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山崩
夜楚雲消沉了一段時間。
青辭宮改了營生,信使台運轉飛速,時年荒歲譏,百姓日子不好過,商人居九流之末,處處掣肘,也不好過。
大安如同腐爛的朽木,皇帝醉心煉丹,朝官極力搜刮,各地民怨鼎沸,暴亂頻起,便如一襲華麗的袍,爬滿了虱子。
薈姨送湯來的時候,發現中午端來的飯夜楚雲還沒吃。
地上堆滿了賬本,夜楚雲散着發赤着腳,走過來走過去,有時候嘀嘀咕咕,有時候勾勾畫畫。
她險些以為,他又瘋了。
夜楚雲此時卻是從未有過的清醒。
“主子,西北已經有七個榷市被禁,邊境動亂,戰爭不斷,咱們的許多絲綢茶葉都走不出去。”錢利來稟道。
夜楚雲看着地圖,“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換一條?”
“古往今來,都是這一條茶絲古道,咱們一路上也都打通了關卡,若再另闢新道,又得下一番功夫。”
夜楚雲颳了刮額頭,“如何這般巧,斷的全是雲沐官的路?”
“重農抑商,這都是每朝每代加強皇權的手段,雲沐官如今鼎盛,自然會被忌憚。而且還有個更奇怪的事,邊境貨幣雖不一,可雲沐官的票據一向被認可,只要去境外的楚歲山莊皆可兌現。但月前開始,不少境外人開始不認咱們雲沐官的印章,只要現銀。”
夜楚雲皺了皺眉,“大宗交易,用現銀……你可探聽過什麼?”
錢利來點了點頭,“有的,可許多人諱莫如深,還有的也不明白分明隨波逐流。咱們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邊境出現問題,可境內為何也屢屢有缺?”夜楚雲指着幾本賬本上圈出來的紅印問道。
錢利來嘆了口氣,“荒年難做。以前聽主子的,已經降低了不少副產改投主業,一是百姓日子難,二是官府層層盤剝。還有些卑鄙小人,蓄意囤積壓價,不少邊陲小地發了霉的糧食都敢賣十兩一石。鹽鐵更是艱難,朝廷管制太嚴。唯一不曾受影響的是,北原的好馬,畢竟那邊的牧業還是咱們主營,朝廷鞭長莫及。”
“照此以往,也是遲早的事。聽說上殿昏庸,百官無為,貪官從中阻撓也不稀奇,可何來這麼精準,又這麼大勢?”夜楚雲依然疑惑。
“這幾個月下來,流水比去年已經少了一半。有些我能做主,有些還得請主子裁決。”錢利來經驗老道,可這來勢洶洶的針對已經讓他有了危機感。
“說到底,還是朝廷和百姓的平衡。如今的朝廷還有何可依附,我也斷不肯與之為伍。”夜楚雲下定了決心,“老錢,我想利用青辭宮的人手秘密辟條新路,你多關注下境外的錢莊。”
“桑甲令還好,我怕冉甲令……不肯。”
“這個我來。還有,在幾個大的州府打壓下無良之商,把那些陳糧收攏銷毀,若再有不識好歹的,使些手段。好糧把價格再往下調調,爭取普通百姓家都吃得起。再有,流民多戰亂不止的地方,拿出些餘糧,施粥賑災。”
“主子仁心,我這就去辦。”
錢利來剛走,夜楚雲重新低頭,看着地上條條紅印,思索了一會,給冉孤舟寫了一封信。
兩日後,夜楚雲坐在房間裏,看着冉孤舟的回信。
白甲改為信使台,冉孤舟已經頗具不滿。但他勝在謹慎,信使台雖明面運作,可駐地仍在各秘密分寮。
夜楚雲此番讓他派遣白甲幫他重新鋪路,他言辭間分明不願,多番勸誡。夜楚雲思忖了半日,依然下達了宮主令,命幾大分寮不日出動。
夜楚雲深諳商營之道,知道許多東西應該掌握在自己手裏,否則會任人宰割。
他雖承自祖業,可對商業有高度的敏銳,取之有道,走南闖北,有眼界有魄力,才能讓雲沐官生生不息。
可他卻還沒明白,無根之商,何以對抗王朝?
