天去工地，負責人一臉懵，貨款連帶裝卸費用早付過了，工錢找不着這邊，完了，司機無良，趙東很受傷。
關於出來賣苦力這事，趙東鬥爭了很久，啥人啥命能吃哪碗飯是註定的，他趙東生來就不是干這個的命。無奈在家待了一個月，各路大哥都來探望一番，這個要帶他做工程，那個要帶他做貿易，話口上一個比一個漂亮，結果一個月過去，他連煙都快抽不上了。
前岳母的一句話，幫他下了決心“想把兩個孩子接回去可以，你拿什麼養活他們？”
為人父的責任與豪情激活了他出來賣苦力的決心，不就是苦點累點？又不是造火箭，力氣用完了還有，別人能幹我為什麼不能幹，干....
結果...出來五天，白乾一天，兩天沒活兒，吃喝用費細算下來還倒貼
“走吧，別耗了，再晚到不了家”趙東背上背篼站起來，縣城距離寨子走路要三個小時
“天青色等煙雨...啦啦啦啦”
陳橋寧哼唱起也跟着起身
陳橋水“要不再等等？說不定晚上有大活”
“等個卵，回不去你有錢住旅館？”趙東轉身離開，兩人跟上
深一腳淺一腳，雨後的山路格外難走，泥巴裹到了膝蓋，不影響哥幾個一路高歌，晚飯沒吃是小事，酒不能不喝。在郊區的雜貨鋪里，十塊一斤弄了三斤劣質白酒，三個膠袋各提上一斤，一路走一路喝，怎麼喝？人在窮困的時候，創意和點子絕對是層出不窮，袋子底部掐掉一個小口子，左手提着口袋，右手捏住小口，袋子提高鬆開右手，嘖嘖嘖...好酒！
走到村口，見趙東手裏的酒剛下去一半，陳橋水兩兄弟有點納悶，還有點嘴饞，兩人的酒路途過半就喝完了
“你們先回，我去趟後山”
聽到這話，兄弟兩不說話了，揮揮手朝家走去。後山有誰？趙東前妻，準確來說是亡妻，生前沒離婚
在城裏住管的人總覺得夜晚沒有照明工具的話，肯定是伸手不見五指，可在農村並不是，就算沒有月光，山路曠野一樣朦膿可見
“跟他兩個喝酒沒意思，還是喜歡和你喝”
趙東對着雜草叢生的黃土堆自說自話，灑下幾滴在土堆前，自己仰頭灌下一口
“明明酒量不行，以前還一直跟我犟，拉都拉不住”
這墳塋是真心寒磣，黃土一堆，連個墓碑都沒有。三年前趙東剛入獄，媳婦就給他生了雙胞胎，兩個小子。靠老爺子那點退休金周濟，家裏農活由媳婦操持，日子也還算過得走。怎料麻繩專挑細處斷，兩個孩子一歲，他媳婦一次彎下腰去就再沒起來，肝癌晚期，喪事都是這幾個發小幫着辦的。娘家把孩子接走時沒給老爺子好臉色看，揚言這輩子趙家別想把兒子接回去。
“對不住你，好日子......”聲音哽咽，趙東感覺有些醉了，抹了抹眼角
良久，趙東仰頭一口喝完袋子裏的酒，用力拍拍黃土堆
“保佑我，發達了第一件事給你換豪宅”
離開的路雖然漆黑，但趙東卻是熟悉，他知道前面有什麼，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天蒙蒙亮，籬笆院外陳家兩兄弟已在等候。趙東揉揉腦袋走出來
“今天不去了”
“那咱們今天幹嘛？”不是農忙時節，陳橋水真不知道不去撞運氣撿點活兒干還能做什麼
“以後都不去了”
陳橋寧來了精神“東哥是不是有啥子好出路？”
趙東豎起眼睛“給老俊打電話，讓他回來”
“啊？”
兩兄弟都知道吳俊這些年乾的是什麼，手藝人，造槍的手藝人。早年師從一位名師，獵槍，仿製式，還有戰鬥民族的國槍，這傢伙都能造，以前過得挺滋潤。後來管控越來越嚴，端掉了不少團伙，這位發小也只能東打一槍西放一炮，賣些零部件
“東，東哥，把老俊叫回來幹嘛？”陳橋水有些摸不準
“你們就想這樣窩裏窩囊的活完一輩子？還是...”趙東話沒說完陳橋寧就激動開了
“干，東哥你說怎麼干”
“干雞兒，我話沒說完你就干，咋干？”趙東預備的激情演說沒派上用場，憋得有些難受
陳橋寧乾笑“嘿嘿，不管咋干，只要別這樣要死不活就行”
陳橋水猶豫道“東哥有啥子想法？”提到動槍，再無知也多少讀過點書，這些年管控越來越緊
“造點噴筒子，先端兩個場子再說”眼界決定成就，趙東目前能想到賺快錢的也就這點。
不是沒想過學習學習世紀賊王，且不說時代、技術等等問題，光是目標就難找，尋遍整個市，沒人能趕上老李家一根毛，綁這些玩意兒幹嘛。還是端場子來得實際，主要是輕車熟路。
“搶賭場？”陳橋寧來了興緻
“老二，有時候和你說話確實費勁”
陳橋水搭話“東哥是想罩賭場拿抽水？”
趙東搖頭“抽水也是給人打工，咱們放馬，利滾利”跟以前那位大哥的時候就是幫他看賭場，見過賭場放貸的暴利，進去這幾年也接觸了不少大佬，進修成效不錯
“那也用不着讓老俊回來弄噴子，光是我們幾個足夠了”陳橋水還是不想動槍
“端場子只是開頭，要干就干大的，沒有重火力壓制，我們有幾個人可以拼？”趙東鐵了心
迎向趙東看來的眼神，陳橋水“我馬上給老俊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