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唐梨妹妹
方南雪點點頭：“嗯，我和阿月都還在上學，我們是一個學校的。確實不在上海，是在離上海不算太遠的一個小縣城。我們這次是跟着我們的老師一起來上海的，現在住在老師家裏。因為老師和薛二哥認識，我們就過來蹭茶吃了。”
池凈月點點頭：“兩位姐姐可不要笑話我們是鄉下人哦。”
正說到此處，有傭人前來請幾人去餐廳用餐。幾人隨着傭人過去，卻見有另外兩位之前沒見過的夫人。有唐梨悄悄介紹，才知道那是薛問禮的母親薛二太太和薛問禮父親的同事的夫人，夫家姓徐。
一頓飯過後，幾人隨着唐梨在花園走動消食，不得不說薛家的園子是真的大，要是全部走到頭，估計得把剛吃過的飯都消化掉。幾個人邊走邊聊，正說的高興，就見有傭人來說薛大太太喊幾位小姐過去說話。唐梨點點頭示意知道了，讓傭人回去復命。
唐梨用只有她們四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雖然旁邊除了她們四個也沒別人了：“這是要去給長輩們捧場了。等下你們能少開口盡量少開口，這種場合說好了說差了都不好，還有你們小心那位李太太，我母親說她最近在到處給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相看兒媳婦。你們小心別被盯上了。”
方南雪燃起了內心的好奇，搖着唐梨的手：“好唐梨，你倒是說說，那個李太太的兒子怎麼回事啊？”唐梨：“你別晃我，我說還不行嗎？就是她家的兒子吃喝嫖賭樣樣齊全。經常往舞廳裏面跑，聽說戲子裏他也有很多相好的。你們可別說漏嘴，他們家和我姑姑家裏有生意往來，不好得罪的。”
三人點頭應下，方南雪看着池小姐那不動聲色的冷笑，鬆開了唐小姐的手，朝着池小姐笑的狗腿，池小姐無聲的哼了一聲，不再理睬方某月，轉頭和另外兩個姑娘說話去了。
等到幾人再走回來時和薛大太太見禮的地方，才知道薛大太太為何叫她們過去。原來見過禮的幾位，除了薛大太太的娘家嫂嫂和後來的薛二太太和那位徐夫人，其餘幾人都要走了，吳晴也要跟着吳太太回去了。
薛大太太向著自家弟妹和徐太太介紹過三個女孩子以後，向薛二太太說：“弟妹，你看看，問書朋友的學生是問禮朋友的妹妹，這可真是緣分。”又對兩個女孩子說：“你們不要太拘謹了，放輕鬆些，我們不吃人的。唐梨我把這兩位就交給你了，你要是招待不好可別怪我罰你。”唐梨拿手擋着對着二人扮了個鬼臉。
薛二太太笑了，他知道這兩個小姑娘是池經年的家裏的。笑着開口：“先前問禮在你們家，多虧你們照應了。他從嘉源縣回來以後，對你們家讚不絕口。說兩個妹妹聰慧，讀書又認真。你們的哥哥我也是去過我家裏的。你們不要害怕我。我也不凶的。”
二人點點頭，池凈月說：“我哥哥先前寫信說了，他在上海多虧薛家照顧。薛二哥自己要工作，下班了還得幫他出謀劃策的，他還怪不好意思的。”
薛二太太又笑了，這兩個姑娘不錯，一看就是溫柔賢惠的，配她家那個臭小子挺好，只是不知道自己嫂嫂是否也看上了，不敢貿然行動：“你們不用放在心上。聽問禮說，你們在洋學堂上學。你們學校人可多嗎？”池凈月搖搖頭：“不多的，我們縣城小，是最近幾年才有人辦的新式學堂。目前也就二三十個人。”
幾位太太和三個女孩子又說了幾句，就讓人在旁邊另外擺了桌子和茶點，讓孩子們單獨說說話。又叫人拿來了撲克牌，幾位太太打着消磨時間。
等到了下午，薛問禮來了，隨同一起的還有薛家的兩位先生和那位徐太太的丈夫，互相打過招呼以後，女眷繼續打牌，男主人則帶了男客們到別處去逛了。
兩位薛先生都帶着生意人的精明。今天來的又都是關係挺好的幾家，也就隨意了些，幾人正在假山後的石桌坐着聊些最近的行情，薛問禮就看到三個女孩子往這邊走，在思考是等她們走過去還是先開口打招呼。三個女孩子聊的頗為認真的樣子，沒注意到假山這頭有人。薛問禮幾人本來打算換個地方，把這裏留給女孩子們，但是聽到女孩子們的對話，實在想看看這幾個妹妹會聊些啥就沒有動作。
唐梨：“你們覺得學生和工人哪個力量大？”
池凈月：“他們各有各的優勢。”
唐梨：“不，我覺得學生的力量大，學生都是讀書人，是國家的希望。”
池凈月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擺脫掉這個話題，她和唐梨已經就這個話題爭論了一會兒了，她求助的看向方南雪。