安王朝皇宮內,鎏金寶座上坐着一個瘦的枯骨嶙峋的男子。他眼下烏青,雙目渾濁無神,嘴唇紫紺,深深的低着頭,鼻子裏的氣息更是若有若無,好像隨時都能死過去。
大殿台階下站着一個魁梧高峻的武將,這人身高八尺,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薄唇微抿,英氣逼人,身上披着一身淡藍色的鎧甲,筆挺如松。
此時,他面容凝重,正有些怒氣的看着坐在皇座上的人。
這人正是大兵丞薄奚塵。
“皇上?”他又壓了壓嗓音,低低的叫道。
皇帝安鄴身邊的宦官楊士仙忙不迭的過去喊了一聲,安鄴一下子回魂了般,喉嚨里發出了一聲有氣無力的怪叫,
“嗯?怎麼了?”
薄奚塵又忍不住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蜀南再起暴亂,此次,有上萬人之眾,而且探子來報,裏面還有些羌南異族,臣懷疑,有人暗中挑亂……”
安鄴使勁睜了睜灰黃色的眼睛,靠在一旁的扶手上,打了個哈欠,
“都是些刁民,大兵丞只需派手下副將剿滅就行,蠻荒外族,蒙昧無教化,能掀起什麼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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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組織訓練有素,不似……”
“好了,大兵丞,只要你在一日,我這安王朝就會太平一日,以後這些小事不用特意進宮來回稟……”說著,安鄴向楊士仙問道,“什麼時辰了?那無為散人可入宮了?”
楊士仙忙的低頭,笑着說,“已經等陛下半天了。”
安鄴眼裏冒出點光亮,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就要走。走了兩步,他似乎感覺到薄奚塵的目光有點冷,又回過頭來,衝著薄奚塵笑了笑,說道,
“此次若平亂有功,朕有重賞!”
說罷,他撫着楊士仙的手,抖抖嗖嗖的往殿後疾行而去。
薄奚塵在空曠的大殿裏站了一會,嘆了口氣,剛要離開,皇座之後的幕簾輕輕的搖曳了一下。
薄奚塵心裏一驚,忙的彎腰低頭。
幕簾后響起了一個低沉嘶啞的女人聲音。
“凡涉外族之亂者,殺無赦!”
薄奚塵臉上一愣,行了個禮,退下去了。
女人的旁邊又出現了一個人,一身黑衣,高大筆挺,腰間懸了一把長三尺寬兩寸的無鋒鈍刀,臉上覆著半截面巾,只露出一雙直勾勾的雙眼。
那男人拿着一份密函遞給了那個女人,那女人展開看了一會,突然發出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本殿本想打壓雲沐官,令其臣服大安。可沒想到,‘商宸’竟是他……哈哈……嘿嘿……過去真是我小瞧了他……”
那女人戴着半面金色鎏金面罩,身體裹在一身艷麗的華服中,只是身形略為佝僂,聲音嘶啞,令人極其不適。
夜楚雲依然伏在一堆紙張里,短短半月,他已經看完了這五年間的賬本,一一批註,發掘着新的商機和出路,好似這種廢寢忘食,能填滿他心中的空洞。
桑奎走了進來,靜待了半晌,遞給了他一封白鷹羽的密函。
夜楚雲一看那白鷹羽一下子直起了腰,扔了手中的筆,反覆搓了搓手心的汗,小心的打開。
裏面的密札記錄的全是羽青的日常之事,羽青出入紫月門的哪一處,研習了什麼醫書,收了個徒弟叫什麼名字,紫月寒又為她做了什麼事,甚至她今日出門穿了什麼顏色的衣服,晚飯吃了什麼菜,裏面都記載的清清楚楚。
傳信來的人,是夜楚雲最後的暗甲,直接與桑奎聯繫,而且唯有這份密信用的是白鷹羽。
夜楚雲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是把她放回了紫月寒的身邊,也明白這樣一直窺伺她的生活不好,可是他忍不住。
他怕她過的不好,怕她過的不開心,亦或者,是怕自己沒有她的消息會就此瘋掉。
上面的文字簡簡單單,夜楚雲卻讀出了她如今的心境。夜楚雲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又掉下了一滴淚,嘴裏喃喃道,“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對嗎?”
