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南有嘉木 北有孤鴻(28)
風梧端坐馬上,舉目漫山樓閣,直看到天邊月輪,不覺淡然一笑。阿仆早已下馬,舉雙手接過風梧遞出的玉佩,又趨步至小童面前,雙手奉出,回說,“速交你家主人!就說有貴客駕臨。”
有一小童不曾耽擱,飛奔去了。另一小童則上前為風梧牽韁,仍不卑不亢模樣,“請貴客下馬。”
風梧這才自馬背翻落,候了不多時,就見一位錦衣玉帶的中年男子帶三五僕役自山門奔出。一路垂手躬腰趨至近前,雙手奉還玉佩,小心道,“貴客駕臨,小人等有失遠迎,還請勿怪!”
風梧收回玉佩,只漠然道一聲,“不必廢話。前面帶路就是。”
不想那中年男子卻然伸手攔住去路,態度仍謙卑有禮,“敢問貴客可是自城中來?可知這天子腳下雖則繁盛至極,然也魚龍混雜?貴客擔待,小人見識淺薄,每每魚目混珠,屢遭欺誆!故爾敢問貴客,除此信物之外,可還有甚麼能自證身份之物……”話未說完,瞟到風梧面色陰沉,忙又躬身作揖,“貴客恕罪!貴客恕罪!實是人心不足,世事奸險,小人又愚鈍不堪……”
“你姓澹臺?”風梧冷言質問。
“小人澹臺羽齊,長鶴院七世嫡孫。現掌帝都城內外所有澹臺家家業。還請貴客賜教!”
“倒也是個嫡子嫡孫。不妨與你嘮叨幾句!”風梧重又掃看澹臺羽齊,才道,“你澹臺家去年奉入宮中的族中女子,叫甚麼來……澹臺珠滿?入宮即封美人,侍奉君側半載有孕,我來時聽聞已誕下公主。只待這位公主長成,咿呀學語時,想來當喚我一聲‘兄長’!你道我是何人?”
澹臺羽齊瞬時驚詫,忙撩衣跪倒,叩首急道,“還真是貴客!小人眼拙!太子恕罪!太子恕罪!”
風梧負手睥睨,漠然道,“無妨!起來說話。只說國師現居何處?前面引路。”
澹臺羽齊匆匆起身,躬身垂手招呼腳下,“國師現居松濤閣,方才剛傳過晚膳,想來還未歇下。”
“松濤閣?山水齊備嘍!國師素來親山樂水,你倒是為他尋了個神仙地!”風梧冷笑着言。
“不敢不敢!”澹臺羽齊揣摩着這位太子的語意,試探着問,“松濤閣往上還有摘星台,攬月樓,現今皆榻幾凈置,婢娥閑侍,不知棲霞光小築可否得這份榮光,迎太子下榻?”
風梧登階入廊,又回頭瞄了眼澹臺羽齊,淡泊言,“你澹臺家倒底有無讀書人?又是摘星,又是攬月,取名之事還能再猖狂些嗎?你族人若不識文雅事,花重金請位先生也不捨得嗎?”
“是是是!小人承蒙太子指點!今日既說到這了,不知我澹臺家可有幸請太子為樓閣賜名?”
風梧再一次回眸,狠狠覷了澹臺羽齊一眼,唇牽冷笑,滿是輕蔑,復又大步去了。
澹臺羽齊自知失言,冷汗頻發,忙追着進言,“是小民造次了!小民造次了!還請太子恕罪!”
風梧默了片時,又慨然道,“棲霞小築倒還可聞,不知是誰人文采?你大可依樣再去求來!”
“實不敢瞞太子!此是我家宗主親入帝都,使下重金美人,央在伏白府上,求了半載,才得宰相庶出之孫,名仕伏白簡所贈。只此四字已頗耗資財,宗主之意斷不敢再央告帝相之門!”
風梧頓了下腳步,再看澹臺羽齊,心底不是不嘆服澹臺家的手腕,伏白家的門台竟也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