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出逃
步雲天白金色的建築群折射着燈火與星光，在黑夜中依舊亮得晃眼。
天空中飄起了暖雪，連通一層與二層的巨大升降石台緩慢停滯，像是一條環繞在夾層之間的波浪形飄帶。晶瑩飄帶之上，兩個不起眼的黑色小點正順着那些巨大的圓盤石台一階一階的往下跳。
鸞陰鸞陰方才封斷步雲天二層，裝作普通紙人下至一層。
“鸞陰，好像有些不對勁……”鸞陽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下層盡頭的朱雀廣場。
他們的紙人好像……在殺人？
眼中只有前路的鸞陰也察覺到了遠處的異樣，抬起大而無神的雙眼駐足感受片刻。
“一個……三個……十個……”
短短几秒的時間，已經有十個低階修士死在了失控紙人的手裏。
“有人奪走了紙人分身的控制權？”鸞陽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不甚關心。倒是那通過失控紙人傳來的奇異力量令他十分在意。
“快些走吧，鸞陽。”鸞陰急匆匆拉起有些出神的鸞陽，兩人頓時化作兩條黑白交織的光線向著步雲天外圍射去。鸞陰知道，再不快些逃出【四相守陣】他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片刻之後，兩人眼見着就要飛過懸空石橋鑽入傳送陣法，卻一頭撞上了鐵壁一樣的透明結界。
遁術被撞破，兩人先出原先，獃獃地佇立在【四相守陣】結界之前。
鸞陰微微顫抖着捏緊了拳頭，臉上卻露出了標誌性的甜美微笑，這是她唯一擁有的表情。
與此同時他們腦內傳來帶着嗡鳴迴響的可怖聲音：
【鸞陰、鸞陽！還不束手就擒，速速伏誅！】
【跑吧，孩子們。老朽會幫你們拖住灼天長老。】另一個微弱而蒼老的聲音在他們腦中低語：【殺掉那些守衛，去陣眼看看】
鸞陰舉起顫抖的小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甜笑着的面容，口中爆發出悲戚哭聲。
幾位路過的修士好奇地湊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調笑着：“這紙人也知道哭？怕不是壞掉了？需要不需要報備巡衛來處理啊？”
鸞陽面無表情地等待鸞陰哭完。他見那幾位修士走到近前，帶着略微的好奇伸手揪住了其中一位結丹散修的領子。
他心念一動，散修頓時炸作一攤血沫。飛濺的血珠撞進他空洞的眼珠，化作血霧沉了下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唯獨溫熱的血雨在淅淅瀝瀝地下。
鸞陽將手中殘骸碾做血沫，揮灑在自己周身。
好像不討厭這種蓬勃生命的轉移……在那些零碎血肉落在身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紙殼子好像被填補了一般，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充實感。
……
僅僅五分鐘過去，四相廣場之上着急進出步雲天的修士們便都發現了結界莫名封閉。傳送陣外的人進不去，步雲天裏的人出不來。
這種稀奇事他們活到現在也是頭一次見，但此時也沒有人着急或是不安，這裏是幾千年不曾有亂的步雲天，稍安勿躁等步雲天管事帶着紙人來處理便可。
青龍廣場之上的人們率先看到浩浩湯湯的紙人小跑着趕來，片刻便將那陣眼團團圍住。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紙人一來站定便爆發出駭人的哭聲。
那鸞陰紙人哭聲堪比魔音繞耳又着實滲人，而一隻只鸞陽紙人就那麼面無表情毫無生氣地矗在那裏，更是陰森得令人頭皮發麻。
見此異樣情形，那些本悠閑等待的修士們終於豎起了寒毛，警覺起來。
就在他們竊竊私語，互相攛掇着上前查看卻又都不敢有所行動之時，離陣眼最近的一隻鸞陽紙人動了……
只見那鸞陽紙人緩緩抬起右手攥緊了拳頭，瞪着空洞的眼睛單膝跪下，將拳頭抵在陣眼處。接着，便是一道夾雜着怨念惡念與殺氣的駭人靈流爆發般地由他拳頭而出直擊陣眼，隨即振聾發聵的爆炸聲響徹雲霄！
鸞陰的哭聲戛然而止。
離得近的修士也皆被這駭人靈壓震得呆在原地口不能言。
“鸞陰，破開陣法要多久？”鸞陽語氣平平，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沒有悲傷。
這陣法是九尊之一的九清真人所布，不是煉虛修為的他可以憑暴力破解的。
“我……我不知道……興許……我不知道……”鸞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天星門的人應當是找到了陣法的漏洞才能將陣法功效扭轉，興許……興許找到天星門動手腳的地方可以暫時使陣法失效……？但，但我不確定……”
“天星門？這陣法是天星門封閉的么？”鸞陽點點頭，依舊是無悲無喜：“你隱匿起來想法子破陣，我……”
“鸞陽……”鸞陰帶着焦躁的哭腔打斷了鸞陽：“我不想伏誅，我們要逃出這裏！”可她那雙無光的眸子中沒有一絲感情。
鸞陽揮揮手放出纏繞着絲絲煞氣的靈力，此時除了鸞陰本體之外的所有紙人都隨着鸞陽站了起來。他們轉動着與常人無異的脖頸，密密麻麻的空洞瞳孔齊刷刷地對向了一旁，鎖定在那些被他方才釋放出的靈壓束縛、無法動彈的人族修士。
“我去取些血肉。”
……
青龍廣場方向傳來的駭人靈爆聲讓解清玄下意識地一顫。
下一刻，檐下佇立的鸞陽紙人緩緩扭動着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轉向了正脊之上的解清玄。
他毫無血色的嘴唇動了動發出空洞乾澀的聲音：“……血肉。”
隨後他向著解清玄的頭顱未動，身子彷彿是被什麼怪力牽引着一般平滑地轉向了解清玄。
【四方平安陣】拔地而起，流水般波光透明的屏障迅速蜿蜒而起，向著仙府中心空中成半弧形閉合。
片刻整個流雲仙府都沐浴在葉問秋那令人安心的柔和靈力之下。
鸞陽分身與解清玄對視着，伸手撫上【四方平安陣】。
化神級別陣法，陣源不詳，威力不明，分身蠻力破陣耗時長。鸞陽分身不再多看，直接轉身向著環裝園林之外而去，與其他分身匯合。
“……”就……走了？
目送紙人分身離開，解清玄覺得自己一直如臨大敵的樣子稍微有些小丑。
解清玄還是不敢放鬆警惕，小丑就小丑點吧，她心裏這根弦必須一直綳到日出。
現下情況看來這鸞鳳現在還暫存理智，不是見了人就瘋狗一樣上去咬的。但在眾多無辜修士慘死，煞氣侵蝕了他本就不健全的心神后，那時才是地獄模式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