他反反覆復的看了幾遍,才把信封進了一個匣子裏的最深處,向桑奎招了招手,
“把紫月門的暗探撤了吧。”
“主子?”
夜楚雲苦笑了下,“我終要告別過去,以前,只是自己不肯清醒罷了。她過的很好,足夠了。”
紫月殿內,司南悄悄來報,“門主,那個暗探……撤了。”
紫月寒默默的點了點頭。
“弟子不明白,門主一早識破,怎麼不處置?”
紫月寒亦說不清心裏的那種感覺,或者他更怕自己貿然行事,一塊小石頭會激起千層浪。
“他既沒有惡意,就……算了吧。”
說著,他看了看外面暗下來的天,把手裏的東西一收,匆匆忙忙的往霜蕤軒而去。
豆荷正在擺着碗筷,羽青等了有一會了,終於看見他進來,笑着站了起來。紫月寒絲毫沒顧及豆荷還在,徑直走過去,緊緊的抱住了她。
羽青不明所以,看着豆荷低頭抿嘴往外退,便推了他一下,
“幹嗎?豆荷還在呢。”
豆荷迅速的出了門,還懂事的把門關嚴了。
“我只是有點想你。”紫月寒抵在她的頸窩處悶聲說道。
羽青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怎麼越發小孩子,棠梨軒與我這就三條走廊,你想來不是隨時……”
“隨時嗎?”
羽青頓了頓,輕笑了下,頗為無奈的說道,“隨時!”
夜楚雲的生活沒有就此消寂。
“雲沐官”開倉救民,聲名日益高大,青辭宮在信使台的發展中淡去了莫邪宮的陰影,夜楚雲看着地圖上重新畫出來的一條線路,笑了笑。
一切都好似在朝着他努力的方向發展,直到再一封五條鷹羽的急令,打破了他想平靜下來的心。
他看了那急令一眼,心跳如鼓,眼前發白。
信使台從南到北,兩日之間,被摧毀二十七處,微元以上的大修被殺三十六人,一千白甲僅存三百餘人。
莫邪宮三十幾年的經營,他這半年對信使台的嘔心瀝血,一夜傾頹!
夜楚雲的心裏出現了巨大的斷痕,他想不通,他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想極力看明白想明白哪裏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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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好似還在一個牢籠里,從未逃離出去。
“是誰?到底是誰?”