方南雪此刻的內心活動是，小樣兒，叫你上午不想理我，現在還是得找我吧。嘴上確是開口：“唐梨妹妹，不是這樣算的。工人和同學在這次爭取外交權利的遊行活動里，都出了力的。你若要說誰是主力，你就要拿出憑據，最好的辦法是你知道學生參加了多少人，工人參加了多少人。這種遊行示威的活動，最主要是要看人數的。如果拋開數量不談，你從工作性質來看，嗯，我們姑且把學生也算作一種職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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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雪看唐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繼續說：“學生學習是為了讓自己變的更加優秀，優秀之後報效國家。那麼怎麼樣算是報效國家呢？比如做醫生護士？做官？做科學研究？做老師？不不不，不止這些的，別的職業也是職業，也能為社會大眾做貢獻。比如你看修鐵路幫助我們從一個省快速到另一個省的是工人、織布紡紗做衣服給我們穿的是工人，如果沒有他們，咱們穿什麼用什麼？總不能你我親自把這世上所有行業都學一遍吧。”“再說了，學生畢業以後會去哪裏？學校會越來越多的，學生也會越來越多。無數的學生從你學校出來以後，都得去找工作對不對？不管是什麼職業，其實都和工人差不多對不對？那今天的學生是不是就是明天的工人呢？所以啊，一個是今天的工人，一個是明天的工人，大家其實都是一家人，無非是一條路上的先行者和後來者，你何必非得在一家人裏頭爭出一個長短來嘛。”
唐梨聽得有點懵懵的，試圖反駁：“可是大學生畢業以後可以去做老師、做工程師、作家、音樂家這些…他們都是讀過書的，更有前途。”方南雪：“那這些老師、工程師、作家是不是也是有人發工錢的？”唐梨不知道怎麼就扯到了工錢，但是還是下意識的點頭。
方南雪吐出一口氣：“那不就對了，凡是拿工錢的，不都是工人嘛？只是互相之間的老闆不一樣而已，有些工人的老闆是政府、有些工人的老闆是私人。學生雖然還沒有拿工錢，但是早晚也會走上拿工錢的路。還有啊，讀過書的是眼界比沒讀書的時候寬些，但是我們在學校學的是系統的知識，離開學校以後，我們必須要選一個行業去做事情養活自己。學校的課本是定好之後再實施的，沒有辦法完全和時局的進展完全一致，所以學校的教育是有滯后性的，那麼對於書本和現實生活當中的差距，你覺得該如何彌補？最快的辦法當然是要靠這個行業的前輩指導。而由於一些客觀原因，大多數行業的前輩都是沒有讀過太多書的，你如果覺得這些前輩們不如你，你如何能夠安心向他們請教？他們覺得你不尊重他們，又如何願意真心的教你？我們能少走的彎路為什麼我們不少走呢？”
二人聽得點頭。唐梨問：“阿雪姐姐，你這麼能說會道的，是不是平時別人都說不過你？”池凈月看了方南雪一眼，點點頭：“你沒看錯。”方南雪，池小姐這過河拆橋。旋即方南雪正色說：“唐梨妹妹，你剛才的問題，其實我們沒有辦法來回答你，我們都還在上學，而且我們閱歷都不多，對事情的見解難免片面。所以我們盡量不要在別人面前討論這些，萬一被哪個有心之人聽去了，容易生事端。如果一定想要就這些問題進行一些分析，可以去問問家裏的大人或者學校的老師。”
唐梨有些好奇的點頭：“阿雪姐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方南雪：“我這幾天住在老師家裏，老師他們經常討論。我聽到的。”
唐梨點點頭，又說：“阿雪姐姐，阿月妹妹。那你們出去遊行了嗎？”二人搖搖頭，池凈月說：“我們老師說，嘉源地方不大，學生也沒多少，我們去遊行的意義不大。而且真的這樣做了只怕學校以後就開不成了。”唐梨：“那你們學外語了嗎？我的外語說的不好。常被我哥哥嫂嫂笑話。”池凈月：“你阿雪姐姐的英語比我好，我不行。而且除了英語，別的外語我沒有學過。”
方南雪假裝客氣，說：“你們不要誇我，誇我我還不好意思的。”
唐梨：“阿雪姐姐阿月妹妹我和你們說一個事情，你們不要告訴其他人。”看到二人點頭後繼續說：“我家裏的兩個傭人在談戀愛了。但是我家是不允許傭人之間談戀愛的。我母親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事情，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方南雪：“你是怕你告訴你母親以後，她會生氣嗎？”
唐梨：“我怕她把小橘和阿旺攆出去。”
方南雪：“我覺得你還是和你母親實話實說。”
唐梨不說話，她有些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