此時,他往西去的船艙外傳來一陣喧嘩。
有個七八歲的小乞丐突然闖到了他的船上,依雲以為他只是想乞討,拿出一錠碎銀子要打發他走。那個小男孩卻撒潑打滾的躺在了船板之上,揚言要見他們主子。
夜楚雲按下心頭的疼痛,一臉茫然的走出來。
那個小男孩臉上臟污一片,看見夜楚雲卻一點都不害怕,他慢慢的站了起來,對着夜楚雲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從懷裏摸出了一塊金色的令牌朝着他晃了晃。
夜楚雲一眼變色,那腰牌上是一個“靜”字。
小男孩突然咧開嘴,露出了滿嘴的黃牙,發出的卻是個蒼老的聲音,
“身在樊籠,無人自由。”
說罷,男孩把令牌扔到了他腳邊,一個扎子跳下了湖,湖上湧起了一個大大的水泡再也沒了動靜。
夜楚雲獃獃的撿起那枚腰牌,苦笑道,“原來如此。”
冉孤舟是第二日的下午來到了夜楚雲的畫舫,夜楚雲把自己關在房間已經一天一夜。
桑奎看見冉孤舟冒冒失失的闖進來,想上前阻攔,冉孤舟突然出手,一把把桑奎掀到了一旁,惡狠狠的踢開了船艙的門。
夜楚雲穿了一身黑色的綢衣,未曾梳洗,赤着腳坐在地上,抱着腿埋着頭。看見突然闖入的冉孤舟,他動了下紅紅的眼珠,對着桑奎擺了擺手。
冉孤舟癲狂的跑了上來,對着夜楚雲低吼,
“白甲改營,改的是營生,可是能抹殺掉這三十幾年世人的仇視嗎?我苦心經營了十幾年,我們在暗處活了十幾年,東躲西藏,如履薄冰。你……為了擺脫掉你爹的陰影,讓我們活在陽光下,你想乾乾淨淨當你的‘商宸’之聖。可事實呢?是你……親手,把他們架上了刑架!”
夜楚雲痛苦的閉上了眼。
冉孤舟嘆了口氣,直起了身子,說道,“莫邪宮自投靠朝廷的那天起,所有的據點和人都打上了走卒的烙印,你以為,我們這種江湖人鄙棄又懼怕的組織因何存在那麼久?那是因為我們本來就身處牢籠,我們每個人都是個行走的編碼!大廈起,大廈傾,她註定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冉孤舟低下頭,看着夜楚雲腳邊的令牌,一臉嘲弄,
“如果她死了,這安王朝早已改朝換姓了!殺了老宮主那是警告。如今,如果我沒猜錯,她已經知道你……就是雲沐官的主人了……”
夜楚雲像是被一道雷劈在那裏,他其實已經猜到了,只是還自欺欺人的不敢接受。
“卿兒說,親手殺了她的。浮華殿確實已經消寂多年……會不會是有人借勢……”
“你是被自己的深情蒙蔽了雙眼,這幾年你的精力除了找那女子,何曾真正的去留意過?白甲改營,我勸過你,我以為你心中自有天平,看樣子,是我高看你了。雲沐官名聲太過,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我小心謹慎,倒是也很想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半數白甲的據點?”
夜楚雲不寒而慄,猛然想起,他匍匐於她腳下時,
“臣願交出半數白甲,由公主號令……”
冉孤舟從夜楚雲的眼睛裏讀出了什麼,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解下腰間的白甲令,扔到了他腳邊。
“從今以後,我不再效命於你,你……好自為之吧。”
是夜,下起了傾盆大雨,停在岸邊的畫舫隨着波濤洶湧的風浪上下起伏。
不到半月,分佈於荒澤多處的十幾家楚歲錢莊先後被朝廷查封,剛剛打通的境外之路被徹底封死,各種運輸的商隊一再被劫,雲沐官在商圈之內的信譽一落千丈。
彷彿大地開裂,一隻暗影里的黑手把他的東西件件推進深淵。一封又一封鷹羽信接踵而至,讓夜楚雲幾近崩潰。
夜楚雲曾天真的想上岸躲雨,此時他才發現,原來沒有人願同他撐一把傘。
青辭宮,只是換了個名字,骨子裏的恨和懼從未消失,無論江湖還是朝廷,絕大多數人都是隔岸觀火,冷眼旁觀。
紫月寒坐在殿前,信使台一夜消寂,他迅速讓司南去調查了這些事。
“原來他,竟是‘商宸’楚沐。”
“雲沐官曾經龐大無極,境內外交織。前段時間一直在開倉放糧,救濟百姓。信使台的想法和運行也是奇思巧作,這個人僅僅二十八歲,實在是……”司南忍不住感嘆。
紫月寒撫着額頭,開始第一次用心審視這個男人,“或者兄長多年以前,就知道……”
“此番奇怪的很,青辭宮、雲沐官同時被毀,夜楚雲的身份被曝,好像是有人故意針對,而且是把他往絕境裏逼……什麼仇人有這樣的手段……”
“莫邪宮內情複雜,恐不是一日之禍。”紫月寒細細搓着手指,又問道,“他可能向江湖道門求助過?”
司南搖了搖頭,“不曾,我感覺他想一力承擔。夜回天執掌莫邪宮時,諸門避之不及,又懼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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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寒低頭認真想了一會,“司南,你去太明街上找到那家楚歲錢莊,讓人給夜楚雲秘傳一封信,只要他需要我紫月門相助,盡可以送信過來。我們與雲沐官本來有些交織,興許能幫他支撐些時日。”
“好。”
紫月寒坐在椅子裏,看着殿外的墨色,百感交集。
夜楚雲曾與羽青只差一步,那她肯定知曉,可她因何從未提及……
想了一會兒,他起身往霜蕤軒而去。他轉過最後一條走廊,遠遠地,恰好看見羽青給了豆荷什麼東西,豆荷匆匆離開了,羽青的眼睛裏滿是憂色。
紫月寒靜立了一會,卻沒上前,而是腳步輕盈,悄悄的跟上了豆荷。豆荷看見突然出現的紫月寒,驚詫了一下,忙的下拜。
紫月寒看着豆荷手裏捏着的信,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拿的什麼?”
豆荷如實回道,“姑娘讓我去送封信。”
“送去哪?”
“太明街的楚歲錢莊。”
紫月寒伸出了手,豆荷不敢違逆,把信遞到了紫月寒手裏。那信封上並沒有字跡,他想打開,還是停住了。
猶豫了一會,他又把信遞給了豆荷,“你去吧。”
豆荷不明所以,褔了福,小跑着下山去了。
紫月寒回頭往霜蕤軒的方向望了一會,失落的回了棠梨軒。
羽青坐在飯桌旁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他,想他可能抽不開身,匆匆吃了幾口,打了坐,早早睡下了。
紫月寒與羽青的信是一起送到的,不過羽青的信上插了白鷹羽,所以夜楚雲還是習慣性的先打開,當他看見竟是羽青的親筆時,激動的哆嗦了一下。
羽青的信沒頭沒尾的,只是寫了寥寥數字。
絕處逢生,不破不立。
而這紙後面,還有一張紙,夜楚雲顫顫巍巍的打開,那上面寫的是,
別灰心,我相信你可以撐過去!
夜楚雲眼睛裏湧現了一些淚水,連日來的無力和孤寂感好似被這一句話清掃殆盡。他忍不住撓了撓趴在桌子旁的銀雷獸,“是卿兒,卿兒的信!”
原本如他一般喪着臉的銀雷獸好像聽懂了,抬起頭來,滴溜溜的眼睛在那兩頁紙上轉來轉去。
夜楚雲又哭又笑的待了一會,才打開了紫月寒的信。可紫月寒願意襄助他的話,並沒有讓他有一絲的開心。
只當是他們二人共同的激勵,他合上信,又耷拉了頭。
夜楚雲出了船艙,外面昏黃的落日餘暉未散,海平線的盡頭,有一條小小的孤舟慢慢駛來。
小船靠近了他的畫舫,有個渾身包裹在白袍里的人走了下來,一躍而上,走到了夜楚雲的面前。
那袍子下,一個清正冷凜的聲音慢慢傳了過來,
“你想擺脫她,拿回屬於你的一切嗎?”
夜楚雲疑惑的看着那人慢慢露出的臉,眼睛驀的張大了,來人露出了一個溫潤如水的笑容,
“那就讓她覆滅,改朝,換姓。”